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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物(下) 第6章(2)
作者:黑潔明
  她看了一下,發現不對,終于忍不住問。

  “這跟你和鳳力剛用的招數不一樣,你們踏地的聲音很重,而且是握拳,不是伸掌!

  沒想到她會注意到這點,他一愣,才笑著坦承:“是,不一樣,這是八卦掌,那天我和鳳哥打的是八極拳!

  “武哥說你是八極拳的高手!彼f。

  他懂她的意思,要學就要學最好的,所以他只是看著她,道:“我確實是先練八極拳才練了八卦掌,但那只是因為我是男的。我若是個女的,當年我外公也是會先教我八卦掌,才會讓我學八極拳的!

  “為什么?”她不懂。

  “因為八極拳太剛硬,也霸道,震腳也不是那么好學,男人的生理結構,天生就比較適合這種剛烈的拳法。但女人不一樣,你們身體柔軟,也靈巧,練八卦掌入手,會比八極拳容易。加上你現在需要的,正是八卦掌這種善于閃避對手,并以側面回擊,且用靈動的手法、身法、步法制勝,柔中帶剛的武術,所以我才先教你八卦掌。”

  他說著,笑著道:“八卦掌能優先彌補你的不足,等你熟練之后,我再教你八極拳。”

  她眨了眨眼,愣道:“我以為你剛剛的意思,是女人不能練八極拳。”

  “不是不能練,是晚點練。八極拳剛硬,其實女孩子練了,反而能彌補勁道的不足。你如果想先練八極拳也不是不行,但我的建議是先把八卦掌的底子扎好了,你再練會比較容易。八極拳與八卦掌是相輔相成的,我外公認為,若練其一,必也得修習其二,才能剛柔并濟!

  她了解他的意思,所以點點頭,同意他的說法,繼續和他一起練習八卦掌。他教了她一個八卦掌最基本的套路。

  她看了才發現有不少是他之前早上在健身房教她的招式,她跟著他慢慢做了一遍,然后單獨再打一次給他看。

  “是這樣嗎?”

  “沒錯,你很有慧根!彼χf。

  她懷疑他是說說而已,但那稱贊仍讓她差點揚起嘴角。

  “我是說真的,來吧,我們來對練看看!备趟绾螌,解說實際上幾種應用的方式。

  她之前看紅眼的人演練過,自己真的試了,才發現這些拳法招式套路,確實都有其因為所以,無論格擋、踏步,都比之前她反射性的瞎擋、亂站,來得更穩、更順、更容易,她的重心隨著拳法的姿勢,挪到了正確的地方之后,出拳、抬腳都更有力,而且因為站穩了,她揮出的拳頭或腳踢也更準確。

  她和他對了兩回,然后忍不住加快速度,他挑眉,但輕松的配合著她。

  她再加快,更快,他應付自如,跟著她出其不意沒有順著套路去打,而是直接跳到下一招,朝他腹部擊出一掌。

  他露齒一笑,腳踏地上圓線,用另一招撥開化解了她的攻擊。

  她注意到這是另一種示范,他踩著八卦掌的步伐,用同樣的拳法,但不順著套路回擊她的左臉,她反射性的抬手格擋,發現自己竟下意識做出了另一個招式。他笑著,又朝她揮出一掌。

  她再回擊,發現自己踩在在線,而他站到了圓圈中間,讓她繞著他練打。她踩著這幾天老被她踩糊的白線,越打越有心得,照著那圓形走,很容易閃過并化解他的攻擊,她變幻著不同的招式,直到最后她忍不住跳出那套拳法,踢了他一腳。

  他抬起左手撥、纏、抓,然后將她拉向他,讓她失去了平衡,往他傾倒過去,他伸出右手扶著她的腰,腳跟一轉,帶著她又轉半圈,像跳舞一樣,又讓她被迫后仰,這一切發生太快,她倒抽口氣,因為害怕跌倒,反射性的伸手抓著他的肩頸。他停下動作,低頭看著她,笑著說。

  “瞧,我說了你很有天分!

  她喘著氣,仰望著眼前的男人,道:“但我沒有打到你!

  “你是沒有!

