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跟三房的人知道了伊秋語沒死,被單家少主救起,本來還不怎么在意,想著反正伊秋語就是個連話都說不清楚的傻子,只要他們矢口否認,就算她跟伊志深告狀也沒用,沒人會相信一個傻子說的話。
只是當他們從松柏院伺候的下人口中聽說她不傻了,性格較為謹慎的三爺伊崇林就以關心伊秋語為由,找了他二哥趕往松柏院,想打探她的腦子恢復到什么程度,是否還記得過去的事情,卻被伊志深以時間太晚要休息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說為由給趕走。
他們只好隔日再來,可在松柏院外等了大半個時辰,這早該開的院門卻遲遲未打開,這讓伊崇林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二哥,你說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伊崇林心焦地看著緊閉的院門。
“不管知道了什么,只要我們矢口否認便是,我就不相信一個當了十六年傻子的蠢丫頭能精明到哪里,煳弄一番就過去了!倍斠寥A林嗤之以鼻。
伊華林很有自信,心眼一向較多的伊崇林卻沒辦法放下心來,直覺父親是做出了什么非常不利他們兩房的決定。
伊崇林思索了片刻后,還是喚來自小跟他一起長大的心腹趙高,低聲的在他耳邊交代,趙高匆匆離去。
“你交代了趙高去辦什么事情?”伊華林皺眉問。
“沒什么,有備無患,等著吧!
不一會兒,松柏院的院門打開,長年跟在伊志深身邊的老仆人石楠從里頭出來,恭敬的向兩人行禮。
“二爺,三爺,老爺子交代你們先回各自的院子,晚點他會找你們兩位過來。”
“石楠,你說什么?我爹怎么可能不見我們!”脾氣較為毛躁的伊華林一聽就老大不爽了,欲推開石楠逕自進入。“我可不信,我現在就要見老爺子!
“二爺,老爺子發話了,你們誰要是擅闖松柏院,從今爾后就不用來見他!”石楠攔下伊華林一臉嚴肅的看著他,轉達伊志深所交代的話。
“二哥,既然爹這么說,那我們就等爹找我們時再來吧!币脸缌众s緊上前制止,將他拉走。
“還是三爺明事理!笔溲蹝吡藨崙嵅黄降囊寥A林一眼,轉身進入松柏院。
聽到松柏院院門又關上的聲音,伊華林生氣的甩開他的手,“老三,你攔著我做什么?你看石楠那什么態度,竟敢用那種語氣跟我說話!”
“二哥,從石楠說的那幾句話你還聽不出來嗎?”
“不就是爹不想見我們,肯定是那該死的傻子在爹耳邊造謠生事!”伊華林怒甩衣袖。
伊崇林瞇起陰沉三角眼,看著已經關上院門的松柏院,“恐怕不只這樣,平常這時我們還沒到醫館坐堂,爹就要罵人,今天卻是讓我們先回自己院子,肯定有問題,我們必須小心防范!
“你么一說我也覺得不對了,你說爹他到底在打什么算盤?”伊華林冷靜下來問道。
“恐怕跟家產脫不了關系,雖然爹曾經說過要讓伊秋語繼承家產,不過以爹的性子來說,就算他將大部分家產留給他那個傻孫女,分給我們的也不會太少——然而,那是以前。昨天那臭丫頭才剛回來,今天爹便不見我們,顯然是已經知道我們兩房跟娘合謀所做的事情,那這樣他可能就會改變心意……”伊崇林道出自己的分析。
經他這么一說,一向不愛用腦子的伊華林頓時明白了。
“如果像你所說,爹已經知道我們為了家產對那傻子……”伊華林食指一橫劃過頸子,他是次子,大哥死了,只留下一個傻子女兒,本來該繼承家業的人是他,父親卻寧愿替孫女招上門女婿,也不肯將家業交給他,這一直是他最憤憤不平的地方,也才會對伊秋語痛下殺手!拔覀冏龅氖氯菒懒说缘F在有可能是思考著怎么……”
“分家!”伊崇林直接道出。
“可惡,爹那么偏袒那傻子,知道我們動了那傻子定不會饒了我們,要真分家,我們兩房肯定撈不到好處的!我們得做點什么……”
“分家只是我們的猜測,也不一定是真的,我們先靜觀其變,等爹找我們就知道他有什么打算!币脸缌掷潇o下來,安撫著兄長。
“到時就來不及了!”伊華林急得跳腳。
“你放心,爹這一生唯一的克星就是咱們的娘,以往只要娘出聲,不管什么事爹都會同意,我已經讓趙高到慈云寺去接娘了,有娘在,就算是分家,我們也絕對不會吃虧。”
聽完,伊華林松口氣的仰頭大笑三聲,“好、好,真不愧是我的好弟弟,知道怎么掐住爹的軟肋,這樣我就放心了!
