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哭喊聲在瑞王府前擴散開來,聽在路人耳中頗有慘不可聞的感慨,不曉得九王爺又害到哪個可憐蟲了,哭得這般凄厲。
“梨花一枝春帶雨……”柳絲雨懷疑的囈語。這是形容美人落淚的詩句,她以為是通用的,但是,雖然安雅公主有大誠國第一美人的稱號,也真的是難得一見的美女,但是眼前她的哭相真的毫無半點兒美感可言。
在安雅的哭聲中,卓飛揚的耐性也一點一點的流逝,最終他忍無可忍,“把棺材抬過來。”
“干……干什么?”安雅的哭聲為之一頓,睜著一雙被淚水洗得愈發晶亮的眸子,狠狠的瞪過來。
“不想乘轎,棺材一定躺得很舒服!
“夫君,救命啊!蔽⑽⒌恼吨螅惭叛杆俚亩愕搅z雨的身后。
卓飛揚的臉色一沉再沉,終至堪比鍋底的顏色,聲音冷嗖嗖的從牙齒縫里往外吹,“再說一遍,她是我妻子,不是男人。”
“我當著皇上的面跟她拜的堂,她就是我夫君!卑惭攀掷碇睔鈮眩姓宜赖南右。
柳絲雨不想開口,可是她又不得不開口,“王爺息怒,公主只是不想回去罷了,”要是一大清早起來就出人命,真是不太吉利。
“活著走回去,或者被人抬回安葬,任她選擇。”卓飛揚酷酷的給出兩條路讓她走。
“都不要,我要留在金盛皇朝。”現在回去多沒面子。
“來人,將公主釘進棺材。”他不再遲疑,馬上下達命令。
“啊——”安雅慘叫,尤其在看到那四個人高馬大的壯漢時,更是尖叫聲直沖霄漢,上達天聽。
柳絲雨的額頭開始隱隱泛疼。這種情形究竟要維持到幾時?
“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安雅目瞪口呆的看著某人翻書一樣的變臉速度。前一刻對她還一副地獄閻羅的模樣,下一刻就化身成為憐香惜玉的翩翩郎君?這也太歧視她這個大誠國的公主殿下了吧。
“沒事,我們還是早點上路吧!爆F在她開始相信只要把安雅送回大誠國,她的家仇就算報了,這安雅絕對能讓圣人抓狂,而她估計鳳鳴離圣人還有一段距離,否則不會設計安雅到金盛皇朝來。
“來人,釘棺!
“卓飛揚,你敢……”
他敢,非常敢。
眾目睽睽之下,就見金圣皇朝的瑞王爺老鷹抓小雞一般拎著安雅公主的衣領,將她干凈俐落的扔進了敞開的壽棺中,然后神色如常的下令,“釘棺!
“救命啊……殺人了……”伴隨著釘子釘入棺木的咚咚聲,安雅的叫聲愈來愈弱。
柳絲雨眉頭微蹙的盯著院中的那口棺材,眸底閃過擔憂。
“怎么不求我?”
“我求的話,王爺就會放了她嗎?”
“你沒求怎么知道結果?”
“王爺根本就沒想過饒她!
他定定的看了她一眼,而后大笑,“說對了,我憑什么饒她?”
“她是和親的公主。”殺了她會令兩國陷入敵對,不是嗎?
“自古以來,和親的公主有幾個有好下場?”
她默然。是的,自古以來,和親的公主最可憐,戰爭是男人的事,被犧牲的卻往往是一些弱女子,上天何其不公。
“通敵的密函是鳳鳴親手所書,把他心愛的女人殺死不是正合你意嗎?”
“我從沒這樣想過。”
“難得本王替你著想,怎么這樣不領情?”他攫起她的下巴,神情不悅的看著她。
“王爺只是在替我造殺孽罷了。”她嘆口氣。算了,他是一心要把她也拉下地獄,她一直都明白的。
“你真的不求我。俊彼闷娴膿P眉。他以為她一定會求他才對,畢竟這段日子她跟安雅的交情好得讓他嫉妒。
她看著他,不疾不徐的說:“如果王爺肯放她,我就求!
卓飛揚一怔之后,驀地發出一串朗笑。有趣,她一直是這么讓他驚奇,當年救那個青樓歌妓時,只怕也是基于此前提吧。
“你總是這樣謀定而后動嗎?”
“有備方能無患!
“任何事情都要有萬全把握才去做,豈非失去許多的樂趣與挑戰?”
她淡淡的笑了,“不計后果的去做任何事并不適合所有人,如果沒有堅強的權力和財勢,那么做只會得不償失,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去冒一些不必要的風險做對自己而言并無好處的事呢?”
他挑眉,興味的望著她,“這便是你的做人原則?”
“人貴自知。”
“好一個人貴自知!
她笑而不言。
“本王喜歡你的原則。”
。
一腳,又一腳,挾帶著雷霆怒火落到一具棺槨之上。
“踹死你,踹死你……”一邊喘,腳的主人還一邊不停的恨聲罵著。
“公王,你的腳不疼嗎?”柳絲雨有些擔心的瞅著安雅的纖足。
“我的心更痛。”她淚眼汪汪的看著她,“我是大誠國第一美女啊,為什么他們都對我棄如敝屣?”
柳絲雨怔忡了片刻,然后小心翼翼的求證,“你是說鳳宰輔也這么對你?”
聽到那個人的名字,安雅馬上握緊了拳頭,一副恨不能食其肉、飲其血的憤恨模樣,“就是那個該下地獄的家伙!
“公主恨他?”
