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床上的人影挪動了一下,隨后睜開了惺忪的媚眼,蕾妮爬起身,困惑地回望:“怎么了?”
凱爾不著痕跡的收起情緒!翱偛坑惺抡椅,我得趕回去了!
“是嗎?需要我幫你做份消夜一起帶去嗎?”她體貼的問。
是的,她總是這么善解人意,即便休假臨時變動或取消,她也從不過問是什么事,連一句怨言也沒有。
她溫柔貼心,從不無理取鬧,更不曾為了剝奪他所有時間的工作發脾氣,她很好,非常好,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模范嬌妻。
好得……有些離奇。
凱爾的胸口一沉,善于推敲的職業本能,開始在腦中發揮,他無法停止各種荒謬的臆測。
因為,多年來對抗不法分子的實戰經驗告訴他,這個世界荒謬得讓人無法置信,只要有人們出沒的地方,所有不可能的事情都有可能。
“凱爾?”見他沉默,蕾妮輕蹙眉心。
“沒事,我只是在想工作的事!眲P爾拉回心神,若無其事地說道。
“我去弄消夜……”
一只大手按上蕾妮光滑渾圓的肩頭,她微怔,撇首對上凱爾異常平靜的深眸。
“不必了,我會自己張羅,別擔心我了,睡吧!彼叽僬f道。
無法從那雙深邃的茶眸讀出任何情緒,蕾妮警覺性一凜,卻只能露出撒嬌的甜笑,慵懶地躺回原位。
凱爾輕撫她的臉頰,唇邊那抹淺笑一如往常的溫柔,但他始終沒有低下頭親吻她,只是說了一聲晚安便起身離去。
當房門闔上的那一刻,笑容隨即從蕾妮臉上撤去。
他發現了什么?抑或,有誰向他透露了什么?無數的猜測排山倒海般壓垮了她,她一手攏緊胸前的被單坐起身,一手煩躁地揪緊發尾。
“蕾妮,你不能慌,別想太多,他不可能發現的,他愛你,他信任你,他不可能對你起疑心!
她太清楚凱爾的個性,一旦被他接納,他便會給予絕對的信任。
“冷靜下來,別自亂陣腳!彼粩嗾f服自己。
或許今晚的事,會讓凱爾有些起疑,但應當不至于對她的背景產生質疑,畢竟這一路以來,她做到滴水不漏。
只要費雪的人不找來,只要她別再做出會引起凱爾起疑的舉動,一切都會過去的。
是的,一切都會過去……
蕾妮重新躺下來,環抱住蜷成一團的自己,一如多年前那個在黑暗中不哭泣的女孩。
不一樣的是,那時的女孩在絕望中等待屬于她的英雄,而現在這個她,已經擁有了英雄。
沒錯,她擁有凱爾,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傷害她。
蕾妮閉起眼,在自欺欺人的心安中入睡。
福斯休旅車投入無邊黑夜,在前往羅馬尼亞近郊的公路上奔馳。
“我跟約翰先趕過去,你們聯絡好首都警方便隨后過來會合!
副駕駛座上的凱爾,一手按著耳邊的手機與總部聯系,另一手扯開地圖,以及相關情報資料,時不時指向窗外某個方位。
“這一次是邁可斯集團的人?”負責駕車的約翰問道。
“還不確定,是臨時有線報!眲P爾一邊指路一邊回道。
“這些人渣!奔s翰咒罵。
透過這份工作,他們見過太多人性黑暗面,倘若沒有足夠堅硬的心志,恐怕沒有幾個人能忍受得了。
為了龐大的毒品,以及人口販運的利益,這些殘忍的犯罪集團四處誘拐或綁架無辜的少女,透過她們運毒,再用毒品控制她們,逼迫她們賣淫。
他們見過太多無辜的受害者,也試著及時將她們從火坑中救出,但并不是每一次都能盡如人意。
每一次的失敗,都代表有人死亡或者受傷,而且往往是受害者,烙印在他們腦中的凄慘死狀,已經多到數不清。
休旅車駛近一處偏僻的貨倉,再過去有一個藏身近郊的酒吧,外頭停滿了無數的車輛,門口有兩名白人大漢守著。
“這間酒吧提供毒品與陪酒服務,有人曾經在這里見過未成年的少女!