  他說著,露出有點得意的笑,那模樣,像個偷吃了魚的貓,像他每回早上起床,溜進浴室和她一起洗澡歡愛之后,露出的笑。

  往日的回憶,突如其來,撞進心中,剎那間,他的味道、體溫,都變得萬分鮮

  明。她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收緊了手指,幾乎在同時,察覺到他的笑容從唇邊淡去,感覺到他也繃緊了肌肉,看見他瞳眸加深,映著粉唇半張的她。

  他的心跳,驀然加快,如她一般。

  那一秒,她知道他想吻她,想要她。

  她也想,想要他。

  在那一刻,她忘了其他,幾乎忍不住抬起右手,觸碰他的臉龐,撫摸他的胸膛,將他拉向她。

  可他在那瞬間回神,在眨眼間就直起身,讓她站好,轉身退開。

  “今天就先練到這吧,我餓了,先去吃飯!

  說著,他快步離開了天臺。

  她全身是汗的站在原地,不由自主的以手背遮住喘氣的嘴,心頭仍在狂跳,只覺臉紅耳熱,尷尬得無以復加。

  冰冷的水,從頭灑落,讓她倒抽口氣,不自覺打顫。

  可是,即便如此,那冷水卻無法澆熄身體里的火。

  老天,她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除了教她武術,阿峰從來不主動靠近她,也不伸手觸碰她。

  有幾次,她看見他習慣性的抬手,似乎是想摸她,但他總在最后一秒,把手縮了回去。反倒是她,經常就會不自覺的伸手觸碰他,直到她看見他無名指上那圈白痕,才會猛然驚醒,匆匆把手抽回來。

  當他為了示范,一再抬起手在她面前揮動時,她實在無法不注意到,他左手無名指上那圈白色的痕跡。

  他再出現的那天,她就已經注意到他把婚戒取下來了,每次他抬手,她都能看見那圈白痕。

  她不讓自己注意它,卻又總是一再被吸引,心口也一再被戳刺。

  這真的很糟糕,她真是搞不清楚,她為何要這樣自找麻煩,她應該要離他遠一點,離得遠遠的,而不是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主動來找他。

  但是,每到練武的時間,她卻像撲火的飛蛾一樣,一次又一次的走向他。

  她找了一大堆的理由說服自己,她在紅眼沒事做,屠震不需要她時時刻刻待在樓下,而她暫時也走不掉,和他學武,可以增加她將來活命的機會,讓她更知道該如何對付那些獵人,不學就太蠢了。

  她總告訴自己,她是不得已的,這是必須的,但真相卻是,她無法控制自己不去靠近他,接近他。

  她該死的想念那個男人,想念他的懷抱,想念他的體溫、味道,甚至他在她身體里,填滿她、充實她,讓她知道她不是一個人的火熱感受。

  和他在一起,她才覺得自己是活著的,被人需要的。

  挫敗、沮喪、心痛的淚水,隨水滑落。

  雖然他從沒真的說過,可她知道,這男人離開紅眼之后,跑去相親結婚,就是為了試圖遺忘那個被他誤殺的女人。

  那是意外,不是他的錯,但他的愧疚與自責,讓他忘不了那件事。

  所以他拋棄了一切,去過不一樣的日子,試著過正常的生活。

  雖然紅眼的人,都認為他是為了她才回來,她卻不這么想。

  就算不能當夫妻,至少也還是朋友。

  這話,是他說的,親口對她說的。

  這男人是個該死的好人,他有著無比強烈的正義感和責任感。

  他把她的安危,當成了他的責任。

  離婚的第二天,她累到在二樓沙發上睡著,晚上醒來發現自己在床上,她還以為是她自己在迷迷糊糊中爬回來的,但在可菲告訴她,他一直住在她對門之后,她知道那是他。

  他總是在她晚上睡不著,焦慮的在客廳做家事,把自己累到睡著時,偷偷的把她抱回床上。

  雖然當時不想承認,可他的懷抱,他的味道,總讓她安心。

  他是她的男人。

  過去,她一直不愿意去面對這件事,當她終于接受時,殘酷的現實卻如狂風暴雨一般,排山倒海而來。

  他是她的男人,曾經是。

  她站在冰冷的水中遮著眼,苦笑著,淚水卻仍不斷滑落。

  事到如今,她只能慶幸,她沒傻到和他承認自己的感情。

  要在之前,他早已抱著她回房,將她撲倒,和她**。

  但他沒有。

  他剛剛的反應,只證實了一件事。

  他早已不再把她當成他的老婆,他的女人。

  對他來說,她就只是個朋友,一個責任,再沒有其他了。

  接下來那些日子,她極力維持正常,她照舊一早起來到天臺和他練八卦掌,然后去吃飯,再到健身房練武,到廚房幫忙做午餐,下樓去找屠震和夏雨,到廚房幫忙做晚餐,然后洗碗,收拾廚房。

