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中,有人輕觸她眉眼。
那感受似曾相識,溫緩沈慢、蘊藏憐惜,令她很有被寵愛的感覺。
是什么時候呢?她記得曾有一個男人,在她病中,也是這么溫柔待她……
徐翎睫毛握了拓,迷迷糊糊地睜眼,果不其然,看見她的身影映在葉家祺陣底,葉家祺斜倚在她身旁,支著肘看她。
“早!比~家祺神智清醒,衣著整齊,顯然已經起床了好一會兒。
“早……早?!”徐翎睡眼惺忪,意識本還模模糊糊的,可看見窗外大亮的大色、灑進房里的大片陽光,神識卻瞬間驚醒,從床上彈坐而起。
“慘了,我整夜沒回家,我媽不知道要有多擔心!边@下耳朵不被念到長爛才怪,這不是大難臨頭而已,簡直是世界末日。
“你放心,我打電話跟伯母說過了。”葉家祺將她頰邊垂落的一綹秀發勾到耳后,悠悠地說。
“喔,這樣啊,那就好!北具松了一大口氣的徐翎又猛然尖叫起來。
“好個頭。磕愦螂娫捊o我媽,我媽要是以為我們這樣又那樣了怎么辦?”
“我們難道不是這樣又那樣了嗎?”葉家祺皺眉,盯住她的眼。
若她這時想翻臉不認人,全盤否定昨晚發生的一切,他絕對會認真考慮扭斷她脖子這個選項。
徐翎低頭看看被子里一絲不掛的自己。
慢著、等等……昨晚那個……她確實記得她過了一個十分香艷刺激的夜晚,但是,她一時情動,好像向葉家祺說了非常大膽的話,還對他說什么經理不經理的,拿職銜來壓他,他是心甘情愿的吧?不是被迫的吧?
“你會告我職場性騷擾嗎?”徐翎的思考邏輯永遠不是葉家祺能夠輕易捉摸的。
“徐翎!睘榱吮苊馑鴽,葉家祺為她套上早已準備好的連身睡袍,接著嘆了很長一口氣。
“干么?”他該不會真有這打算?徐翎警戒地望著他。
“我一直很想做一件事,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什么事?再來一次嗎?”嘖,真沒想到,他一副正人君子、禁欲很深的模樣,竟會如此不知節制。
徐翎額頭瞬間被葉家祺彈了好大一下。
“噢!痛痛痛!你打我干么啦?!”徐翎搗額瞪他。
假如沒有事先在腦海里打過她幾遍,大概會無法控制力道吧。葉家祺心想。
“你到底在想什么?誰會告你性騷擾了?難道你平時也會這樣勾引阿北?”平淡話音里隱隱約約蘊含火氣。
“什么勾引?真難聽。我是喜歡你才這么做的!毙祠岚櫫税櫛亲,抗議。
“我也是,所以沒有性騷擾的疑慮!甭犓f是因為喜歡他,所以才和他發生親密關系的,葉家祺口吻中差點被引發成燎原大火的火苗瞬間熄滅,不跟她計較。
徐翎愣了一下,才終于聽懂葉家祺的言下之意。
他想打哈哈帶過,門兒都沒有!
“什么你也是?好好說句喜歡我會怎樣?你快說你也喜歡我,快啊快啊快!”徐翎拿枕頭扔他。
“快什么快?你快起床才是真的,今天雖然是星期日,但我得帶你回KTV開車,再把你平安送回家。我已經幫你拿了新的牙刷和毛巾,你的衣服也洗過烘好了,如果你想洗澡,浴室里的浴巾都是可以用的,我都換過了。”
別扭至極,葉家祺面色僵凝,話音冷然,耳根卻悄悄熱了。
向他人坦承心意是一件多不容易的事,她為何可以說得如此輕易?
“小氣……干么一直趕人家?今天是假日,你讓我在這里多留一會兒會怎樣?”徐翎抗議。
“我下午有事得處理!比~家祺推了推眼鏡,面無表情地道。
“好啦好啦,就知道你無情,上過床了,可以拋了是不是?哼,看我不找個機會整整你……”徐翎嘀嘀咕咕的,拿起葉家祺擺在床邊的衣服,想下床洗澡,眸光接觸到那成疊衣物,突然一愕,他連她的貼身衣物都洗了?