凱爾與約翰下了車,就著夜色與天然的林蔭隱藏身形,一同瞇起眼望著幾百公尺外的酒吧。
“雷說那名線人幾次聯絡過當地警方,但他們不肯有所行動,線人懷疑警方收賄包庇,透過其他警察的輾轉協助,才聯絡上我們部門。”
凱爾目光炯炯地盯住遠處的動靜,開始推敲可能碰上的狀況。
“我們不等其他人來再行動嗎?”約翰問。
“別傻了,聯絡當地警方只是禮貌性的問候,假使這間酒吧有警方撐腰,不出半小時,酒吧一定會被清空——”
凱爾撇首望向總是合作無間的搭檔,挑起一抹笑!皳Q句話說,我們只有半小時的時間搜證,以及大鬧一場!
約翰失笑:“你這個瘋子……我就知道,你會提出親自跑一趟的請求,肯定有鬼,看來新婚并沒有讓你恢復成正常人!
凱爾笑了笑,重新將深邃的眸光投向目標建筑物,低沉地說道:“面對這些罪犯,你必須先讓自己成為一個瘋子,才能與他們周旋!
這倒是真的,他們見過太多殘忍的手段,精神狀態不穩的人恐怕早已崩潰。
“走吧!眲P爾瞇了瞇眼,看準有幾輛車同時駛近酒吧,他與約翰趁勢混在那些人之中,進到酒吧。
通常這些地方都大同小異,沒有太多裝潢擺設,簡陋而且昏暗,空氣中充斥著酒精與奇怪的味道。
他們一進門便看見無數穿著暴露的女孩,散坐在每一桌的男客之間,凱爾與約翰只掃了一眼便走向吧臺。
“你們提供什么服務?”凱爾單手靠在臺面上,用著流利的羅馬尼亞語問道,英挺的外型使他惹來不少注目禮。
坦白說,這種地方大多是游走在犯罪邊緣的不法分子,或者年長的酒客上門光顧,像凱爾這樣年輕俊美的男人反而是少數。
少數,但不代表絕對沒有。
熟悉此道的人都清楚,俊美的男人上這種地方,肯定有其特殊癖好。
“第一次來?”酒保丟給他們充滿警戒的一眼。
“不歡迎新客人?”約翰痞痞地反問。
“算了,這些女孩都太老了!眲P爾刻意嫌惡地掃了那些女孩一圈。
酒保聞言,眼中的戒備少了幾分!疤?她們可年輕得很!
“對我來說太老!眲P爾給了酒保一個別有深意的眼神。
“我懂了!本票?偹懵冻鲚p松的笑容。
“真的?我很懷疑。”凱爾故意使著嘲譫的語氣。
“我們視情況滿足客人的需求!本票3槭沽艘粋眼色,并且對凱爾兩人說道:“跟著他往里走,我保證你一定會愛上這里!
凱爾挑了挑眉,尾隨另一名酒保往屋里深處走,繞過狹隘的穿廊,上了階梯來到二樓。
暈黃燈光下,一條走廊的兩側隔著無數個房間,酒保開啟其中一扇門,凱爾與約翰若無其事走進。
空蕩蕩的房里只有一張床,一名目測約莫七八歲的金發女孩,縮在角落,只露出一雙漂亮的藍色眼眸。
“這一個應該夠年輕了?”酒保露出猥瑣的笑容。
“你們從哪里弄到她的?”凱爾故意挑剔!八蓛魡?”
“前兩個禮拜才從烏克蘭運來的,你很幸運,你是第一個客人。”
凱爾轉過身,朝著酒保挑起冰冷嫌惡的笑,同時伸出一直插在夾克口袋里的手。
當酒?辞逅种械匿浺羝鲿r,臉色即刻大變,轉身就跑。
“垃圾!”約翰罵道,并且掏出腰后的短槍!拔胰プ匪!
