隔日,羊潔醒來的時(shí)候,已經(jīng)日上三竿,雁永湛早已離去。
這樣也好。經(jīng)過了昨夜,她實(shí)在羞于見他,不知該怎么面對(duì)。
在他懷里喘息呻吟,甚至輕輕哭泣的,真的是她自己?jiǎn)?激情烈愛仿佛最醇厚的酒,淺嘗一口就醉了,更何況是昨夜那樣的狂飲?明知道弟弟們就住在隔著小院子的對(duì)面,她還主動(dòng)而熱情地糾纏著他,哭著要他別走,咬著他的肩忍住放肆的吟哦,把他的厚肩咬出了齒印。
幸好她的晏起、恍惚都有合理的解釋,大家都以為她昨夜喝了酒,今天宿醉不舒服。羊大任貼心地幫忙料理了早飯,奸讓大姊多睡一會(huì)兒。隔壁的大嬸送來自己熬煮的醒酒湯,還堅(jiān)持要看著羊潔喝下才肯離去。
“你看看,你看看!這脖子上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該不是起酒疹吧?不能喝怎么不早講呢?昨晚還讓大家猛敬你酒?下次別這樣啦!”大嬸嗓門可不小,熱心吆喝著,“臉還紅成這樣,別是喝了酒又吹風(fēng),著涼了!來來,快把這熱湯喝下去!”
羊潔臉都燙到快熟透了,只好低頭猛喝湯。她的脖子哪是起酒疹?明明就是男人熱烈親吻吸吮之后留下的痕跡!
“慢慢喝,別燙著了。喝完了有精神點(diǎn),快起來干活兒吧!”大嬸和氣地拍拍她,“你聽說了沒?小王爺咋兒個(gè)回來了。今天王府里大概又會(huì)派人找你過去做甜點(diǎn)。奇怪,你都去教這么多次了,王府里的廚子真的還沒學(xué)會(huì)嗎?”
“他、他們大概會(huì)了,只、只是……”
“大概覺得你做的道地些吧!彼实拇髬饚兔鈬,“這湯喝下去有沒有好一點(diǎn)?你這酒量真是不行,以后別亂喝了!
“是!毖驖嵓t著臉答應(yīng)。她真的不敢再亂喝酒了。看昨夜喝完之后,變成什么樣子?!
果不其然,到了下午,王府里派人來請(qǐng)她。羊潔真的很不想去,但為了要幫弟弟他們交功課給雁永湛過目,再害臊,也只得硬著頭皮去了。
去了躲在大廚房里,又給人三催四請(qǐng),最后連小王爺身邊的貼身護(hù)衛(wèi)朱石都來請(qǐng)了,羊潔躲也躲不過,還是得到書房去。
她又換回了原來的一身粗布衫裙,頭低低的、臉紅紅的,怎樣就是不肯看雁永湛。雁永湛也由她去,沒為難她,逕自忙著處理那些堆積如山的信函、從京里帶回來的書畫等等。
還好有這些東西。羊潔伺候完這位大少爺吃點(diǎn)心,還要幫忙整理書房,忙得不可開交,慢慢的就忘了要害臊。
雁永湛雖是在翻書,卻一直暗中在注意她。她今日比平常更害羞,想必是因?yàn)樽蛞沟年P(guān)系。那么狂野熱情的一夜,怎可能忘得掉?他自己就回味了無數(shù)次。
要不是知道姑娘臉皮薄,不想嚇跑她的話,她一進(jìn)門,就會(huì)被摟過來好好親熱疼愛一番了。什么點(diǎn)心、整理書房?王府里上上下下那么多仆傭,用得著一定要她來嗎?
