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點好齊藤雪舞返日安葬的事宜后,齊藤羽桓帶著滿心疲憊來到桑家,雖是晚上,但他仍戴著墨鏡,此時的他心情十分復雜,這是他第一次到桑家,為的竟是帶自己的兒子回家,實在可笑。
他更氣憤的想,桑思棠不該未經他的允許擅自帶走小矢,她又不是小矢的誰,憑什么這么做,也不想想自己的身分,雪舞都還未下葬呢,這么快就想鳩占鵲巢。
齊藤羽桓緩步走近桑家大門,從屋內傳出來的歡笑聲,也隨著距離拉近愈來愈大,這令他更加浮躁。
他皺著眉頭按下門鈴,前來應門的是個年輕女人。
“你找誰?”桑木梨探出頭來很直接地問道。
“齊藤龍矢!
“小矢?你是他的誰?”她再問,但很明顯的她的心思根本不在這里。
“父親!
“喔!鄙D纠嫣搼宦,接著轉過頭大喊,“小矢,你爸爸來找你了!”她敞開門,不再有任何回應便往屋里竄去。
齊藤羽桓有些錯愕的愣在原地。
沒多久,齊藤龍矢便蹦蹦跳跳地出現在他眼前。“爸爸,你來了,快進來啊,我在跟小姊姊、弟弟、妹妹玩尋寶游戲呢!”他興奮地說,拉著父親的手往屋內走去。
端坐在客廳里的大人,不知情的人除外,其余的一個個變了臉色。
齊藤龍矢像是個小主人般,沖到每個人的面前一一做介紹,之后便又再次投身于尋寶的游戲中。
雖是簡介,卻是再清楚不過了,齊藤羽桓愕然,又忍不住想狂笑。天啊,邵提亞竟然是桑思棠的姊夫?他不禁在自己豐富的創想力上畫一個大叉,太離譜了。
臉上的墨鏡適時遮掩住他的情緒,他暗暗瞟了桑昱儒一眼,心結的作祟,令他驟然升起一嘗報復的快感,瞬間大作的鼓動聲,淹沒了他僅存的理智。
于是,在一一與眾人問好后,他特意柔情似水地對桑思棠說:“思棠,我可以和你單獨談談嗎?”
“可、可以!敝胤曛蟮谝淮蔚暮醚韵嘞,令桑思棠受寵若驚,在一陣心慌之后,她連忙起身尾隨著他走到庭院。
好戲當然是愈多人看愈好,所以齊藤羽桓故意挑了一個亮一點的地方,好讓屋內的四雙眼睛看個清楚明白。
這么一來,桑思棠再度成為被蒙在鼓里的當事人,被她最親、最愛、最信任的人“騙”了一回又一回,而她卻都渾然不知。
“思棠,謝謝你替我照顧小矢!饼R藤羽桓說得很自然又真誠。
“不客氣,你沒怪我就好了。”桑思棠仍難掩自責,再加上面對他出乎意料之外的柔情,她的內心慌亂不已。
“我怎么會怪你呢?”他摘下墨鏡注視著她!拔抑滥闶浅鲇谝黄埔狻!
說著,他抬起手劃過她的粉頰,停在她的下巴。“辛苦你了!
他的語氣、他的動作,再再令她臉紅心跳!安恍量,小矢很乖的。”她羞赧地低下頭,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應對他的改變。
重逢后,第一次的溫柔相待,第一次肢體上的接觸,她如何承受得起?他不是對她不甚諒解嗎,怎么今天全變了?難道他已經釋懷了?一個個沒有解答的謎題令她的心更加慌亂了。
雖說她的內心有著萬般的惶恐,但對一個極度渴求擁有他的愛的女人,又怎會正視它所代表的寓意,尤其是在這樣情愫萬馬奔騰的時候,任有雷霆般的警訊想必也無法將她震醒,讓她認清他這片以假亂真的情愛。
愛得太濃、太深、太久,令她未加遲疑地往他所預想的陷阱里一步步走去,他明確地感受到自己成功在即,但為了確定所想無誤,也為了讓她深信不疑,他毫不猶豫使勁地推了已站在陷阱邊上的她一把。
“思棠,看著我!贝饲榇司,他的話全幻化成催眠咒語,不需要任何力氣,她便自動緩緩地仰起頭。“我必須回日本一趟,你愿意等我回來嗎?”他說得含糊。
情深似海的雙眸,定情的話語,令桑思棠早已迷亂的心智,霎時飛上了無垠的天際,空空如也的大腦里,只剩下他所灌入的千樣迷情,于是她立即答道:“我愿意!
