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宇飛的聲音一如過往的低沉迷人,教她禁不住渾身輕顫。
她恍恍惚惚的走過去,幾度認為自己會把咖啡打翻。
幸好,沒有,她把咖啡安全的放到他桌上了。
他手邊顯然沒有她的履歷表,如果他看到她的名字就會起疑心,畢竟她的名字又不是菜市場名,同名同姓的不會很多。
現在他還不知道她是誰,不知道她這個討人厭的前妻跑到他的公司來上班了,如果他知道,一定會大發雷霆,也一定會很厭惡,以為她是蓄意來纏著他的!
太好了,情況雖然很糟,但至少他還不知道她是誰。
她只要鎮定一點,少講些話,一離開這間辦公室,她會馬上去向楊姊辭職,她不會再來這里,不會出現在他面前,不會讓他更厭惡她,不會讓他覺得她是甩不掉的水蛭……
“你用了什么豆子?”他啜了一口咖啡!奥貙巻?”
她嚇到了。小董不是說他不會喝嗎?可是他在喝,還喝掉了半杯。
“嗯,是曼特寧。”她刻意壓低聲音,減低被他認出的機率。
曼特寧——那是他以前喜歡的咖啡品種,在一罐罐的咖啡豆前,她不自覺的挑了熟悉的,沒想到竟然挑對了,喝的人是他。
不過,擁有這么大的娛樂公司,他自己為什么沒出道?
當年他們離婚時,他的紅豆樂團在選秀節目已經很出名了,后來有沒有得到名次,她不知道,為什么無疾而終了呢?
她悄然的抬眼看他。
他一點都沒變……不,是變很多才對。
他變得更加有魅力了,那張棱角分明的俊顏,依然有著屬于他的桀騖不馴,但品味卓越、價格不凡的衣物襯得他更出色了。
在他面前,她感到自慚形穢,以前她就配不上他,現在連家世這唯一優勢也失去了,她更加配不上他了。
“你煮的咖啡很合我的胃口,以后你就負責幫我煮咖啡,每天大概這個時間送進來就行了!彼颜Х榷己裙庵,做了這么一個結論。
她心慌意亂的看著他,不能說她明天就不會來了,這樣會讓他起疑。
“好!彼荒鼙M量簡化交談的用字。
“說說你為什么會想到這里來工作?”他盯住她!皩蕵啡τ信d趣嗎?這里的工作可不簡單!
天!她的腦袋一團紊亂,還要回答他的問題,她好想奪門而出。
“怎么不說話?”他皺起眉頭。“難道你是不小心來面試,又不小心被錄取的,所以到目前為止,對這間公司毫無概念?”
“不是的!彼塘丝诳谒,虛軟無力的說:“我——會盡己所能好好學習,盡快步上軌道!
她本來準備了很有自信的自我介紹,但面對他的此時,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她怎么有辦法把他當成老板看?他又怎么可能明白她此刻的心情?
“很好,我相信你會說到做到,在這里,你可以打混摸魚,但一定要把份內的事做好!
她暗自苦笑,只能點頭!拔抑!
“知道我最忌諱什么嗎?”他意味深長的看著她。
她搖了搖頭,竟感到心臟怦然一跳。
在他眼中,她這個新人一定很不合格,老板的忌諱也沒打聽清楚,還一直愣頭愣腦的,殊不知她是啞吧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我手下的人,絕不可以眼我的歌手傳緋聞。”他朝她露出懶洋洋的微笑。“當然更加不可以談戀愛!
她微微一怔,想了一會兒才明白他的意思。
“我絕不會的。”她苦澀而蒼涼地表示。
失婚后,與其說她不再相信愛情,不如說她此生只想經歷他這么一個男人。
對她而言,他代表了太多太多意義,雖然他拋棄了她,但她從未想過展開第二段感情。
“這個部份同樣期待你說到做到!彼淹嬷摴P,隨興的看著她。
他的目光足以讓她滅頂啊!
她無法再繼續跟他共處一室了,她鼓起勇氣問:“那個……我可以出去了嗎?”
一道眉毛揚了起來,他微微頷首!翱梢粤。”
她松了口氣,正要轉身離開時,他又開口了。
“對了,星期天是小小茱的忌日,你要一起去看她嗎?”
她的胸口一窒,呼吸頓時嚴重阻塞,幾乎沒辦法消化他的那句話。
一定是她聽錯了!