是錯(cuò)覺嗎?怎么今天的羊潔,看起來特別可愛?那皮膚白里透紅,仿佛掐得出水來;雖然衣衫很樸素,剪裁也很普通,但她穿起來腰肢卻那么細(xì),胸前豐滿,曲線玲瓏;想著昨夜他恣意親吻撫摸的可愛——
“怎么了?那些要收到這邊箱子里嗎?還是要放書架上?”感覺到他熾熱的目光,羊潔抬起頭,困惑地問。
雁永湛才發(fā)現(xiàn)自己抱著一落書在發(fā)呆。哂然一笑,他故作無事地走開。要不然,下一刻可能就控制不住,撲過去了。
他堂堂一個(gè)小王爺,竟然會(huì)有這么一天……
“大任他們的作業(yè),我擱在窗邊書桌上了。他們最近都很用功,雖然你交代了很多功課,他們?nèi)甲鐾炅耍B子泰都把書背得好熟!毖驖嵳娴淖栽诙嗔,她一面整理著一箱箱新帶回來的書,一面絮絮叨叨說著,“高師爺昨天來傳話,說府衙里的大人愿意當(dāng)大任的推舉人。這真是太好了,對(duì)不對(duì)?高師爺人真好,他還說可以抽空來看大任他們的功課,那以后就不用這么麻煩你……”
講了半天,一點(diǎn)反應(yīng)都沒有,偌大的書房里靜悄悄的,雁永湛像是消失了一樣。羊潔詫異地從角落層層疊疊的書箱里抬頭。
砰!一大疊書摔落她面前,把她嚇了一大跳。
接著,神出鬼沒的雁永湛一手按在書堆上,彎腰,俊臉湊到她面前,表情冰冷,聲調(diào)也冰冷,“有膽,你再說一次看看!
“說什么?”羊潔頭都昏了,他突然靠得這么近,屬于他的氣息迎面而來。昨夜,她沉溺在這樣的氣息、這樣的聲音之中……
“說別的男人!本痈吲R下的他充滿壓迫感。
“別的男人?誰?你是說高師爺?他只是……”
“還說?”霸道的唇封住了欲言又止的小嘴,帶著懲罰意味的吻,兇兇的。
在書房里,又不是私密臥室,雁永湛自然不會(huì)太過分,淺嘗即止;但卻已經(jīng)把人家吻得小嘴兒紅艷艷的,煞是可愛。
他抵著她的額,低聲道:“說話小心點(diǎn)。什么高師爺矮師爺?shù),能有多厲害?你弟弟的功課,我來看就成了,不準(zhǔn)找外人幫忙。聽到?jīng)]有?”
那個(gè)霸道勁兒啊!真是……羊潔無肋地閉上眼,乖乖點(diǎn)頭。
“你……還好嗎?”他放軟了聲調(diào)問,“昨夜……疼不疼?”
羊潔的臉蛋已經(jīng)燒燙。她主動(dòng)投懷送抱、激情糾纏的回憶被勾起,仿佛醉酒的恍惚又陣陣涌了上來,她更不敢睜眼看他了。
“羞成這樣,真可愛!彼州p吻她一下,這才放過紅通通的人兒,“累了就別再收拾了,里間有長(zhǎng)椅,你去睡一下吧!我先讓人把你手邊那些書送過去給你弟弟!
“?這些是要給大任他們的?”
“這次上京,我到宮學(xué)里看過了,京里孩子讀的書多,我挑了一些這邊短少的帶回來,多讀一點(diǎn)總沒錯(cuò)!毖阌勒枯p描淡寫的說。
“謝謝!毖驖嵏袆(dòng)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向來王公貴族要寵女人,若不是送衣服首飾,就是干脆奉上大把的銀子,但雁永湛不做這樣的事,他深知她最重視的是什么,連上京都不忘幫她弟弟們選書。這樣的心意,就算再多的珍珠瑪瑙、金山銀山,都比不上呀!
“這么感謝我,晚上就別回去了!彼此袆(dòng)得都快掉眼淚的樣子,忍不住又想逗她,“我派個(gè)人過去幫忙,你就在我床上好好休息吧。”
“別、別鬧了!”羊潔大驚,猛然站起來,“我該走了!”