她的回答令齊藤羽桓笑開了。怎么,她將那句話解讀成他在向她求婚嗎?哈,別作夢了!他竊笑不已,而她卻已完全迷魂在他的眸畔及笑意中。
美化再美化,令她無可救藥地想著,他回來了,她深愛的那個華健吾回來了,她因為狂喜而熱淚盈眶,她盼這一天已經盼了七年,終于讓她盼到了。
桑思棠的眼眸閃爍著期待的晶光,她的心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看看他今天的表現,憂慮、擔心根本就是多余的。
望著她籠著霧氣的水瞳,他知道自己又一次不費吹灰之力征服了她,是的,他果真沒看走眼,她確實愛他如昔,盡管他已娶妻生子,但她對他的愛卻絲毫未減,甚至愈發濃郁。
這樣明朗的結果,對他來說原本是一件值得開懷的事,但如今,他卻是連一點欣然之情也沒有,反而有陣陣的嫌惡。
昨夜,當他答應妻子時,他那顆愛她的心,便隨著愛妻的亡魂共赴幽冥了,她怎能還如此天真的以為,他會再次接納她,甚至圓她的愛呢?尤其是她做了一件這么萬惡不赦的事后,她又怎敢有這份妄想?
齊藤羽桓在心底默數著她的不是、她的不該、她的愚蠢,但他的表情依舊是深情款款,也已盤算出下一步該怎么走。
盡管他如此惡劣的想,如此惡劣的做,可他的靈魂深處卻發出了不同的聲音。
不,這不是你的本意,你是愛她的,你的心仍是屬于她的,不要傷害她,不要……
然而,虛無的聲音總是太薄弱了,心盲的他又怎會聽得見。
桑思棠深深地陶醉在她自以為是的愛意里,期待著他更進一步的表現,接著,如同她所幻想的一般,他的臉逐漸向她靠近。
互相凝視許久,他終于蹦出一句話來,“謝謝。”之后,他順著架構好的劇情吻上了她的紅唇。
以前,他不曾深吻過她,但這一回,他將放肆地擁吻著她,欲獻上一個令她畢生難忘的綺吻。
她無法思索,更無法逃離,在他強而有力的臂膀中,她重新回味著他的吻。
她本能的回應,讓他差點迷失在他自設的陷阱中,若不是一陣警鳴聲適巧呼馳而過,將他喚醒,隱藏在齊藤羽桓背后那個愛她至極的華健吾,可能就此趨醒。
他的吻抽空了她肺部所有的氧氣,讓她漸漸陷入暈眩,緊閉的雙眸沒發現他忽而睜眼,他的眼底有著一種難解的情懷,像是愛卻又包含著恨。
雖已清醒,但他并沒有立即推開她,反而欣賞起她一臉陶醉的模樣,她的唇依舊是那么甜美,她的氣味依然那么香純,擁著酥軟的軀體,曾經滿溢的占有欲竟又在心頭蔓延。
不該再有的欲念令他斷然地結束了這個吻,他輕柔地放開她,又戴上了墨鏡,而她只是低著頭,羞怯地撫著發燙的雙頰,望著他的胸口。
“我們進屋去吧!饼R藤羽桓拉了拉衣襟,輕聲道。好戲落幕,該是去看看收視結果了,他摟著她的纖腰,緩步往屋內走去。
看戲的人當下一哄而散,各個坐定在原來的位子上等候他們回來,此時,藏寶游戲也正好告一段落,所有人都集合在客廳。
“小矢,我們該回家嘍!”齊藤羽桓故意這時才放開摟著桑思棠腰際的手,轉而慈愛地對著兒子說道。
“唔,要回家了?”齊藤龍矢紅紅的臉蛋大大寫著失落兩個字。
