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禮拜后
“好餓……”秋月趴在桌面,全身沒力氣。
她已經(jīng)節(jié)食快兩個禮拜了,雖然瘦了三公斤,可是餓得前胸貼后背。她拿起桌上的蘇打餅干啃了口。
“沒滋味啊,人生無趣……”
“你又在唉什么,叫你顧店就說人生無趣!焙喣刚砑苌系纳唐。
“不是啦,肚子好餓。”她有氣無力地回答。
簡母冷笑!澳汔福哉业睦,好好的飯菜不吃,怪誰?不要在那里唉啦,去廚房吃一碗肉就有力氣了,又不是沒煮給你吃。”
秋月本想拒絕,但想到昨晚母親燉的一鍋鹵肉,口水都要流下來了。她昨天克制地只吃了一小塊,還被父親罵了一頓,說不要亂減肥營養(yǎng)要顧。
她摸摸肚子,嫌棄地丟開無味的蘇打餅干,到廚房盛了肉跟菜出來,不忘算一下早上到現(xiàn)在吃了多少卡路里。
“怎么不盛飯?”簡母擦拭架上的醬油瓶。
“我吃肉跟菜就好,書上說淀粉類跟肉不要混在一起吃!彪m然她剛剛有吃了兩塊蘇打餅,但量很少應(yīng)該沒關(guān)系。
簡母受不了地?fù)u頭!澳阈艜蝗缧拍憷夏,吃得飽飽的,勤快做活,像我這樣,苗條又健美!
秋月識趣地沒反駁,免得被打。老媽雖然稱不上胖,但也跟苗條構(gòu)不著邊。
吃飯時,來了幾個客人,秋月熟練地結(jié)帳,待客人都走后,她也吃得差不多了,雖然還是沒有飽足感,不過比剛才要死不活的樣子好多了。
她把碗筷收到廚房,回到柜臺后,打開筆電準(zhǔn)備畫圖。昨天大學(xué)同學(xué)打來問她要不要接一個情人節(jié)馬克杯圖案設(shè)計的案子,她閑著也是閑著就答應(yīng)了,雖然錢不是很多,不過累積作品同樣重要。
大約半小時后,電話響起,她拿起話筒!跋轺[雜貨!
“你干么不開機?”
“張元禧?”她挑眉!案墒裁?”
“等一下有沒有空?”
“干么?”
“有沒有?”他執(zhí)拗地問。
“我在顧店,你要干么?”
“我等一下去找你。”沒有其他說明,他便掛了電話。
秋月放回話筒,咕噥一句!澳涿睢!弊陨洗稳景l(fā)事件,被他罵了見色忘友后,兩人就沒再聯(lián)絡(luò),怎么突然又找來了?
“誰。俊焙喣笍暮箢^的廚房走出。
“張元禧,說等一下要來!
“干么?”
“不知道!
簡母也沒再問,回廚房忙自己的事。
秋月上網(wǎng)瀏覽拍賣網(wǎng)與自家的民宿網(wǎng)站,而后給蕭旭維寄了一個有趣的小動畫,張元禧進(jìn)來時,她正在回覆買家的問題。
“只有你一個?”張元禧瞄了眼她的黑發(fā)。
“我媽在后面,找我干么?”
“有要緊的事跟你說,你能不能出來一下?半小時就好。”
秋月狐疑地看著他。“到底什么事?”
他沉默半晌!安蝗坏饶阌锌。”
她翻白眼,忽然瞠大眼睛!澳阒袠吠?”
他瞪她。
“不然我想不出為什么要這么神秘。”她朝后頭喊道:“媽,我出去半小時,你來前面顧!
簡母走出來,張元禧規(guī)矩地打招呼!昂唻尯,不好意思,我跟秋月講幾句話!
簡母雖然好奇,不過很識趣地沒追問!昂,去啦,沒關(guān)系!
秋月快速地回覆完買家的問題后,關(guān)了電腦,跟張元禧走了出去,兩人到附近在運動公園散步。
“我要去大師兄的店工作了!
想起他似乎有提過大師兄的美發(fā)店近日開幕,她立刻道:“恭喜,希望你以后可以成為名設(shè)計師,當(dāng)然燙發(fā)技術(shù)要記得練好一點!
他斜睨一眼!拔业募夹g(shù)好得很!
秋月本要反駁,但想到接下來可能又會吵起來了,就算了,他來報喜是好事,她還是別把場面弄僵。
“你還在喜歡蕭旭維?”
話題怎么轉(zhuǎn)到這兒?“干么突然說——”
“你回答我就好。”
她沒她氣地說:“對啦!
他嚴(yán)肅道:“他不適合你!
“你又知道了——”
“我比較適合!
秋月驚愕地望著他,反射地道:“別開玩笑了!
他漲紅臉!斑@可以開玩笑嗎?白癡!
“你才白癡。”她反駁。“你……你不是喜歡盧宛芬?”
盧宛芬也是美發(fā)店的員工,還沒當(dāng)上設(shè)計師,是個很可愛的小女生,好像十七八歲的樣子。
“我跟她又沒怎樣,我已經(jīng)不喜歡她了。”
“為什么?”
