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袁音嘗試做了章魚燒,正糾結著該不該親自送去讓樓君煥試吃,還是托冬兒送去就好,但沒有親自去顯得她好像很在意他,最終她還是決定去一趟。
第一句話,她就說了藥膏很好用,初說完時氣氛還有點尷尬,而后一討論起賞花宴的事,兩人侃侃而談,好似昨天什么事都沒發生。
她想,那是因為他不知道變態的意思,才沒有發脾氣吧。
總之,這件事就此擱下了。
可她的心卻開始變得古怪,總是無法忘懷那天樓君煥親昵的舉動,那含住她手指的曖昧畫面總是不時從她腦海里飄過,讓她在見到他時會感到不太自在,雙頰發熱,心湖里像是多了什么。
她忍不住地想,為什么他會那么在意她的手燙傷,會對她做出那種曖昧的舉動,夜里還冒著寒風親自送藥瓶過來,他該不會是……喜歡上她了?
不對,他心里不是早有心儀的女子了嗎?就當他……在發神經好了!
袁音試圖將這件事拋到腦后不去想,也將他送的藥瓶收起來不再用了。
近來她和他因為賞花宴的事頻繁的見面,她只希望他們的相處方式是和睦融洽的,不想見到他就感到尷尬,和他相處時不自然。
袁音也告訴自己,她和樓君煥近來常見面,也只是為了準備賞花宴而已,等事情告一段落,他大概就沒空閑理踩她了,這么想著,她才能自然而然的面對他。
只是偶爾當她抬起頭時,總會看到他用著熾熱的眼神看她,那幽黑的眸底似有她的倒影,看起來深情款款,她不想讓自己會錯意,都裝得若無其事,只想和他相安無事。
而袁音原本只負責賞花宴當天吃的點心就好,卻一邊做一邊生出更多的主意來,她知道侯府在往年的賞花宴上,都會準備豐盛的午膳在宴客大廳里招待客人,她想,既然都有自助吧了,何不連午膳都一起在花園里享用,多個輕食菜單,像是三明治、薯條和披薩等,肯定別出新栽。
袁音將這構思告訴樓君煥,樓君煥便讓她放手去做,要她連午膳一起備妥,也安排廚房協助她完成。
說真的,以往袁音都是得過且過的懶散過日子,這還是她生平第一次干大事,她總覺得她好像做出興趣來,感到精力充沛,想用心的去做,不想讓自己后悔,有這種想法還真是不可思議。
袁音明白,那是因為在她背后有樓君煥幫她的關系,不管她提出什么主意,他都是支持她的,鼓勵她的,讓她可以毫無后顧之憂的去做好她想做的任何事。
今天,袁音來到廚房教蔚子們做輕食點心。
雖然樓君煥已經吩咐下去,要廚房務必配合她,廚房里的人也看到近日來她很受到侯爺的寵愛,時常被侯爺召見,故而不敢得罪她,但其實心里還是很瞧不起她卑微的身分,只是勉為其難配合,并沒有用心想幫她。
袁音的臉皮本來就很厚,不太會在意他人的目光,但廚房不配合,這賞花宴便無法順利進行,她當機立斷道:「我知道你們不想見到我,也不想當我的助手,那這樣好了,你們自己做吧,這是我畫的畫冊,我把所有點心的作法都畫下來,我想你們照著看,肯定比我做的好!