“不,我去,你留在這里照顧這些女孩!眲P爾搶先約翰一步,手中已握緊配槍,追下階梯。
“凱爾,注意安全——”約翰甚至來不及提醒,只能看著那抹高大矯健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
當凱爾穿過來時的狹隘穿廊時,聽見酒吧有人大聲嚷嚷,接著一陣騷動如潮水般擴散開來。
該死!那些家伙準備閃人了!凱爾低咒,抬高手中的警槍,奔回酒吧。
倏地,槍聲大作,一顆子彈擦過他的肩膀,他眸光一凜,立刻蹲低身形找掩護。
那些人只是在拖延時間罷了,他太清楚這些人渣的模式,凱爾算準時機,從吧臺底下站直身軀。
酒吧一片混亂,少女們趴在地上啜泣,東西散落一地,酒客爭先恐后奪門而出,那些酒保與守門的保鑣早已消失無蹤。
“趴下!”凱爾怒吼一聲,制住驚慌的酒客,然后越過他們,追出門口。
下一秒,兩根槍管抵住了他的額頭。
他僵住,手中的槍依然緊扣不放,凜瞇的茶眸瞬也不瞬地直視來者。
這個男人有著一張平凡無奇的五官,身形瘦長,像吸毒過度的上癮者,穿著一件寬大的黑風衣,稀疏的頭發一條條地垂落下來。
然而這些都不是重點,凱爾發現男人的眼神沒有溫度可言,不管是氣質或穿著,都與剛才接觸的酒保截然不同。
他跟這些人沒有關系。凱爾依照多年的專業判斷,下了這個結論。
“久仰大名,凱爾。楊。”男人微笑,露出一顆刻成骷髏狀的銀牙。
這個人是沖著他來的!
凱爾修長的后背猛然抽得更直,動也不動的挺立在原地。
“你是誰?”凱爾瞬也不瞬地問道,語氣沒有一絲恐懼與退卻,哪怕此刻他的額前正抵著兩根槍管。
“他們說的沒錯,你很帶種!蹦腥四樕系男θ葸值酶。
“他們?”凱爾順著他的話往下問。
“你不必知道這么多,你只需要知道,你搶走了某人最鐘愛的玩具!
茶色瞳眸緊縮,凱爾面色冷峻的問:“什么玩具?”
男人笑了笑,“這一次你問錯問題了,你應該問某人是什么人。”
“我根本不明白你在說什么。”凱爾態度冷硬,不隨他起舞。
“喔,你當然明白,當你搶走費雪最喜愛的玩具時,你一定明白這么做,不只會使你聲名大噪,更會讓費雪暴跳如雷!
費雪!當男人吐出這個名字時,凱爾明顯一震,胃部開始翻攪,不是因為畏懼,而是因為憤怒!
費雪。達絲汀——ICPO連續十年發出紅色通緝令,游走于歐美國家,最惡名昭彰的犯罪首領。
以費雪為首的犯罪集團,主要以販毒與人口販運為大宗,行徑乖張殘忍,在許多國家明目張膽投資妓院,甚至與某些獨裁政權的東歐官員勾結,成為西方國家官員收賄的白手套,大量進行走私洗錢等犯罪行為。
費雪的背后藏著錯縱復雜的勢力,以至于他目無法紀,大量栽培為他賣命的非法之徒,甚至連一些知名的國際通緝犯,為了尋求他的庇護,甘心淪為他的殺手,為他鏟除爭奪利益或不和的黑幫分子,以及惹毛他的各方人士。
根據ICPO多年匯整下來的情報顯示,間接或直接遭到費雪殺害的人數高達百人,還有無數筆的謀殺案,因為苦無證據,成為國際懸案,但熟知內情的人都曉得,這些案子絕對與費雪大大相關。
費雪這個集團比較特殊,被歸為負責重大國際刑案的部門負責,并不隸屬于他們這個單位的搜查范圍,但只要是涉及走私與人口販運的案子,他們單位會協助配合提供手邊情報。
凱爾唾棄這個囂張的犯罪首領,過去他經手的數件人口販運案子,全都與費雪的犯罪集團脫不了關系。
根據線報指出,費雪冷酷而且殘虐,有特殊的性癖好,他會挑選他看上眼的女孩,加以洗腦培訓,讓她們成為協助他賄賂各國高官政要的工具,或者成為美麗有毒的女特務,透過色誘搜集情資,勒索或脅迫受害者。
凱爾毫不掩飾眼中濃濃的厭惡,冷冷地問道:“你是費雪的人?這間酒吧是你們的杰作?”
“噢,拜托,你還是搞不清楚狀況,對吧?”男人咧了咧嘴唇。
凱爾瞇起充盈著怒氣的眸光,握住配槍的大手又緊了一些。
“你已經惹怒了費雪,費雪已經對你發出通緝令,你不會知道有多少人等著處理你的尸體!
“喔,是嗎?”凱爾用著滿不在乎的語氣嗤哼。
“我會先殺了你,再上你家把費雪的玩具帶回去!蹦腥寺冻龅靡獾男。
他家?凱爾一凜,冷靜套話:“什么玩具?”
