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經過這一次,牧隆瑞似乎滿意了,不久便離開王府,返回都城。
送走牧隆瑞,奚荷月急忙回到寢房,望向先前跌進蓮池里的牧荻爾。
“你沒事吧?”
“沒事!彼麆傘逶⊥,已洗去一身臟一污,見著她,表情十分溫柔,“這兩日累你擔心了。”
她輕搖螓首,“還好陛下終于走了,看來他應該相信了!
只是想到他臨走前叮囑她的話,她又不安起來——
“別忘了當初朕交付給你的任務,一旦旭王有任何異狀即刻回稟!
除非牧荻爾死,否則陛下無法放心,思及此,她心驀地一沉。
見她神色凝重,牧荻爾擔憂的握住她的手,“怎么了?臉色突然這么難看,是不是身子哪里不舒服?”
她搖頭,“我很好。我只是想到,雖然陛下暫時相信你了,可是他終究不會……”她頓住,沒有說完。
他會意的接口,“他終究不會放過我,對嗎?”他逸出笑容,“你放心,只要再忍一段時日就好。”
“這是什么意思?莫非你有什么打算?”
“他若不再是陛下,便無法再威脅我了!
她一愣,接著一臉驚駭的捂著唇!半y道你想……取而代之?”
“不是,不是我,自有別人會取代他,”他對皇位沒有任何興趣,否則當年他便不會選擇輔佐牧隆瑞,而是直接投入奪位之戰。
“那是誰?”她皺眉。
“是我的另一名皇侄!
“可那些皇子當年不是都死絕了嗎?”
“不,有一人逃過一劫!彼麑⑴c夜離的岐黃約略告知她,“我們目前是按兵不動在等待適當的時機,待時機一到,將會一舉推翻牧隆瑞,擁立新帝!
他們竟然意圖謀反?!奚荷月十分震驚,但片刻后就稍稍冷靜下來,仔細一想,陛下即位以來,大肆誅殺臣子,弄得人心惶惶,還強征民夫修葺陵寢,苛征重賦,早已天怒人怨,遲早會引起人民反抗,若是推翻了陛下,不只他的危險就能解除,對百姓而言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問題是,此事必定沒那么容易。“你們這么做很危險!
“只要消息不走露出去,不會有任何危險。”牧荻爾微笑道。
她心一震,“那你還告訴我,你不怕我泄露出去嗎?”
他凝視著她,眼里充滿了對她的信任,唇邊亦揚起一抹颯爽的笑,“我相信你!
他對她的信任令她動容。她鄭重承諾,“這件事我絕不會向任何人透露只字片語。”
他愛憐地舒臂將她擁入懷中,“你不需要向我承諾什么,我相信你!卑堰@么重要的事告訴她,意味著他已完完全全將她視為自己的妻子,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人。
躊躇片刻須臾,奚荷月拿起藥粉仔細涂抹于臉上,抹上后看不出任何痕跡,只有皮膚略顯白皙了些。
“小姐,您真的要這么做嗎?萬一弄巧成拙,真被王爺嫌棄了該如何是好?”菊兒很為她擔憂。
奚荷月語氣平靜,“若是他因此嫌棄我,我也沒什么好再留戀,正好可以讓我對他徹底死心!
牧隆瑞離開后,為了讓她自在一些,牧荻爾讓小凌子再扮成他,又找了另外一人假扮成她留在王府,暗中帶著她來到別莊,這里全都是他信得過的心腹手下,沒有探子混入,因此她決定趁此機會考驗他。
“可是……”
“別可是了,去倒杯茶給我!泵靼拙諆菏窃跒樗龘,但她已下定決心要這么做。先前他扮成不同的男人試探她,現在輪到她考驗他了。
與伍連郡商討完事情,牧荻爾走進房里,看兄她,他俊臉上揚起笑意,“荷月,外頭天氣很晴朗,我們出去走走!
“好!彼h首,隨他走出寢房。
兩人漫步在花園中,牧荻爾說道:“對了,桃娘提醒我向你解釋一件事!
“什么事?”
“桃娘服侍我多年,我從未對她動心,也不曾有過逾矩之事,她待我也是主仆情誼,那時我拽她上床陪睡,只是為了做給你看,在那之前我不曾讓她陪寢過!