張廚子遲疑了下,才過去拿起畫冊來看,嘆為觀止道:「這可是重要的食譜,你愿意公開?」
「這沒什么的。」袁音無所謂道。
「可這些菜色都是你的心血……」
「大家一起學,不是更好嗎?」
這一句話,讓眾人齊齊望向她。
他們為什么這么看她?袁音不知道她的不藏私讓廚房里的人對她另眼相看,就這么莫名其妙的,她用一本畫冊扭轉了他們對她的觀點,在那之后,她那大方爽朗不恃寵而驕的性格,更獲得了他們的喜愛,這是袁音始料未及的收獲。
袁音每天都忙碌著,直到賞花宴前一天仍在廚房里奮戰,和張廚子相互砌蹉,培養了好默契,冬兒也來當助手,幫她分擔工作。
「累死了!」
下午時分,袁音踏出廚房來吹吹風,伸伸懶腰,正巧在這時,對上了走在前方的樓月筠。
樓月筠一看到她,像被嚇了一跳,轉身就跑。
袁音本能的追了上去,在她背后大喊道:「你別跑啊,為什么見到我就跑,我又不會吃了你,又不會害你,停下來啊,我們說個話……」
樓月筠只是因為怕生才會直覺的逃跑,見她追上來,慌張的跑得更快。
袁音平常才不會浪費力氣跑步,但是她都跑到一半了,怎么可以停下來?她更拼命的跑,幾個大步后終于捉住了對方。
「終于捉到你了……」她一愣,看到樓月筠臉上的面紗掉了,露出一張臉來,在她左臉上有個一、二公分大的圓型胎記。
樓月筠見到她呆住的表情,才愕然發現臉上的面紗掉了,用力掙脫她的手,彎身撿起面紗朦住臉。
袁音望著她道:「明天就是賞花宴,聽說董姨娘跟洪姨娘都去試坐露天馬車,你怎么沒跟著一起去?明天在中庭里也會舉辦盛大的宴席,有很多好吃的,你會來吧!」
樓月筠怒瞪著她,「你不是都看到我那丑陋的胎記了嗎?我明天這樣子蒙著面紗去,一定會被客人追問我為什么要蒙臉,會被指指點點的……」
「你并不丑,你有著很漂亮的五官,跟董姨娘一樣都是美人!乖粽f出真心話,雖然她臉上有個突兀的胎記,但無損她的美貌。樓月筠崩潰的捂住臉道:「別說了,我就是很丑,丑死人了……我為什么要以這個模樣出生,為什么偏偏是我……洪姨娘說要在賞花宴上幫我注意婚事,可只會讓我被當笑話而已,以前老夫人也有幫我說親過,都被男方拒絕了……我才不想嫁人……」
袁音走向她,拍了拍她顫抖的肩,拉開她的雙手,擦了擦她哭泣的雙眼道:「如果我說,我有辦法把胎記變不見呢?」
樓月筠一愣,眨著淚眼,「要如何變不見呢?」
袁音朝她一笑,「我來幫你化妝吧,我可是擅長畫畫的。」
袁音利用腮紅和上妝用的顏料在樓月筠的胎記上畫了只粉彩的蝴蝶,栩栩如生,就像真的有一只蝴蝶停留在她臉上,美麗極了。
樓月筠看著銅鏡中的自己,久久不敢置信,「這是我嗎:那丑陋的胎記真的不見了,我變美了……」
「對,你已經變美了,所以從現在起你得更具有自信,要抬頭挺胸的!乖艄膭畹牡溃瑯窃麦蘅偸俏酚谌藗兊哪抗獾椭^,懦懦弱弱的像個小可憐,從今以后可以勇敢的踏出步伐了。
樓月筠越看鏡中的自己越覺得自己脫胎換骨,找到了自信,她靦腆的朝袁音感謝道:
「音姨娘,謝謝你,原來你人很不錯,洪姨娘總是說,嫡母和大哥容不下我們,所以我們都以為你也瞧不起我們……」
「洪姨娘為什么會說老夫人和侯爺容不下你們?」袁音探問,終于明白他們兄妹對老夫人和樓君煥有敵意,原來是洪姨娘在背后挑撥離間他們手足的感情。
許是袁音教她上妝,樓月筠變得信任她,不由得朝她吐露出真話,「那時候我還沒出生,是我姨娘在懷第一胎時的事,當時是嫡母負責照顧我姨娘的,我姨娘在喝了嫡母準備的湯藥后便小產了,洪姨娘說那是嫡母嫉妒我姨娘這個丫鬟被我爹看上抬為妾,在湯藥里下毒,導致我姨娘小產……后來,姨娘在心灰意冷下,漸漸與嫡母疏遠了!