  紅眼的人口眾多,但很少一起出現,像屠震的妹妹屠歡,她后來就再也沒看過她了,可菲說屠歡去了英國辦案子,結案之后才會回來。她至今也沒見過傳說中的嵐姊,她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樣的女人,竟然敢嫁給韓武麒那樣總是在算計別人的男人。

  男人們在飯后會聚在客廳聊天,討論工作上的事,或一起打牌,有時也會到健身房去練身體。晚上七點半之后,紅眼的男人會把小朋友各自帶回房里念書,紅眼的小朋友們很少在一起做功課,根據可菲的說法,他們只要在一起,就安靜不下來,所以吃完飯后就全趕回房念書寫功課,分開來自習比一起有效,不會互相影響。

  女人在收拾廚房之后,則會占據客廳或健身房,聊八卦或做瑜珈。

  那些女人都是好人,在工作上各有專精與擅長,她們對她很好,也總會邀請她一起上樓到她們房里做保養,但她不習慣和人交際,也不能和她們交情更好,所以總是客氣的拒絕。

  不過,她其實很喜歡聽她們聊天,聊孩子,聊男人,聊那些很平凡、很生活的八卦。像是誰的孩子今天英文剛考了第一名,明天數學竟然抱鴨蛋。另一個阿呆上學非但忘了把書包帶回來,竟然連鞋子都不知跑哪去了。還有等暑期輔導結束,要把那些臭小表全送到老家那邊給老人家們帶。

  她們笑著說屠愛一定會瘋掉,但還是很沒良心的立刻打電話過去,通知那女人這件事。結果說到最后,竟然大部分的女人也說要跟到老家去度假避難,因為隔壁蓋大樓實在是太吵了。

  至于男人,她們嘴里雖然抱怨他們除了屠鷹、嚴風之外,都不太愛做家事,但聊到最后又會覺得其實自家老公還不錯,水凈的老公屠鷹雖然會做家事,但不愛說話,還常常一大早就起來到外面跑步練身體。夏雨嫁的鳳力剛是個懶鬼,可臉皮超級厚,說起甜言蜜語來,那是甜死人不償命。紅紅的老公嚴風,會做家事,可是起床就會折棉被,就連棉被都要折成像豆腐一樣方正才開心。恬恬的老公阿南,其實叫他做,他會做,然后他會很理所當然的追著她要交作業。

  “交作業?什么意思?”可菲聽不懂,呆呆的問:“阿南還要你幫他打做家事的分數?”

  “不是啦,交作業就是,呃,做功課啊!碧裉駥擂蔚幕。

  “做什么功課?”水凈也沒聽懂,跟著追問。

  紅紅聞言,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開口解釋:“還有什么功課,當然是做床上功課啊!

  此話一出,讓大部分的女人都紅了臉,就連一板一眼的夏雨也不禁臉紅,瞅著恬恬說。

  “原來阿南是始作俑者,難怪力剛他最近那么勤勞的在掃地——”

  發現自己透露了什么,夏雨忙收口,但已經來不及了,每個女人都笑了出來。

  紅紅還調侃她,這幾天家里一定很干凈。

  這些女人之間的感情很好,幾乎什么話題都能聊,就連她有時聽了,也忍不住會笑出來。

  怕她覺得自己格格不入,偶爾還有人會和她解釋她們在聊的那個人是誰。

  九點之后,各自散會,她通常是留到最后的那一個。

  她們大多數都有男人和小孩要顧,她沒有,所以總是留下來收拾善后。

  她站在水槽邊清洗杯子,當她洗到最后一個杯子時,就感覺到他的存在,她抬眼,從眼前的玻璃窗倒影中,看見那男人來到身后。

  她喉頭一緊,沒有回頭,只是把手中的玻璃杯清洗干凈,和其他先前洗好的杯子一起倒扣在瀝水盤上。

  他來到她身邊,伸手把那瀝水盤整個端起來,拿到烘碗機那邊。烘碗機里還有之前晚餐的碗盤,她不得已只好走過去幫忙把那些烘干的碗盤收到櫥柜里。他則把那些杯子放進去,按下烘干鍵。