聽見他的話,她有些訝異。桃娘的事一直像根刺扎在她心頭,隱隱作痛,此刻聽他這么說,那根剌仿佛瞬間被拔了出來,她眉眼不自覺的放柔。
他沒漏看她流露的細微表情變化,含笑道:“桃娘說怕你會在意這件事,要我向你說清楚,免得你誤會!笨磥硭惹八坪跽娴恼`會了,還好今天解釋清楚,他也不想再有任何誤會卡在兩人中間。
奚荷月輕抿著唇,沒想到桃娘這么細心,竟察覺到她對這事有多在意。
牧荻爾突然抬起她的臉,在她粉唇上印下一吻。
她一怔,面頰飛上一抹霞色。
他將她攬入懷中,低聲在她耳畔吟著她曾念過的詩,“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荷月,別再離開我,我保證以后絕不會再做出讓你不快的事!
她輕輕在他懷里頷首,倘若他能通過她給他的考驗,此生她絕不會再離開他。
“你別看我!贝矖钌系霓珊稍逻|著臉別開頭。
聞人尹給她的藥效果已顯現,她整張臉開始腫脹脫皮,連她拿照鏡子都被自己那丑陋的容貌嚇住,不敢再多看一眼。
“我已命人去請少尹來,以他的醫術一定有辦法治好你這怪病,你別擔心。”牧荻爾溫雷安撫她。
兩日前,她的臉便有些浮腫,原以為只是暫時,豈知昨日變得更嚴重,今天整張臉更是腫脹不堪,也開始脫皮,他連請了好幾名大夫過來,卻沒有一個能查出她究竟得了什么病。
“我知道我這模樣很嚇人,我不想你看見我這副駭人的模樣……”雖有意藉著毀容來考驗他,但她又矛盾的不想讓他看見自個兒此刻的臉,不想破壞自己在他心中的印象。
他輕輕扳開她遮著臉的手,柔聲訴說:“我們是夫妻,不管你變成什么模樣,在我眼里都是一樣的美!币娝奈骞僖蚰[脹而變形了,更因脫皮而發紅,他很是心疼!昂芴郯桑俊
“不疼!彼龘u頭。也不知這藥是什么做的,她的臉都變成這樣,竟然一點都不覺得痛。
“都腫成這樣怎么可能不疼,別逞強,疼的話就說出來!币娝龔娙讨缓疤郏凛稜柛討z惜,在床邊坐下,將她擁進懷里。
她是真的不疼,但為免他起疑,她配合地呻吟了幾聲。
“王爺,我的臉若是一輩子都治不好怎么辦?”
“不會的,有少尹在沒問題的,沒有任何疑難雜癥是他治不好的。”他對聞人尹的醫術很有信心。
“可萬一連侯爺都治不了呢?”她憂慮的望著他。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臉,“那我便帶你訪遍天下名醫,我不相信沒人能治得好你!毕M魏盟⒎撬谝馑拿利悾遣辉杆纯嚯y受。
連她自個兒都受不了她此刻這副容貌,她卻沒在他眼中看見任何一絲嫌惡,奚荷月心下不禁十分感動。
就在這時,一聲異響傳來,她微微一愣,隨即而來的惡臭讓她忍不住掩鼻。
接連又再響起數聲噗噗聲,她窘得耳根發燙,沒臉見人。
她令早服下了聞人尹給她的那顆赤色的丹藥,可沒料到它的作用竟是這樣,讓她屁聲連連不絕,并且伴隨著惡臭。
看見牧荻爾下意識地捏著鼻子,她羞赧的扯過被子將自己裹進去,趕他離開!澳愠鋈!
“我不在意。”他放開手,忍著臭味,溫聲說道,盡量讓自己的表情顯得自然。
“可是很臭!彼穆曇魪谋蛔永飷瀽灥膫鱽怼T缰顮斀o的丹藥竟是這種作用,她絕對不會再用。她可以容忍自己變丑,卻不想變臭。
“不臭、不臭,你別裹得這么緊,當心把自個兒悶壞了。”他伸手扯著被子想讓她透氣。
“你先出去!”她伸手推著他,想趕他離開,這種臭味連她都難以忍受,她委實不想讓他留下來受罪。
看出她的難堪,他勸道:“我們是夫妻,沒什么好介意的,你別放在心上!