袁音聽完后,提出反問:「洪姨娘說老夫人故意在湯藥里下毒,可有證據指出老夫人真的下毒?」
樓月筠搖了頭,「大夫查過了,說湯藥里沒有毒,大概是我娘有宮寒的毛病,吃的藥材不利于她的體質才會小產,但洪姨娘仍是堅持嫡母下毒,說嫡母賄賂了大夫說假話……」
「所以洪姨娘說有下毒,你們就信了嗎?那你們有沒有聽過老夫人的辯解?有時候得聽聽兩方的說詞才公正,而不是只聽洪姨娘的一面之詞!乖粢姌窃麦拚f不出話來,又繼續道:「雖然老夫人不是個親切好相處的人,但我覺得她也不是個心腸惡毒的人,侯爺也不是個那么冷漠的人,他其實很在意你們兄妹……」
樓月筠聽到最后一句話露出驚訝的表情,「什么?」
袁音笑道:「我問過侯爺,他是不是討厭你和二少爺,他說,是你們討厭他才對,他說你溫良恭謙,個性比大小姐好多了,說二少爺聰明,懂得察顏觀色,差事做的好,他沒有理修由討厭你們!
「大哥真的這么說嗎?」樓月筠感到震驚,一直以來,她都深信著大哥討厭他們這些庶出,瞧不起他們。
「侯爺和你們生分太久,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親近你們,他對你們絕對不是冷漠無情的!乖粽娌恢浪秊楹我喙荛e事的為樓君煥說話,看到他明明是關心他們卻不擅表達,莫名就是想為他多做一些事。
見樓月筠陷入沉思,袁音心想,她大概需要時間思考,「我也該回去了,免得張廚子找不到我。」
「音姨娘,今天真的謝謝你了,我送你!箻窃麦藁剡^神來,匆匆道。
袁音一打開房門,剛好和樓君杰對個正著,他看到她,不甚歡迎道:「音姨娘,你怎么會進我二妹的房間?」
袁音笑著指向樓月筠,「二少爺,你先看看二小姐的臉!
樓君杰望向二妹,頓時看呆了,趁著這時,袁音悄悄先行離開。
樓君杰呆了很久,看得樓月筠都害羞了。
「二哥,這是音姨娘為我畫的,她手很巧吧?」
「是,這蝴蝶畫的真好,你變美了……」他露出一笑。
「二哥,音姨娘剛剛對我說了一些話,或許我們都錯了……」樓月筠轉述了袁音說過的話。
樓君杰陰著臉哼道:「音姨娘或許是真心為你上妝的,但嫡母和大哥他們……我才不相信他們對我們會有真心。」其實他的心思挺復雜,雖然崇拜大哥,但又不相信大哥真對他們沒有芥蒂。
明天就是賞花宴,今天孫氏找上洪氏和董氏一起先試坐露天馬車,逛府內一圈。
這露天馬車經過改造,一次可塔乘六個人,孫氏在先前就已搭乘很多次,朝第一次搭乘的洪氏、董氏解說道:「我們這把年紀,要逛完所有花園一圈是不大可能的,但沒全部看完又太可惜,坐這個我們可以走走停停,累了就坐車,想走就下車走,多方便吶!
「聽說這露天馬車是音姨娘想出來的主意,她真聰明!购槭闲Φ貌惶嬲\。
「是啊,音姨娘腦筋動得快,想到可改造這露天馬車逛花園,除此之外,明天的賞花宴上,午膳也由她一手包辦,聽說她會做些沒吃過的吃食,真令人期待,納她進門似乎是撿到寶了,做什么都能干!箤O氏說到袁音,頗為洋洋得意。
事實上,最早她聽到兒子說起袁音這些主意時是不贊同的,還氣女兒將籌備工作都丟給袁音去做才搞出這些花樣,一直到經由兒子的勸說,試吃了她做的紅豆餅、章魚燒、三明治等美食,還搭乘了這露天馬車后,才覺得改變并不是件壞事。
當初洪氏就是為了讓她在賞花宴上丟臉,故意推薦袁音準備賞花宴上的點心,現在見袁音這么能干,洪氏悔不當初。「那真的是令人拭目以待了,你說的這個寶,到底有多寶貝了!顾ばθ獠恍Φ牡。