不可能!他不可能那么說!他根本沒認出她是誰!又怎么可能對她說那種話?
所以……所以他根本知道她是誰?
老天!
他怎么能裝得像沒認出她來?怎么可以若無其事的跟她說了這么多后才云淡風輕的丟出一顆原子彈?
他是故意在捉弄她、踐踏她嗎?
看她落難了,他覺得開心、有趣嗎?
沒關系,她可以承受,既然當年她都可以面對他殘酷的拋棄,現在當然也可以面對意氣風發的他。
她的眼眶潮濕了,但她挺起胸膛來,看著他。
“我想應該沒那個必要吧?”她握緊了拳頭,費力又艱澀的說:“我不是故意進來這間公司的……我出去了!
她幾乎是奪門而出。
一直奔到走廊上,她才停下,扶著墻面,虛脫般的透出一口氣來,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辦公區里傳來喧鬧聲,一天剛要開始,但她已經失去早上的斗志了。
到洗手室洗了把臉后,她失魂落魄的找上楊佩奇,開門見山的提出離職的請求。
“你說什么傻話?”楊佩奇迅速拿出一份檔來。“你昨天已經簽了兩年合約,違約金是一千萬,你要賠這一千萬嗎?還是說,你認為公司花那么多錢辦征人是玩假的?資源是可以給你浪費的,你說不做就不做嗎?”
她愣住了!皸铈ⅰ
昨天還對她很親切,怎么她一提出要離職,就馬上變臉了?
唉,是她太天真還是太傻?
公司有公司的規定,豈是她說不做就不做,這樣確實對別的面試者很不公平。
但是,她也不能繼續待在前夫的公司里,她連一分鐘都待不下去,更怕他以為她是故意來騷擾他的。
“楊姊,我很抱歉,但我有苦衷,真的不是存心破壞公司的規定……”她低聲下氣的請求。
“什么苦衷?”楊佩奇不以為然。“怎么昨天沒苦衷,今天就跑出苦衷來了,你們年輕人真是善變。”
“不是的……”她咬著下唇,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
她要怎么說,說她和公司的老大是前夫前妻的關系,不能共事?
“總之,我不能在這里工作,請您諒解……”
“諒解什么?要走可以,你拿得出一千萬的違約金嗎?”楊佩奇瞪著她。
她錯愕不已,“難道不能……通融一次?”
“什么通融?”楊佩奇挑起眉毛。“你搞清楚,這里是公司,是有制度的,你已經簽約了,要走可以,要嘛拿出一千萬的違約金,要嘛等著收律師信,你選哪一個?”
她心慌意亂的看著楊佩奇,一時不知該怎么做。
錢,她沒有,但收律師信……這代表她得和公司打官司,老話一句,她哪有錢和多余時間打官司?
老天!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
她怎么會讓自己陷入如此困境,進退不得?
“現在腦袋清醒了一點沒有?”楊佩奇拍拍她肩膀,又變回昨天那個和藹的好人了!艾F在就去跟小董會合,別想些沒用的事,新人要克服恐懼,不要第一天就打退堂鼓,不要讓我失望OK?”
她能說不OK嗎?
看來只能再想別的辦法了,或許找機會跟陶宇飛談,他也不希望看到她,應該會答應讓她無條件離開吧?
看著韓茱茱痛苦的離開,楊佩奇立刻打手機給陶宇飛。
“你真的很壞耶,讓我變成大惡人了!彼г沟馈
“所以,她屈服了?”
“應該是吧!一千萬耶,誰能不為一千萬屈服?”
“謝謝你了。”
。
幾天過去,她沒再見到陶宇飛。
佳蜜說,都離婚那么久了,她還逃避反而顯得很奇怪,既然陶宇飛知道錄取的新人是她,沒有直接下令踢掉她,表示他已經不在意了,那她又何必在意?
說的也是,身為老板,他沒理由不知道錄取的新人是她,就算履歷表上的照片已經不像她了,但從姓名、生日等等資料也知道是她。
如果他不想她進他的公司,大可直接砍掉她,可是他沒有,還若無其事的喝她泡的咖啡,跟她大談公司的規矩。
這一切的一切不就證明了佳蜜說的沒錯,他已經沒把她這個前妻放在心上,他根本就不在意來的是阿貓阿狗還是他的前妻,那些對他通通沒差,反正,只是個在他手下做事的人而已。
如今的他另有一番局面,早就今非昔比,就算他不介意、不在乎,她呢?她也能不介意、不在乎嗎?