“當然恨,所以我一定要嫁給他,日日夜夜的折磨他。”
“可是公主,你已經嫁到金盛皇朝來了!彼X得應該提醒她這個事實。
“那又如何?卓飛揚現在不就要把我送回去了嗎?”
柳絲雨嘆氣,“王爺似乎已經不打算送你回去了!
安雅馬上跳了起來,一下小心踢到地上破裂的木板,馬上抱著腳開始滿地轉圈圈,“痛,痛,痛……”
“王府什么時候養了只兔子?”
看到卓飛揚一臉揶揄的從一邊走來,安雅心頭的怒火燒得更加熾烈,想都不想都就直接吼過去,“你才是兔子!
他的臉色驀地陰沉,冷笑道:“你會為這句話付出代價的!
“王爺……”
“這次沒用,她一定得為這句話付出代價!彼苯泳芙^妻子的求情。
“妾身正好非常的喜歡兔子!
卓飛揚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輕嘆一聲,“雖然明知你是為了救那丫頭,不過,本王喜歡你這樣討好!
他走到她的身邊,附耳輕輕地道:“不過,本王要警告你,沒有一個正常的男人喜歡被人說是兔子的。”
柳絲雨困惑的看著他。
“本王可沒有斷袖之癖!
這回她懂了,臉頰頓時泛上可疑的胭脂紅……
“姓卓的,你為什么不送我回去了?”
卓飛揚很不屑的掃了安雅一眼,冷冷一勾唇線,“你既然已經嫁進了金盛皇朝,就最好認命!
“我憑什么認命?我又不是柳絲雨!
一句話炸得在場的其他兩個人都為之怔忡起來。
他慢慢轉頭,將目光集中在一旁的妻子身上,“你是認命了嗎?”
“認命?”她喃喃自語般地重復著,驀地肩頭一痛,卓飛揚陰寒的俊臉逼到眼前。
“你真的只是認命?”心為何會有絲疼痛?
微微澀然的一笑,她迎上他冰寒的目光,輕輕地問了句,“認命不好嗎?”
他的唇抿緊,忽地用力將她推開,大步離去。
“他生氣了!笨粗x去的背影,安雅若有所思的開口。
柳絲雨卻不以為杵,笑了笑,“公主怎么知道他生氣了?”
安雅的目光落到遙遠的地方,囈語道:“我自請和親那天,他就是這樣拂袖而去的。”
她心頭一動,“我聽說是你跟鳳宰相打賭才會來和親。”
“對呀,我得讓他知道,除了他,天下的人只要我想嫁就沒有嫁不了的!
“除了他?”
“當然!卑惭呕卮鸬脭蒯斀罔F。
柳絲雨有些迷惑,“可公主剛剛說過一定要嫁給他的啊。”
“就因為他說什么都不肯娶我,還一直蔑視我,我才恨他的!闭f著說著,安雅的神情黯淡了下去,失落劃過眉梢。
看著安雅的神情,柳絲雨在心頭暗嘆。她其實是愛著鳳鳴的,只不過卻自以為是恨著他。
。
雨綿綿密密的落下來,在湖面擊起一個又一個水花,蕩開一層又一層的漣漪。
柳絲雨已經在湖邊站了很久,從天陰沉沉的時候就已經站在那里,雨由小到大,她連動都沒有動過半分,就好像石雕木偶一般靜立在湖畔。
“娘娘,娘娘……您讓奴婢找得好久啊,瞧您全身都濕透了,快跟奴婢回去換件衣服吧,萬一著涼的話,王爺會責罰我們的。”丫鬟撐著傘替她擋雨。
“傘留下!焙茌p很淡的口吻,生恐驚擾了旁人一般。
丫鬟怔住,然后為難的看著她,“娘娘……”
“這雨景很美。”
望著她唇畔的那一抹飄渺的淺笑,丫鬟不再規勸。娘娘心頭其實是苦澀的吧,被王爺那樣喜怒不定、行事狠辣的男人愛上,原就稱不上是什么幸運的事,娘娘這一路走來所受的艱辛,王府的人都看在眼里,以為終于守得云開見月明,卻又打橫殺出一個大誠國的公主……
“我想一個人再待一會兒,你下去吧。”
遲疑片刻,丫鬟留下一把傘轉身離去。
浙淅瀝瀝的雨聲落入耳中,蕩漾開去,她的思緒也緩緩飄離。
當她回過神來時,冰冷的湖水已沒過她的身體,她張口欲呼,卻讓湖水灌入口中,頓時作聲不得。
她快死了嗎?
卓飛揚負手站在岸邊,冷冷的看著在湖水中載浮載沉卻沒有發出呼救聲的人,面無表情的道:“真的這么想死嗎?”
看到那抹立在湖邊的頑長身影,柳絲雨目中閃過驚駭的神情。他想害死她嗎?
“王……爺……”灌進口中的水愈來愈多,原本露在湖面的雙手也慢慢向下沉去。
“撲通”一聲,水花四濺,原本站在岸上冷眼旁觀的卓飛揚跳入了湖中,飛快的游向逐漸滅頂的她身邊,用力托起了她,向岸邊游去。
“嘔……”湖水從她的腹部被擠壓出來,她痛苦的蹙緊了眉頭。
“還想再死一次嗎?”冷冷的問話傳入她的耳中。
“我沒有要死……”反倒是他差點害死她,不用證人她就可以百分百肯定方才就是他推自己下水的。
“你明明就是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
她甩開他拍撫著自己背部的大手,眼神帶了些譏誚,“王爺要一個人死,向來是不需要什么理由的。”
“真的沒想輕生?”
“王爺不是已經認定了我要尋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