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牧荻爾想帶奚荷月走,她卻不肯跟他走,推開了他。
“我不回去,你走!
“你病了,得看大夫。”他好書哄著,不敢用強。
“姊姊會幫我請大夫!彼久迹o扯著被子不放。
“我帶你去給少尹看,他的醫術更高明!彼椭宰咏忉。
“我只是小病,不需要看多高明的大夫。”她還是拒絕。
見兩人僵持著,隨后跟進來的袁宿琴出聲道:“王爺,您先出去吧,讓我來勸勸妹妹。”
他望向她,見她朝他點點頭,微一沉吟,這才走出去。
“姊姊不要勸我,我不想跟他回去。”在袁宿琴開口前,奚荷月便先u白。
“妹妹,我看王爺似乎十分在意你,才會親自過來接你,你為何不愿回去?”
奚荷月搖首,“他根本沒把我放在心上!
“他若沒把你放在心上,便不會讓伍總管過來,又親自來一趟!
奚荷月幽幽啟口,“他從來不曾相信過我,總是對我一再試探……”她將他扮成不同的男子試探她的事告訴袁宿琴,說完,她抬眸問:“這種事,換作姊姊,你能忍受嗎?又能相信他有把你放在心上嗎?”
聽完她的話,袁宿琴先是一臉驚訝,旋即想到什么又滿臉愧色。“我想他會這么做也許都是我造成的!
“這跟姊姊有什么關系?”奚荷月有些不解,“對了,姊姊與王爺認識嗎?”方才她瞧見兩人的互動,似是相識。
沉默了好半晌,袁宿琴才說:“我跟你說一個故事。有個男孩與女孩從小一塊長大,就在女孩十七歲、男孩十八歲那年,他們順理成章的成了親!
“成親后,男孩一直待他的妻子很好,可他妻子總覺得他們之間似乎缺少了什么。這時朝中諸皇子為了爭奪皇位,引發了數場內戰,導致民不聊生,百姓流離失所,于是男孩決定前去輔佐其中一個皇子登基,盡早結束奪位之爭,因而離開他的妻子!
隱約覺得此事似乎與牧荻爾有關,奚荷月忍不住仔細聆聽,內心深處依然在意他。
“在他離開前,他命一名他很信任的侍衛貼身保護他的妻子,沒想到朝夕相處之下,兩人日久生情,妻子發現,比起男孩,她更愛與那侍衛在一塊,后來她才明白,她真正愛的人是那名侍衛,與男孩之間有的只是一起長大的情誼!
回憶著往事,袁宿琴輕聲接著說:“她很想與那名侍衛在一起,可偏偏她已是有夫之婦,他們只好壓抑住這份感情,但仍是難以克制內心情愫,于是私下往來,最后兩人的私情終究被男孩發覺了,男孩雖怒不可遏,卻寬大的成全了他們,他寫了封休書給她,讓他們兩人離開,對外則宣稱他的妻子已病故!
聽到這里,奚荷月不敢置信地望著她,“姊姊,你說的人莫非是……”
袁宿琴點頭承認,“我就是王爺對外宣稱已病故的王妃。”
張著唇,奚荷月震驚得久久說不出話來。她以為她與韋照只是對尋常的恩愛夫妻,沒想到竟然還有這番曲折。
“我想是我昔日的背叛令王爺心寒,他才會那么對待你!
奚荷月回想起當年牧荻爾曾對她說過的戲言,想不到竟一語成讖。
她不禁為他心疼,半晌,她出聲問:“你后悔過這么做嗎?”
袁宿琴堅定的搖頭,“我從來不曾后悔,與他廝守的這幾年,我們過得很幸福。雖然日子過得清苦,但我的心卻無比的富裕,那是一種情感上的滿足,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提到韋照時,她臉上帶著溫柔的微笑。
旺旺地望著她半晌,奚荷月徐徐點點頭,“因為能與心愛之人相守,比任何事都要來得歡喜滿足。”就像當初她不顧牧荻爾已變得呆傻,仍想盡辦法嫁給他一樣,她心中在乎的只有與他相守一事。
“沒錯!币娝苊靼,袁宿琴溫聲問:“聽完我的事,你還不肯原諒王爺嗎?”
“我不知道!彼行┟H。不論原因為何,牧荻爾那么做傷透了她的心,要她將那些事當作不曾發生過,她自認辦不到。
袁宿琴嘆了口氣,勸道:“再給他一個機會吧,或許傷最重的人,其實是王爺也說不定!
“哎喲——”正在午睡的聞人尹被人一把扯下床,摔在地上,“你是誰?怎么隨便打擾別人休息。 比嘀鄣钠ü,他沒好氣地瞪著眼前陌生的男子。
“是我。”牧荻爾出聲道,將他扶起,拽著他的手便急忙往外走,“你快跟我去救人!