男人發出刺耳的恥笑聲:“你真的什么都不懂,對吧?ICPO的大英雄居然也有被耍的一天,這是多么有趣的國際笑話!
男人扣在扳機上的手指微微一動,不過零點零一秒的瞬間,凱爾率先有了動作,他的頭顱往后一仰,并且朝男人的肩膀開了一槍。
槍擊的后座力使他本能性退了一步,但他即刻反應過來,又朝男人的大腿補開一槍。
“凱爾——”遠處傳來趕赴而至的同伴呼叫。
費雪派來的殺手連聲咒罵,一度想朝他開槍,但當他看見屋里聽見槍聲奔出的約翰,他幾度猶豫下,最終還是拖著傷腳撤離。
凱爾并不打算追上前,因為他很清楚,這個男人以及費雪,都與今晚這樁案子無關。
費雪鎖定了他,甚至滲透了他們的情報網,知道他今晚會在這里現身;正好可以趁亂解決他,而不被懷疑。
“凱爾,你沒事吧?”約翰持槍奔至,神情相當震驚。
他們的工作并非鎮日槍林彈雨,大多時候是在于情報搜集,以及配合當地警方破獲人蛇集團,這些罪犯是牟利為主,不會傻到硬碰硬,大多在第一時間選擇棄械逃亡。
因此,出任務雖有風險,遇上真槍實彈的情況卻不算多,這也是為什么上級總會同意凱爾參與第一線行動的考量主因。
“是我開的槍!眲P爾關掉保險栓,將配槍收至后腰。
“出了什么事?”約翰睜大雙眼,努力檢視他身上有無傷口。
“有個家伙宣稱是費雪派來解決我!眲P爾若有所思地望著男人逃離的方向。
“費雪?費雪。達絲?!”
“就是那個費雪!
“狗屎!這樁案子跟費雪有關?”約翰深深皺眉,畢竟與這個惡名昭彰之徒有關的案件,通常都是失敗收場。
“我不這么認為!眲P爾瞇起眼,喃喃說道。
費雪的玩具?他家?剛才那個男人應該就是為費雪賣命的殺手,他說的每句話都別有暗示,他必須想辦法弄清楚,那個殺手口中的玩具究竟是什么。
是某個檔案?某件東西?某個證據?或者……
某個人?
“凱爾?你在想什么?”約翰不明白他怎能如此冷靜。
“我在想費雪為什么想殺我!
“費雪——等等,你說費雪想殺你?!噢,天!我到底錯過了什么?”
約翰正想繼續追問,羅馬尼亞當地警方派出的代表已經陰著臉靠過來,一旁還有ICPO分部的刑警。
“你們的行動沒有經過許可,這是違法的!”警方代表怒氣騰騰飆罵。
“是嗎?那我給你兩個申訴管道,你可以找上ICPO或者我的上級投訴。”凱爾挑眉,冷笑回道。
“你——”
“還有,別想把這樁案子吃掉,我們已經聯絡國際性媒體,明天ICPO的公關部門也會發布新聞稿,你們最好少動歪腦筋。”
凱爾冷冷撂下話,不理會對方一臉鐵青的憤瞪,直挺挺的擦肩而過。
看著被徹底惹怒,正在與分部刑警爭執的羅馬尼亞警察,約翰不由得失笑。
這就是凱爾的作風,他看不慣那些骯臟污穢的事,碰上捍衛正義價值的時刻,他很硬,不留情面,絲毫沒有討價還價的空間,誰來都一樣。
但……費雪。達絲汀?凱爾是怎么惹上這號人物的?
約翰的笑容漸失,他太清楚凱爾的個性,為了不影響之后的出任務許可,他絕對會隱瞞今天的事。
約翰尋思片刻,走到安靜的角落,撥了通電話。
“布萊恩,是我。”約翰認為有其必要往上通報。“今天……”
驀地,他的手機被奪走,他錯愕,憤而轉過身!昂!”
凱爾挑高濃眉,邊切斷通訊邊對他微笑!跋胪L報信?門都沒有。”
“你不清楚事情的嚴重性!那是費雪。達絲汀,不是別人!奔s翰替他感到緊張。
“正因為是費雪。達絲汀,我們更不能隨便自亂陣腳,至少得先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才能通報上去!眲P爾將手機往約翰胸前一按,轉身就走。
約翰只能無言的瞪著那道高大背影,有的時候,不得不說,他拫透了凱爾異于常人的膽識與英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