不,她自認無法做到,光是進他辦公室的那一次,她就承受不了了,以后要如何面對他?
辭職不成,她一直很擔心會在公司里遇到他,每天過得戰戰兢兢,后來才知道,他親自陪瞿涵到香港去宣傳了。
瞿涵也是選秀節目出身,但未到前五強就被淘汰了,陶宇飛慧眼簽下她,憑著天生的偶像面孔和不俗的歌藝,如今是精采娛樂的搖錢樹,后援會遍布中港臺日韓,才二十三歲,前途無可限量。
她想,瞿涵對公司來說一定很重要,所以陶宇飛才會陪同去宣傳,接著他會陪她去新加坡開演唱會。
也或許,是她對陶宇飛來說很重要——她聽到傳言,說瞿涵其實是陶宇飛的女人。
他不是說,禁止手下的人跟他的歌手談戀愛嗎?那他自己呢?
哦,他不是“手下的人”,所以可以,是嗎?
多金、有勢、有品味、有地位,他如今過的生活不是她能想像的,雖然她也曾是豪門千金,伹復雜的演藝圈又跟上流社會完全不一樣。
瞿涵真的是他的女人嗎?
要命!為什么她會對這件事感到痛苦?
就算沒有瞿涵,他們之間也不可能了,他們早在多年前就結束了,過去他因為錢委屈自己跟她在一起,現在連錢這個理由都沒有了,他怎么可能與她再續前緣?
她真的是好可笑,竟然還會因為重逢而產生不切實際的想法,只要想想自己目前的處境,她就不可以癡心妄想。
合約期限是兩年,現在她只能等待這兩年趕快過去,或者她表現得差一點,讓公司主動開除她,這樣就不必賠償違約金了。
不過,在被開除之前,她還是得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鐘啊……
“茱茱,這是大小姐的皮草,你現在送過去!
一回公司,都還沒坐下歇歇腿就被同事白白抓住,韓茱茱很錯愕。
新人的簽唱會來了上百名粉絲,她跟在小董身邊,暈頭轉向的跑了一天,不但沒時間吃飯,腿也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終于好不容易,活動結束了,原以為回公司可以休息了,沒想到都已經晚上九點了,還被告知尚有跑腿的任務。
唱片宣傳這份工作沒她想的簡單,真的是要吃苦耐勞,平面宣傳、電視宣傳、電臺宣傳、網路宣傳、活動宣傳、海外宣傳,樣樣都少不了。
她要幫歌手敲通告,發送歌手的打歌廣告到大小媒體播送,替歌手安排各種媒體活動,帶歌手上通告和演唱會,還要安排交通工具和用餐事宜,直到把歌手送回家為止,根本就是歌手的保母。
像今天,僅是個新人的簽唱會,事前她的腦細胞就不知道死掉多少,要租借場地、音響設備,要找工讀生、保全人員、交通工具、主持人,連螢光棒也要她負責,還要聯絡粉絲俱樂部、后援會,當然還要媒體招待。
所以,她現在真的好想坐下來啊……
“大小姐?”她看著白白,不明就里地問。
“就是瞿涵啦。”白白笑道:“因為她脾氣超級大,又很大牌,加上還是老板的寵兒,所以我們私下都叫她大小姐。”
“原來如此!彼銖娦πΓ习宓膶檭耗俏鍌字讓她的心情瞬間低落了。
白白翻翻白眼!按蠹叶己苁懿涣怂,每次把東西掉在公司就一定要人專程幫她迸過去,就算她明天根本不會穿那件皮草,她就是愛耍特權來彰顯自己的重要性!
她黯然的想,會要特權也是因為有人賦予權利,不是嗎?看來陶宇飛真的很寵翟涵。
別再想了,再想只是讓自己難受而已。她打起精神問道:“要送去哪里?”
“老板家!
聽到白白的回答,她的心一下跳到喉嚨口!澳阏f——送去老板家?”
也就是,送去“他”的家?
“為什么是送去老板家?”她無法抑制心跳的問。
白白用一種“你知道”的眼神,曖昧的眨眨眼!爱斎皇且驗樗诶习寮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