董氏沒說一句話,回避了孫氏看來的目光,見狀孫氏暗自嘆了口氣。逛完府內一圈后,洪氏和董氏先行下車,兩人的丫鬟們都搭后面那輛馬車,便跟著下車,尾隨在主子后面。
「董妹妹,你看到她那副炫熠的嘴臉了嗎?這馬車有這么了不起嗎?瞧她那么得意!」洪氏不滿的哼道。
「我倒覺得不錯……」董氏說得很小聲,話都含在嘴巴里,沒讓洪氏聽到。
洪氏又道:「哼,以為她這媳婦會做好菜,腦筋又聰明,想出這露天馬車,身分就能抬高了嗎?不過是個卑賤的妾,用來替她兒子擋煞的,一旦她這個妾出事,她這個主母也得負起責任,屆時她一定會想掐死她這個媳婦吧……」她陰險一笑。
董氏太熟悉洪氏了,看到她露出這陰狠表情,心里一咯噔,「洪姊姊,你做了什么?」
洪氏哼道:「我收買了個廚房小廝在明天賞花宴里的吃食里下藥,原本我是想收買張廚子的,做事更方便,但張廚子是個怕事的說不動,只好收買底下的小廝。這藥不是巴豆,但藥效跟巴豆差不多,又不容易被查到,到時只會被當成食物不潔,推到音姨娘身上,孫氏也會跟著丟大臉,弄得侯府名聲大壞,惡名千里,她這主母還主事得下去嗎?明天的賞花宴,我會好好試目以待的!顾龂虖埖囊恍Α
董氏臉色微變,噤了聲,接著推說頭疼想回去休息,便和洪氏分開走,回到她的院落。
「剛剛的事絕不能傳出去,要是洪姨娘做的事被發現,我們也會受到牽連!顾磉叺挠H信丫鬟囑咐道。
這事是不該做的,就算老夫人欠了她,她也不認為要用這種方式來復仇?,她也不敢阻止……長年以來,她在侯府里只有洪姨娘這座靠山,沒有她,她和女兒兩個人該怎么活?董氏一臉陰郁,直到看到前方有個相貌明媚的姑娘,表情一震。
那不是月筠嗎?怎么會……
董氏一看到女兒的臉,驚艷得回不了神,合不攏嘴。
樓月筠見母親回來,直奔過來,綻開開朗的笑容道:「姨娘,你看看我的臉!你看,蝴蝶很美吧?」
董氏緩緩回過神,激動的看著女兒,女兒有胎記的左臉上多了一只蝴蝶,和她漂亮的五官融成一起,并沒有一絲突兀,看起來就像是一種特殊的妝扮。
更重要的是,女兒笑得好美,一笑起來,蝴蝶像展翅飛翔,美得逼人。
她有多久沒看到女兒這么開心的笑了?
董氏握住女兒的肩膀,仔細的看,贊美道:「這蝴蝶真的好美!你自己畫的嗎?」樓月筠搖頭,笑:「是音姨娘幫我畫的。」
董氏有些驚訝,「那真的是多虧她,她手真巧!
樓月筠緩緩說:「姨娘,音姨娘幫我畫了這妝,要我拿出自信來,以后我不必怕別人暗地笑我丑了!顾劾餄M是感激的光芒,「明天我可以參加賞花宴了,我不怕丟臉了……」董氏聽女兒這么說,也很感激袁音,想去答謝她。
這時候,她突然想起那件事,「那該怎么辦才好,洪姨娘說收買了廚房里的人,明天要在音姨娘做的點心里動手腳,到時候老夫人顏面盡失,也會害到音姨娘……」樓月筠一聽,想都不想道:「姨娘,一定要阻止!」
「要怎么阻止。恳潜缓橐棠锇l現我們去告狀……」董氏畏縮道,無法承擔后果。
樓月筠見不慣生母的懦弱,斥喝道:「姨娘,為什么您要這么忌憚洪姨娘?洪姨娘只是把您當成跟班的,并沒有把您放在眼底!您要永遠聽她的話唯唯懦懦的活著,沒有一點主見嗎?音姨娘她救了我的命,您知道嗎?我臉上這胎記讓我真想去死嗎?是她讓我得以堂堂正正不必戴面紗走出來的,我不能知道她有難視而不見!我要馬上去告訴她,要她小心!」
董氏看女兒慌慌張張的就要走,捉住女兒的手,吸了口氣,慎重道:「你太莽撞了,現在并不知道被收買的人是誰,告訴音姨娘也無濟于事,不如去找侯爺吧,這攸關整個侯府的顔面,我也不能放任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