“怎?!”葉家祺順著她視線看去,似乎猜測到她的停頓,出言解釋:“你的內衣褲是手洗的,用水晶肥皂,沒有放進洗衣機跟著洗脫烘,不用擔心!
她是在擔心內衣變形,或是跟外衣一起洗不衛生,應該是這樣吧?
才不是在想這個,徐翎癟嘴。
她自己的內衣褲都是放專用洗衣袋扔洗衣機,并沒那個閑工夫和耐心用手洗。
她只是……明明才在心里罵他,結果卻發現自己竟被他如此無微不至的照顧,感到十分訝異、感動,和一點點難為情,她向來是那種會把別人對她的好,點點滴滴記在心頭的性格。
“葉副理。”徐翎嘆了口氣,出聲喚他。
“嗯?”
“你好適合娶!
“娶什么?”
“不對,不是娶。”換個說法!笆呛眠m合嫁給我!
“嫁你的大頭,快去洗澡!比~家祺又想彈她額頭了。
“知道了。”徐翎捧著衣服,嘻嘻笑笑地想下床,足尖才點地,又不知想起什么,回身睞他。
“怎?”葉家祺揚眉。
“我們……是在交往沒錯吧?”直瞅了他片刻,徐翎小心翼翼地問。
“不然呢?”她方才才向他確認過心意,證明他們兩人是互相喜歡,昨夜才會擦槍走火的不是?她雖是粗線條,但一點也不笨,為何需要再三確認?
“我只是、哎喲……”徐翎抓了抓頭發,煩,她何時變得這么婆媽了?
“我只是,最近覺得我識人不清,擔心我會錯意,所以才這么問的!
葉家祺鏡片后的長眸微微瞇了起來。
徐翎轉移話題,避重就輕。
“這下好了,我們談戀愛,在辦公室里真的得偷偷摸摸了!毕肫鹕匣卦谌~家祺抽屜里藏早餐的事,徐翎不禁笑出聲來。
“為何要偷偷摸摸?你反對辦公室戀情?”葉家祺瞇著眸問她,很想知道她對辦公室戀情的看法。
“不,不影響到工作效率的話,我當然不反對辦公室戀情,就像小敏和阿北,若他們哪天談戀愛,我一定一點意見也沒有,但我們兩人怎么說都是領導職,在不得不公開之前,低調一點總是比較好!
“我也這么認為!比~家祺頷首。
他確實認為辦公室不是個適合談情說愛的地方,本還擔心徐翎與他意見相左,能跟他有共識真是太好了。
“所以,暫時就先偷偷摸摸吧!毙祠嶙聊チ藭䞍,猛地又跳出一句。
“不過,好像也不太需要擔心,也許我很快就不在辦公室里了,到時候我想牽你就牽,想親你就親,哪管那么多?誰要偷偷摸摸。 毙祠崽詺獾匦α似饋,真過去毫不客氣地摸了他胸膛兩把。
她露骨的言詞與輕佻的動作此刻全然不是重點。
“不在辦公室里是什么意思?”葉家祺抓住她在他胸前胡鬧的手,問。
“沒什么意思啊!毙祠峁首鬏p松,偏首笑道:“人事本來就會異動,也許我會被調到別的單位,也或許我哪天會因為表現不好被資遣,未來的事誰也說不定,是不是?”
葉家祺總算聽懂她想表達什么了,她是想起侯晏新了吧?
她因侯晏新感到她識人不清,也擔憂工作不保,卻難以向他言明……
葉家祺嘆了口氣,心想,他一直對這件事避而不談也不是辦法,若不早日向她坦承,面對她時,他總有種心虛愧疚感,久久無法釋懷。
葉家祺下定決心,坐起身來,將她拉至身前,直視她的眼。
“徐翎,我得向你坦白一件事!
葉家祺那臉色太沉重,口吻太嚴肅,嚴肅到徐翎心生警戒。
“什么事?你如果現在告訴我,其實你在香港已經有了老婆小孩,我絕對會把你推下山崖的。”徐翎臉色一沉。
葉家祺拿下眼鏡,揉了揉太陽穴,該怎么告訴她,他現在就已經很想把她推下山崖?