因?yàn)槠鹕碇畡?shì)太猛,又因?yàn)樗有些酸軟疲憊,一踉蹌,素手不小心揮中了書箱的尖銳利角,登時(shí)指尖鮮血直流。
大步搶過來的雁永湛一把扯住她,不讓她摔倒,另一手緊握住她受傷的手,黑著臉斥責(zé)道:“為什么不小心一點(diǎn)?你慌張什么?”
“我……”
奇怪,一向能干俐落的她,怎么到了雁永湛面前,就變成這個(gè)模樣?
下一刻,雁永湛把她受傷的玉指含入口中。溫?zé)岬纳嗉廨p舔過她的傷口,帶來一種奇怪的,帶著刺痛的悸動(dòng)。她的臉更紅,心跳更猛了。
他是個(gè)王爺哪,怎么對(duì)她做這樣的事?
曖昧而親匿的氛圍中,兩人都無暇注意到長(zhǎng)廊上突然響起、由遠(yuǎn)而近的腳步聲。
書房的門被輕敲兩下,然后,猛然推開!
“表哥,你怎么一回來就窩在書房?明明說好要帶我去看……”嬌脆的陌生嗓音突然打住,推門而入的盛裝麗人站在書房門口,愣住。
羊潔立刻抽回了手,背在身后,還猛然倒退好幾步,撞倒了堆起來的幾個(gè)書箱。
雁永湛倒是很鎮(zhèn)定,他回身對(duì)著冒失闖入的麗人,溫聲道:“靄香,怎么跑來了?書房里很亂,還要收拾一下,你先到花廳坐吧!
“你一進(jìn)書房就像丟掉了,我也想來看看嘛。”麗人好奇地探頭,想看被擋在雁永湛身后的羊潔。“表哥,你書房不是不讓外人進(jìn)來的嗎?怎么有婢女在這兒?”
“她在幫我收拾東西。反正都是書,沒什么好看,你還是到外面坐吧,我一會(huì)兒就來!闭f著,雁永湛還是技巧地?fù)踝,一面伸手做個(gè)送客的姿勢(shì),還親自陪她走到門口。
“好吧,那我先出去了!丙惾嗣髁恋拇笱劬D(zhuǎn)了轉(zhuǎn),非常精靈地往后又一瞄,突然抿唇笑了,“表哥,你該不會(huì)是那種跟婢女搞七捻三的人吧?”
“胡說什么。”雁永湛口氣輕松,完全是大哥哥對(duì)妹妹的口吻。
“那我在花廳等你,快點(diǎn)來呀,別老是窩在書房,小心變成書呆子了!”
好漂亮的人哪。羊潔一面疊著被自己弄亂的書,一面默默想著。態(tài)度爽朗、落落大方,連打扮都和南方女子不同,全身上下帶著一股俐落英氣,卻又艷光照人。
望著手上略略紅腫的傷口,她覺得心頭仿佛也突然多了一道傷痕,隱約在發(fā)疼。
“發(fā)什么呆?手還疼嗎?真是不小心。我去找朱石拿藥來!毖阌勒筷P(guān)上門,轉(zhuǎn)頭又是黑著臉了,“你別搬了,手都傷了,還忙著搬什么書?”
“她……是……”是誰?
“我遠(yuǎn)房表妹,秦靄香。她父親是大將軍秦天白。她自小在北漠野慣了,不知道為什么這次說要來南方玩,就硬是跟著我一起回來了!彼Z氣很無奈。
他是真不知道,還是假的?羊潔默默看了他一眼。讀書、處事都那么聰明的人,怎么會(huì)不懂女孩子家的心事?
“很疼嗎?疼了就要說,何必死忍著?你就是這樣。給我乖乖坐著,我找人來!毖阌勒坎粷M地責(zé)備她,又要轉(zhuǎn)身去找朱石、找府里的大夫。
“一點(diǎn)小傷而已,不礙事!毖驖嵜銖(qiáng)笑了笑,“我真的該回去了,這些書……謝謝你!
說完,不顧雁永湛的挽留,她低頭默默離去。
長(zhǎng)廊的盡頭,有另一雙明眸,正望著她那樸素卻窈窕的身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