  機器亮起了黃燈,安靜的開始運作。

  客廳的燈,已經被關起來了,就廚房和小吧臺的燈還亮著。

  他把瀝水盤拿回水槽,把盤里的水倒掉,然后放在流理臺上。她很想轉身上樓,但客廳的桌子還沒擦,垃圾也還沒收,加上她知道紅眼的女人習慣會把所有的餐具都歸位,否則東西會擺得到處都是,那表示她得等到烘干機把杯子烘干了,把玻璃杯也都收好,才能回房。

  所以,雖然很想溜走,當他開始收客廳和廚房垃圾時,她也只能拿起抹布把客廳和廚房的桌子都擦過一遍。

  這男人表現得像是那天早上的事情沒有發生過,她也就當做什么都不知道。她盡力讓自己不要受他影響,除了練武必須之外,不和他有身體上的接觸。

  那很難,無論她到哪,似乎總能看到他。

  練拳時,他一定在。去廚房幫忙煮飯時,他不知為何就是會出現,不是去幫忙買了肉回來,要不就是搬了從老家寄到的水果上來廚房。吃飯時,他總是會坐在她旁邊。洗碗,他也老擠在她身旁。就連她下午躲到地下室,也能在屏幕上看到他。

  到了晚餐的飯后時間,她好不容易因為他被武哥叫走,才稍微喘口氣,被可菲拉到客廳聊天,誰知他又一**在她身邊的椅把上坐下。

  這男人像是無所不在似的。

  今天,她本來不打算待客廳的,但他又被叫去工作,她才敢留下來,不然早在吃完飯后就溜回房去了。

  誰知他回來之后,竟然又晃了過來。

  她不自覺的煩躁起來,無法控制的又開始刷洗水槽和抹布。

  她以為他會覺得無聊,收完垃圾就離開,誰知當她把抹布和水槽洗干凈,把抹布晾起來,回身卻看見他不知何時來到她面前,還朝她伸出手,并低下頭來。

  一時間,不敢動,忘了要呼吸。

  下一秒,他用伸過來的那只手,打開她**旁邊的抽屜,拿了一把湯匙,跟著就往后退,一屁股靠坐在餐桌邊緣,她這才看見他左手抱著一桶該死的巧克力冰淇淋。

  她尷尬到不行,只覺得糗。

  他打開那冰淇淋的蓋子,抓著湯匙低頭看了一眼,跟著咒罵出聲。

  “可惡!”

  她一楞,奇怪他是怎么了。

  只見他抬起頭來看著她,把那冰淇淋桶反轉了半圈給她看。

  她一看,有些傻眼,忍不住揚起嘴角,差點笑了出來。

  只因那冰淇淋桶,早被人挖空,連最后一點渣渣都不剩。

  “不知道被哪個小表吃到精光,真不知是搞什么,都吃光了還放回冰箱里!

  他好氣又好笑的說著,直起身,又朝她走來。

  這一回,她不再傻站著,很快往旁退開,只見他把那冰淇淋桶拿到水槽沖洗,再扔到回收桶里,順手把沒用到的湯匙也放了回去。

  然后,那男人轉過身,朝外頭走去。

  她松了口氣,他卻在這時停下,回頭看著她,問。

  “我要去買新的,你要一起來嗎?”

  沒想到他會邀她,她楞了一下,提醒他道:“我以為我不方便出門!

  “是不方便,不是不能!彼吨旖牵溃骸澳阋氲脑,沒有什么是不可以的。況且,那間店也不遠,走幾個路口就到了!

  “這城里,到處都有監視攝影機!彼皇遣幌,也確實很心動,但她不愿意冒險。

  “樓下辦公室里,有一堆假發,和沒有度數的眼鏡,如果你想,我還可以幫你裝一個大鼻子,弄一對招風耳,再點幾個雀斑,下巴上再弄個長毛的痣。等你變成丑八怪之后,想去哪都行,沒人會多看你一眼!

  她知道他在做什么,他在試圖和她當朋友。

  “我們可以順便去附近繞一圈!彼嬖V她:“剛好走一圈回來,這些杯子也干了,與其在這瞎等,不如出去走一走!

  她知道他說得對,而她真的已經在這屋子里待得太久,能夠不戴著帽子,放輕松出去走走,是很大的誘惑。

  所以,她深吸口氣,朝他走去,道:“我不想要長毛的痣。”

  他露齒一笑,“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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