“擔心了一晚,現在先回去補眠,等等才有精神跟爹討論,你說是吧,二哥。”
“對,沒錯,先回去再睡個回籠覺。”
伊華林拍拍伊崇林的肩膀后便往自己院子方向走去。
隅中,伊家突然來了一位現在是族里輩分最高的長輩,伊秋語這一輩人稱呼他為三太叔公,這三太叔公是伊志深父親的嫡親三弟。
伊志深的父親過世后,倍大的家業便由三太叔公接掌,濟德堂在他手中從京城一家普通醫館,拓展到了在各地皆有分鋪,聞名全國。
三太叔公在伊志深三十歲那年,將手中所有家業全部交到他手中,而不是交給自己的兒子,然后就此退下族長的位置。
因為這大義之舉,讓三太叔公在族里擁有非常崇高的地位,更是受人尊敬,平日族人皆不敢去打擾他,除非發生大事才會請他出來主持公道。
伊華林跟伊崇林踏進大廳,看到父親和大房侄女,緊接著又看到三太叔公,直覺事情不妙,感到忐忑不安,伊華林更是在心底埋怨著自己母親怎么到這時候還不出現。
兩人壓下紊亂的情緒,上前異口同聲道:“拜見三叔公!
三太叔公放下手中茶盞,撫著自己雪白的長胡須,瞇起眼看著他們兩人,睿智的眼陣里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光,點了點頭,“你們來了,那邊坐吧!
伊崇林一入座隨即跟三太叔公攀關系,“三叔公,半年多不見,您老可好,日前侄孫無意間得了個千年人參,正想找機會給三叔公您送去……”
“我那里不缺這東西,千年人參你就自己留著,日后說不定有用處,今天是你爹找三叔公來見證一件事情的,時間不早,我們就先辦正事吧,要敘舊要問候等辦完事情再說吧丨”三太叔公毫不客氣直接拒絕了伊崇林的賄賂,神情嚴肅,目光凜冽的看著大廳里的所有人。
伊華林趕緊開口,“三叔公既然要辦正事,那憨丫頭留在這里就不適合了。”這腦子恢復正常的伊秋語不時用像是能看透人心的犀利眼神看著他,看得他有些心虛,還是先把她趕出去的好。
“秋語代表大房,她不適合誰適合代表大房?”伊志深怒瞪了眼伊華林。
三太叔公眸光放到伊志深身上,又贊賞的看了眼端坐在一旁,未出聲且神色淡然的何若薇,十分不認同的斥道:“秋語丫頭已經恢復正常,你們兩個是她的親叔,怎么還叫她憨丫頭!”
伊華林趕忙改口,訕訕笑道:“三叔公,我是一時之間改不來,您別介意。”
“算了,這等事情你自己要注意,我今天來不是為了這種事,是要做你們分家的見證人。”
“分家?”雖然他們兩兄弟心里早已經有準備,不過當猜測化為現實,心頭還是受到不小震撼。
三太叔公也不管他們,直接問伊志深,“志深,你名下產業都已分配好了嗎?”