聽出是牧荻爾的嗓音,便明白他易容了,再見他十分心急的模樣,聞人尹微微皺眉,“你是要我去救什么人?”
“荷月。”
“荷月是誰?”
“我的王妃!
“她怎么了?”牧荻爾的王妃不是離府出走嗎?這么快已經找到人了?
“她病了。”說話間,牧荻爾領著聞人尹來到奚荷月住的寢房。
袁宿琴和她談話后,她終于答應他來找少尹看病,他便忙把她帶回別莊。
聞人尹還以為她病得很重,所以牧荻爾才會這么心急如焚的拉著他過來,也收斂心神,正經以對,可走進房間,他看見床榻上躺著一名嬌美的女子,觀她氣色,知她雖有病在身,不至于危及性命,真不知牧荻爾在急些什么。
“荷月,我帶大夫過來了!弊呓查剑凛稜柹ひ纛D時一柔。
奚荷月睜開眼,看了他一眼,視線便移向站在他身邊的聞人尹,朝他點了點頭。
看看她,再瞅瞅牧荻爾,聞人尹臉上揚起微笑,“請王妃把手伸出,讓我替你把個脈。”
“有勞了。”她依書伸出手。
他伸指搭上她的脈搏,須臾后問道:“你是不是身子發冷、暈眩頭疼,且胸口發悶?”
“是!
“你這是近來較為勞累,受了風寒又沒有好好休息調養,且脾胃素來虛寒,不過不打緊,我開帖藥先治你的風寒,再給你些藥調補身子,即可痊愈。”
“多謝大夫!
“王妃無須多禮!甭勅艘峁P在桌上寫了張藥方后,觀向牧荻爾,“王爺,我再過兩日便要回去,你答應我的東西做好了嗎?”他索討的是牧荻爾上回答應給的人皮面具。
牧荻爾敷銜地道:“你回去前定會給你!彼@幾日哪有心思制作人皮面具。
聞人尹從懷里取出了一只瓶子,“王爺,我這兒有種丹藥,對調養女子虛寒的體質十分管用!
聞言,牧荻爾立刻朝他伸出手,“快給我。”
“那人皮面具?”
“最遲后天一早給你!
得到確定的答覆,聞人尹這才笑咪咪將手里的瓶子交給他,“這藥等王妃風寒痊愈后,每日服用一顆!
牧荻爾接過瓶子,遞給一旁的菊兒,吩咐,“收好,等王妃病好后,每日讓王妃服用一顆。”
“是!本諆黑s緊點頭。
交代完,牧荻爾望著奚荷月柔聲說:“你好好休息,我送少尹出去!
她點點頭,等他們離開后,她有些疲憊的闔上眼。
在聽了袁宿琴那番話后,她雖明白為何牧荻爾會這么對她,也無法責怪他,可他在她心上親手留下的傷痕卻未能就此完全抹去。
盡管她最后答應跟他來別莊治病,卻仍不知該如何面對他,也許是她心里已有了芥蒂,便再也無法像先前那般自然的相處了。
這處別莊很隱秘,即使是王府里的人也僅有牧荻爾的心腹才知道,派到這里的人也全都經過精挑細選,不至于混入牧隆瑞的探子,因此牧荻爾卸下了臉上的易容,恢復真面目。
接過婢女端來的湯藥,他輕輕喚醒奚荷月。
“荷月,醒醒,起來吃藥了!
她徐徐張開眼,見到床邊只有他和兩名不曾見過的侍婢,卻不見服侍她多年的菊兒,“菊兒呢?”
“她身子還沒完全痊愈,我讓她去歇著了,來,我喂你吃藥!彼銎鹚。
“我自個兒來!彼舆^碗,不讓他喂。見狀,他也沒有勉強,心下明白要讓她對他所做的事釋懷,沒那么容易。
“宿琴那時在寢房里跟你說了什么?”等她喝完藥后,他突然問,在她們兩人談過之后,她便肯跟他走了。
奚荷月不知該不該告訴他,畢竟手下與自個兒的王妃有了私情,這對任何人而言應都是很不堪的事,他當時也才不說。
見她沒答腔,牧荻爾自嘲一笑,“她一定是告訴了你當年的事吧。”
“你怎么知道?”她詫道。
“因為你看著我的眼神透著同情和憐憫。”她低下頭未接話,他抬起她的臉,鄭重開口,“我想要的不是你的同情和憐憫,我只希望你能像以前那樣待我!
她仍是沉默著,沒回答。
他輕輕嘆息,“我承認,當年宿琴的不貞確實對我造成很大的打擊,沒有一個男子能容忍自己的妻子與別的男子有私情,而我也從未想過她會背棄我愛上別人!