齊藤羽桓抱起兒子,笑問:“怎么,不想回家?”但心底卻是愁緒翻涌,他的母親已然不在,而他卻在這里玩得不亦樂乎。
自己會有這種想法,并不是想責怪兒子,而是替雪舞感到不值,可畢竟小矢還小,哪邊有溫馨向哪邊靠,這是正常的現象,是值得被原諒的。
不像他,都什么時候了還有心情想桑昱儒那樁舊怨,想想也就罷了,他竟然還付諸行動,更過分的是,他還想當場驗收成果,相較之下,該責備的應該是他自己才對。
只是當局者迷,他和一般人一樣有著看不見自己的通病,懷中的兒子囁嚅了好久遲遲不敢作答,他卻仍未發現自己的行為失當,思緒依然繞著兒子已被收買的事實打轉。
“小矢,你真的不想回家嗎?”齊藤羽桓口氣溫和地再問一次。
“嗯!饼R藤龍矢鼓起勇氣點點頭,眼睛飄向站在一旁的桑思棠,彷佛在尋求庇護。
他聽了感到很不是滋味,多日來疲于奔命的勞累頓時化成一團怒火,燃燒著他整個身體。他很想責罵兒子,但礙于人物、地點不宜,只好忍了下來。
桑思棠趨近上前,柔聲勸道:“小矢乖,跟爸爸回家好不好?”
“可是……”
“小矢乖,改天再來!”
“但是人家喜歡待在這里嘛……”
兩人對話的同時,齊藤羽桓雖然心中有火,但他仍不忘借此機會,用隱藏在墨鏡下的雙眸,一掃臉色難看的桑昱儒?磥恚且粓鰬虺删头欠,瞧,一個吻就讓他氣得吹胡子瞪眼,過癮極了。
表面上不動聲色,但他卻已在心里笑過數百回,須臾,待兒子終于被說服,他便禮貌地道謝然后拜別。
桑思棠則送他們父子倆離開。
坐在車子里,齊藤龍矢依依不舍地揪著她的衣服!皨尅睉浧鹆思s定,他連忙改口,“阿姨,我還要再來你家玩哦!”
“一定,等你從日本回來,阿姨馬上就會去接你,絕不黃牛!本o握著他的小手,她帶著微笑給予承諾。
“打勾勾!
“嗯,打勾勾。”兩人勾著小指,但她的眼睛卻越過他停在齊藤羽桓身上。從跨出門后他便一直沉默,難道他沒有話要對她說嗎?
她等待著,然而,期待卻落空了。
齊藤羽桓沉默地摘下墨鏡踩下油門駛離,只有齊藤龍矢拚命地揮舞著小手,探出頭與她說再見。
桑思棠佇立在街邊,下意識地抬起手,輕觸著留有齊藤羽桓余溫的唇,望著遠去的車燈,心痛的感覺再一次覆上心田。
為什么他連一句再見都不肯對她說,是他自己開口要她等他的,不是嗎?為什么又要這么冷漠地對她,難不成適才的溫柔全是假裝?思及此,她瞬間由才剛登岸的天堂一路摔跌至地獄。
她無法理解,如果是虛情假意,為的又是什么?他要裝給誰看,她嗎?隱隱作痛的心令她不禁悲從中來;蛟S是吧,他答應過雪舞,想必一切全是為了履行他的諾言而做,而冷酷的這一面,才是他本人真正想表達的意念吧。
微涼的夜空,桑思棠寂然地想著,蹣跚地走著,秋風吹拂起她如瀑的黑發,飄散的縷縷發絲像是她紛亂的心,糾結且不安。
齊藤羽桓的來去,在桑家醞釀成一場大風暴,桑昱儒冷靜地思考了好幾天,結論卻仍和七年前一樣,只是這一回,他欲下手的對象換人,因為他領悟了當年阻絕的效力僅能治標,于是乎臺風眼正式登陸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