伊志深抱拳,恭敬回答,“是的三叔,我已經全部分配好了,且已經寫好分家文書,只要眾人簽字便成!
“你打算怎么分?”
伊志深淡漠的看向一旁兩個神情顯得緊張的兒子,語氣平淡的宣布,“兩兄弟一人兩間鋪子,五千兩銀子!
“什么!就這樣?”伊華林怔了下,反應過來后當場就跳腳了,“爹,您竟然只分這些家產給我跟老三!”他知道父親一旦知道伊秋語墜崖的真相,不會給他們好處,可他萬萬沒想到會少成這個樣子,比對外人還不如。
城府較深,比較會隱藏心緒的伊崇林也不能鎮定了,“爹,您就只給我跟二哥這么一點家產,這不存心讓我們到外頭自生自滅嗎?”
“閉嘴!五千兩銀子在一般人家,已經可以優渥過上一輩子,更別提給你們兩人一人兩間鋪子,那鋪子雖然不是藥鋪和醫館,也都是賺錢的布莊跟雜貨鋪子,好好經營根本不愁吃穿,你們倆竟然還嫌少!”
一直壓抑著怒火的伊志深忍不住了,滿腔怒火瞬間噴發,厲聲喝斥兩個兒子!耙,你們就拿走,不要就馬上給我滾出伊家,我伊志深不養白眼狼!”
“父親,您怎么說我們是白眼狼!”伊崇林不認同的皺著眉頭看著父親。
“志深,你年紀也一把了,火氣怎么還這么大,冷靜,冷靜,消消火!比骞珨[了擺手要他沉著冷靜。
“爺爺,您別激動,有什么話慢慢說,您這幾天都沒有好好休息,要是不克制好自己情緒,身體很容易出事。”何若薇見伊志深氣得滿臉通紅,也趕緊勸道!耙菭敔斎f一出了什么事情,誰來幫語兒討公道,到時就是親者痛仇者快!
“臭丫頭,什么親者痛仇者快,別在那邊挑撥我們父子!”伊華林也是一把年紀了卻還像個炮仗一樣,一點就燃。
“二叔,我難道說錯了嗎?”何若薇清澈的眸子瞬間變得冷冽無比,宛如寒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被她那無情黑眸一瞪,伊華林不由得感到一股寒氣自腳底竄上,有些心虛的將視線轉到一邊,不敢與她對視,又有三太叔公在場,他更是一句話也不敢反駁,就怕她將他和弟弟要她命這事說出。
到時恐怕不只會被逐出家門,還要到大牢里蹲著。
伊志深在喘了幾口大氣后,才勉強將滿腔憤怒壓下,繃著臉說:“我已經決定好,你們怎么反對都沒用,再吵就凈身出戶,馬上給我滾出伊家!”
“志深,這會不會少了些……”三太叔公沉吟一會兒,倒是幫伊華林兄弟說了句話。這兩房雖說是后娘生的,可也算是嫡子,相較于伊家整體十分龐大的產業,分這么一點是少了些,萬一他們不甘心鬧到外頭也是麻煩。
“不少了,三叔,我心意已決,誰反對都沒有用!币林旧钫Z氣堅決,沒有任何轉圜余地!八麄冏龅氖虑樗麄冏约盒睦锴宄纸o他們的這些家產愿意就拿,如果他們還執意跟秋語爭產,那就到大牢里去說!”
一聽到“大牢”兩個字,三太叔公哪里還有不清楚的,如果不是這兩房的人做得太過,這個侄子是絕對不會這樣對待他們,即使他們和伊家……沒有一點關系。
想通了這點,三太叔公也不再替兩房的人說話。
見狀,伊華林兄弟面色如土的互看,要他們只拿這點家產,他們不想,但要吃牢飯,他們更不想……這實在進退兩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