他不悅道:“就是不喜歡了,你的意思怎么樣?”
“什么怎么樣?”
見他一副要罵人的樣子,秋月趕忙道:“我們是朋友。”
“朋友也可以變男女朋友!
“可是我喜歡的是旭哥!
他皺眉!案阏f了你們不適合!
她翻白眼!坝植皇悄阏f了算,我覺得很適合!
張元禧悶不吭聲,只是直直瞪著她。
他的態(tài)度讓她無言,有人告白還這么兇的嗎?實在很難相信他真的喜歡她,光想就別扭,她一直把他當(dāng)朋友,沒有其他意思。
兩人是國中同學(xué),說熟也稱不上,畢業(yè)后在街上碰過幾次,幾年后聽說他不顧家人反對,北上學(xué)美發(fā)。前兩年她去美容院剪發(fā),沒想到他恰好是那家店的設(shè)計師,緣分有時真的讓人料想不到。
半年多前,他被女朋友甩了,出來喝悶酒,恰巧讓她碰上,她好意勸解幾句,還陪他喝了一小罐啤酒,兩人是從那時才好起來。
他無聊的時候會來找她,兩人偶爾會看個電影,或是有什么節(jié)慶活動就結(jié)伴去看一下,沒有什么特殊的。兩個月前,他還說他喜歡盧宛芬,怎么現(xiàn)在又……
“你是很好的人,可是我真的——”
“好了,不要發(fā)好人卡給我!彼驍嗨脑挕
“那要我說什么?”她也不曉得該怎么處理這種狀況。
“你考慮一下!
她蹙眉!拔也恍枰紤]!
他生氣地踢了下地上的土!笆捫窬S有什么好?你喜歡當(dāng)醫(yī)生的?覺得男人當(dāng)美發(fā)師沒出息?”
“當(dāng)然不是!彼龂@氣!澳阒v這種話是輕視我還是輕視你自己,你明明知道我從小時候就喜歡他,再說我就算真的看上他是醫(yī)生又怎樣,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quán)利,你也有選擇朋友的權(quán)利,如果我看不起你的職業(yè),你應(yīng)該跟我斷交,不交我這個朋友。你都有反抗你爸媽的氣魄了,怎么還對自己沒信心,難道你心里也看不起你自己?”
“當(dāng)然沒有!彼碇睔鈮训鼗卮。
“那就是了,干么扯到職業(yè)?”她沒好氣地說。
他眼神閃爍!氨R宛芬說她不想跟美發(fā)師交往!
“她不想就算了,你干么沒自信!彼龘u頭。“人家說要成功一定要有自信,對自己的工作有熱誠,你不要人家隨便講幾句就被打垮。”
“我沒有被打垮。”他不爽地說!拔抑皇巧鷼舛!
“因為我不反對你當(dāng)美發(fā)師,你就來告白?”她想來只覺得荒謬。
“當(dāng)然不是,我是這種人嗎?”他瞪她一眼!霸僬f事情都過兩個月了,我只是忽然覺得其實你也不錯!闭f完,他轉(zhuǎn)開臉,臉色微紅。
看他不自在的樣子,秋月有些想笑,不過忍了下來,若是真的笑出來,依他的個性一定會惱羞成怒。
“我謝謝你的好意——不對,厚愛,可是我喜歡的是別人,對不起!彼M量以嚴(yán)肅不搞笑的語氣說了來。
“我給你幾天的時間考慮!
“不用……”
他生氣地瞪她一眼!澳憔涂紤]幾天,我……我先走了!
說完,他也不等她反應(yīng),急匆匆地逃走。秋月沒錯過他發(fā)紅的臉,待他走后才笑出來。
到現(xiàn)在她還是很難相信張元禧喜歡自己,大概是盧婉芬給他的刺激太大,自尊受傷,所以失去理智了。
即便是真的,她對他完全沒一丁點遐想,不可能在一起……
忽然,她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在蕭旭維心中,是不是對她也沒有一點瑰麗幻想?她對張元禧的感覺便是蕭旭維對她的感覺……若如她所想,還真不妙!
“不會的,不會的……”她抖落胸中的煩悶!霸僭趺礃右惨囘^才知!