“不管在香港或臺灣,我都沒有妻子,也沒有小孩!比~家祺鄭重申明,他唯一招惹上的麻煩只有徐翎一個,一個就足以天下大亂了。
“喔,好吧,那你可以放心說了!毙闹写笫畔,徐翎話音輕快,神色飛揚,變臉速度堪比川劇。
“其實,我昨天跟著你進了日本料理店,協理和你說了什么,我全都聽見了。”葉家祺咽了咽口水,破釜沉舟地道。
“什么?”徐翎敲眉,十分震驚。
“我因為,有點介意你和別的男人單獨相處,所以……我知道尾隨你這件事情已經很不妥當,更遑論偷聽你和別人談話,總之,真的很抱歉!
為了避免有在他人身后說三道四的嫌疑,關于李若琦的部分,葉家祺選擇略過不提。
“……”徐翎盯著葉家祺,眼色轉了幾轉,沒有立刻回話。
這……該怎么說呢?沒有人會在聽見自己被跟蹤偷聽時還感到開心的吧?就算再喜歡對方也一樣。
可是,想起葉家祺是個行事如此嚴謹,半點不得逾矩的人,會出此下策,想必也是經過百般掙扎吧?
再仔細回想,葉家祺昨晚在公園遇見她之前,不知早已跟在她身后走了多久;而與她碰面之后,又是支支吾吾,一臉為難,欲言又止,最后,不只帶她回家看“兔兔兔”,對她百般安慰,甚至還對她表明心意……
他都已經這么煎熬了,還要怪他嗎?
算了,念及他也是吃醋吃得厲害,徐翎有些莫名欣喜,還真狠不下心來對他發脾氣。
“聽都聽見了,那也沒辦法,哪天我若跟蹤你和別的女人,你也別怪我!背祠岙吘故切祠,永遠不會糾結太久,笑一笑,輕松一語就帶過了。
葉家視不得不承認,他真是喜歡她的個性。
粗線條歸粗線條,她總是樂觀可愛、待人厚道且極富正義感,從初識時便是如此,始終未變。
“徐翎,堅持做對的事是很不容易的,也許會活得比較辛苦,也或許會導致不好的結果,但是,我很喜歡堅持做正確的事的你,我不會讓別人欺負你的!
“呃?”沒料到他向她坦白,居然是為了對她說這個?
徐翎有些受寵若驚,又覺心中甜蜜得要命。
“你有這心意我很感動,但是,真被調職或革職,我們也不能拿對方怎么樣吧?”若能輕易主導人事派遣,他又怎會眼睜睜看著她空降當經理?
徐翎嘆了口氣,笑道:“還是,你是想說,你可以像養‘兔兔兔’一樣養我?”
“我不介意養你,但你愿意讓我養嗎?”怎會說著說著,最后卻導向這種結論?葉家祺真是哭笑不得。
“我才不要讓你養,我好手好腳,工作再找就有了,哪用得著男人養?對了,除了‘兔兔兔’,你還有養過別的寵物嗎?”
“有,三線鼠!
“那三線鼠呢?怎么沒看到?”徐翎四處張望。昨晚也沒印象有看見。
“三線鼠壽命短,前些年就過世了,后來,想養個能在身邊陪得長久些的,才認養了‘兔兔兔’!
“這樣啊……那三線鼠叫什么名字?該不會就叫‘鼠鼠鼠’吧?”
“不行嗎?”葉家祺瞪她一眼。
這反應……居然還真的讓她猜中了?!
“哈哈哈哈哈哈!”徐翎笑到快斷氣了。
“你這么喜歡疊字,以后生小孩就可以取名叫‘葉葉葉’了,葉葉葉耶耶耶噢耶!好歡樂喔!”
什么耶耶耶?難聽死了。
“你才是徐徐徐噓噓噓,快去洗澡。”
“別催啦,這就去了。總之,以后若生小孩,我絕對不會讓你取名的!毙靹澊笮χ哌M浴室前,甜甜蜜蜜地在他唇上吻了一口。
都說情侶傻,這才交往呢,就想著未來孩子的名字。
葉家祺望著徐翎的背影,啞然失笑。
才說要低調談戀愛,可這高漲滿溢的情感,又要如何低調?
想著等等就要送她回家,居然已經開始期待起下個上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