她輕咬著唇,想到自己此刻又丑又臭,不禁有些悔不當初,也許不該用這種方法來考驗他,侯爺也真是的,怎么能拿這種丹藥給她吃?
“王爺,我想歇會兒,你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好不好?”
見她苦苦央求,牧荻爾這才讓步,“好吧,你別胡思亂想,等少尹來了一切就沒事了!
“嗯!彼c點頭,見他離開后,她才掀開被褥。
一旁的菊兒被薰得緊捏著鼻子走到床榻邊,“小姐,您這屁怎么這么臭?”
“我也沒想到侯爺給我的那顆丹藥會讓人這般……唉,菊兒,你去將窗子打開,讓氣味散出去!闭g寢房全都彌漫著一股難聞的氣味。
“那藥不會有問題吧?小姐服下可會腹痛?”開了窗子的菊兒擔心地問。
“不會痛,只會讓人想放屁。”方才連放好幾個后,現下已停止了。
“侯爺不會是故意整小姐吧?居然拿那種丹藥讓小姐服用!”
“是我自個兒沒問清楚!鞭珊稍聡@口氣,“不過侯爺沒說錯,這倒是個考驗他的好機會!碧热魧τ殖笥殖舻乃,他都能忍受得了,那么他對她的真心便再無疑問。
靜下心來,思及他方才的神情,明明惡臭難聞,他還強忍著安慰她,她忍不住失笑。
“小姐,你怎么還笑得出來,萬一王爺因為這樣疏遠你,該怎么辦?”那種臭味連她都覺得很難忍受,更何況是堂堂的旭王爺。
“那就也證明他的真心不過爾爾。”
看著她那張慘不忍睹的臉,菊兒重重嘆了口氣,“小姐,您打算考驗王爺多久?太久的話,我擔心王爺會忍受不了!
“侯爺當初說這藥效約莫十四天,等十四天過后便能恢復!
“可侯爺不是也給了您解藥嗎?若是您改戀心意想提早恢復,只要擦上那藥便成了,您就快擦上吧,別再考驗王爺了!本諆嚎鄤瘢芘滦〗氵@么考驗下去,就算有真心也被嚇走了。
奚荷月搖頭,“我決定等這藥效自個兒退了!比羰撬B十四天都忍受不了,那他對她的感情根本不值得相信。
見菊兒一臉愁容,她笑道:“菊兒,你別擔心,該是我的跑不掉,不該是我的求不來!
“好好的日子不過,小姐這是何苦呢!本諆汗緡佒。
奚荷月幽幽啟口,“我當初嫁給他是抱著與他生死與共的心情而來,若陛下真不讓他活下去,我便與他同死,可他先前是怎么待我呢?沒道理只許他試我,而我不能試他!彼胍闹皇撬嫘囊源选
“菊兒,鏡子呢?”漱洗完,奚荷月坐在梳妝臺前,讓菊兒為她挽起長發,卻發現擺在前方的銅鏡不見,她納悶問道。
“那鏡子被王爺拿走了。”
“他為什么要拿走鏡子?”
“王爺不希望你照鏡子!
“為什么……”話才說出口她便明白了,“他怕我瞧見鏡子里自個兒的模樣會難受?”
“嗯,王爺怕您見了會難過。”為她挽好發髻,菊兒再道:“小姐,你變成這樣,每天放臭屁,王爺也都沒嫌棄過,我瞧王爺似乎對你是真心的!
“就算他現在忍耐得了,可是誰知他能忍多久呢?”
算一算自她擦上藥粉已有七日,而那顆丹藥的藥效也已持續了四、五天,幾天下來,她早從尷尬和驚嚇變得有些習慣了,不過令她有些意外的是,牧荻爾好像也已經習慣了似的,每當臭味隨著屁聲飄散出來,他總是面不改色,似乎未曾聞到似的。
對她不但不曾露出嫌惡之色,反而更加溫柔。
若是接下來七天,他還能像現在這般待她,便算通過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