她在木椅上坐下,望著公園里散步、跑步的人兒。說起來,張元禧比她有勇氣多了。
小時候,她總是把對蕭旭維的喜歡掛在嘴上,那時她年紀(jì)小,蕭旭維不放在心上也是合理。每次他回南部,她都高高興興地去找他,他也很樂意跟她說話。大學(xué)時,原想填北部的學(xué)校,父母不肯,不放心她一個人在臺北。
為此還鬧家庭革命,但最后還是留在南部,不是她屈服了,而是聽到他交了女朋友。本來以為是母親騙她,盡管后來蕭媽媽也證實,她還是不信,特地打電話問蕭旭維。
當(dāng)他笑著承認(rèn)時,她覺得心都碎了,根本不記得自己后來說了什么,最后連E-mail也不再寫了。
羅品葳說初戀總是失敗的多,何況還是單戀。那年夏天她去打球、去游泳,把自己好不容易弄明白的皮膚又曬黑了,累了就睡覺,悲苦地想著自己是世界上最可憐的人,洋洋灑灑寫了許多失戀的詩,望著月亮嘆氣,吹個風(fēng)也嘆氣,甚至在雨中淋雨,王薔笑她做足了失戀的姿態(tài)。
那年夏天過得真是慘淡,她覺得自己像過期的吐司,身上長著一層青霉,自己覺得惡心,別人看著也惡心。
母親抽打了她一頓,罵她沒出息。
“你要哭沒關(guān)系,但起碼要上過戰(zhàn)場,斷手?jǐn)嗄_我們再來哭嘛!明明就在觀眾席,場子都沒下去,是哭什么啦?整天苦瓜臉,別人還以為我們家辦喪事。”
她辯駁母親舉例失當(dāng),站場要配大后方,運動場才是觀眾席,結(jié)果又被狠抽了幾下。
到底為什么,自己這么喜歡蕭旭維?
很多人問過,有時她可以列出好幾頁的理由,從外表到個性、前世到今生。高中時,她偷偷在廟口算過命,還是拉著王薔一起去的,算命師鐵口直斷,說她跟蕭旭維有三世姻緣,絕對能成。王薔嗤之以鼻,罵她無知又迷信,她卻是歡天喜地。
其實,童年時的感情是最簡單純粹的,有個又帥又聰明的大哥哥對她好,怎么可能不心動?
但被問急了,她也會說不知道,喜歡一個人需要那么多理由嗎?她又不是在推銷東西,為什么要說服別人她喜歡這個商品的理由是什么,喜歡就好了。
“重點是對方不喜歡你!蓖跛N總是喜歡冷冷刺她一句,雖然心里很受傷,不過她曉得王薔是想刺醒她,而不是附和地灌她迷湯。
反正夢在高中畢業(yè)時已碎了,她下定決心要拋下不堪回首的苦戀,偏偏老天不幫忙,她自己沒遇上心動的,也沒人對她心動。
王薔說她是心上有人,所以沒給別人機會。她不認(rèn)同,因為真的沒人追她。
每年過年時,蕭旭維總會回來,一遇上他,她原本熄滅的感覺又會死灰復(fù)燃、卷土重來,如果在古代,她一定懷疑有人對她下蠱。
有時她會想,蕭旭維若是結(jié)婚了,說不定她就真的死心了,沒想到他卻跟女朋友分手,她當(dāng)然認(rèn)為是老天給自己機會,只是有多少成功幾率,她不敢保證也沒信心。
她搔搔頭,長嘆一口氣!安幌肓。”思考實在不是她的強項,她起身伸個懶腰,差不多該回去了。
既然來了運動公園,正好沿著操場跑一圈回去,消耗一點熱量也好。雖然不討厭運動,但她很少一個人跑步、打球什么的,都是羅品葳邀約,她才會跟著一塊兒來。
跑啊跑啊,經(jīng)過籃球場時,她驀然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是旭哥,正跟幾個人在打籃球,她停下腳步,看著蕭旭維矯捷地閃過一人,射籃成功。
她正要拍手叫好,瞥見他與場上的人說了幾句便走到場外,微彎著腰,雙手按著大腿,而后又直起身提了幾下右腿。
抽筋了嗎?不對,抽筋不會這樣踢吧,難道是車禍?zhǔn)軅耐炔皇娣?她急忙走過去,正好瞥見他緊鎖的眉頭與一閃而逝的痛苦表情。
見他走到旁邊的長板凳坐下,她放緩腳步!靶窀纭!
蕭旭維抬起頭,朝她扯出一個笑容。“你怎么在這兒?”
“我來跑步!彼谒磉呑隆!澳悴皇菓(yīng)該在診所嗎?”他前幾天已經(jīng)正式到診所上班。
“我一會兒才會過去!彼c父親輪流看診,不需要整天待在診所里。
見他在按摩大腿跟小腿的肌肉,她關(guān)心道:“你的腿不舒服?”
他頷首!半m然都好了,不過偶爾會突然痙攣或酸痛!
“我?guī)湍恪?br />
見她伸手過來,他笑著拍了下她的頭!安挥,我自己來就行,你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彼谶\動褲上有力地按壓著。
他是醫(yī)生,懂的自然比她多,只是想幫卻又幫不上忙的感覺令人沮喪,怎么自己的追男計劃在執(zhí)行上如此困難……秋月無奈嘆氣,想想又覺得心酸。
這一個禮拜她沒放過任何一個撒網(wǎng)的機會,不管是親自去找他還是打電話、傳自己做的小動畫,可謂滴水不漏,讓他抬頭低頭都能感受她的存在,無奈他就是沒反應(yīng)。
王薔仍是那句老話,徐徐圖之,不可操之過急,感情不是努力、用力就會得到回報,還得有契機出現(xiàn)。她也只能這么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