他理了理思緒接著說:“我們自幼定下婚約,成親后我們相敬如賓,不曾爭吵過,在外人看來我們很恩愛,我也一直這么以為,直到發現了她和韋照的事,我當時憤怒得恨不得殺了他們!
“那你后來又為何成全了他們?”她困惑地問。
回憶起往事,他徐緩答道:“當年宿琴愿意為他而死,韋照也不愿獨活,也許是他們兩人寧愿死在一塊也不愿分開的癡情感動了我,所以我成全了他們!
奚荷月抬眸看著他,“你能成全他們很了不起!边@不是尋常男子能做得到的。
牧荻爾續道:“當年宿琴曾對我說,她對我只有一塊長大的情誼,并無男女之情、夫妻之愛,她說我應該也是如此。那時我認為這只是她的狡辯,不過現在,我發現她并沒有說錯。”他深睇著她,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因為我在你身上明白了什么是男女之情、夫妻之愛!
聽見他這番告白,奚荷月心下雖動容,卻垂眸不語。僅憑著這些話不可能將他對她造成的傷害一筆勾銷。
他希望她能諒解他,卻也明白沒那么容易,他握住她的手,誠懇地問:“你要我怎么做才肯原諒我?”
靜默好一會兒,她才出聲,“除非你讓天上的日月星斗并呈,讓時光倒流……”
“你說的這些沒有任何人能做得到!彼麌@氣,她這是在刁難他。她就是故意為難他,“那你能做得到什么?”
“從今以后再也不惹你傷心,你說什么我都照辦!
“你沒有遵守當年的承諾,我不會再相信你說的話!
他仔細回想著當年給了她什么承諾,“我記得我當年曾說過,若是我的妻子跟別人跑了,我便娶你,我這不是娶了你嗎?”雖然當初娶她并非是他的主意,但她已成為他的妻是事實。
“我們打過勾勾,你答應過你不會忘記我,可是你根本沒把我放在心上!彼目卦V。
“這……你當年只是個小丫頭!币斠粋有婦之夫全心全意想著個小丫頭,很有難度!
他的話令她氣惱,“所以對一個小丫頭便不需要守信嗎?”
“好好好,你別生氣,全是我的錯!彼麚硭霊眩崧暟矒崴。
她推開他,“你當初一再試探我,我很想知道若是易地而處,你是否也禁得起考驗?”
當初聽到那則試妻的故事時,她便有這種想法,憑什么女子必須為男子守節,而男子卻不需要,可以三妻四妾一個接著一個娶進門。
牧荻爾毫不遲疑地表示,“你若也想考驗我,我愿意接受!彼嘈抛约航^對禁得起她的考驗。
奚荷月正想說什么,伍連郡卻神色匆匆走進來,甚至顧不得行禮,便上前稟報。
“王爺,陛下佯稱身子不適罷朝數日,實則是瞞著朝中大臣微服出宮,目前正在前來關城的途中,估計這兩日便會抵達關城!
“他怎么會突然來關城?”牧荻爾詫問。
“小的猜測,會不會是那些探子將王妃離府之事傳回宮中,因此讓陛下起了疑心?”伍連郡說出想法。
思索須臾,牧荻爾目露一絲冷意,“他性子多疑,怕我裝傻,就像他當年扮成謙遜的模樣欺瞞世人一樣,如今荷月又離去,他恐怕是懷疑我故意把人趕走,未親眼見到傻子般的我,終究不放心,所以才會親自前來一探究竟!
“陛下親自前來,你要如何應付他?”奚荷月蹙起黛眉,面露憂色。
見她在為他擔心,他眸里的冷意頓晴消融,唇邊揚起暖笑,“你放心,當年他扮作謙和的模樣騙了我和夜離,如今我也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彼ㄒ兹葜g,自然擅長偽裝成各式各樣的人,能將各種不同性子之人揣摩得唯妙唯肖,絲毫不擔心會被牧隆瑞識破。
“我跟你一起回王府!北菹掠{前來,她有些害怕,雖還未完全諒解他,但在這樣緊要關頭,她不想讓他一個人去面對,想在他身邊陪著他。
“你愿意跟我回王府?”這表示她愿意原諒他了嗎?他眸里涌起一抹喜色。
“若是因我離府的事而引來陛下懷疑,此事我難辭其咎!彼Z帶歉意。當初她嫁給他便是為了幫他,若因此而害了他,她不僅會心痛也會一輩子難安。
聽出她是因歉疚,才想與他一塊回去,而非是已原諒他,他眼神不禁一黯,“這事與你無關,即使沒有你,陛下遲早也會親自前來探查我究竟是真傻還是假傻,所有皇子早在當年的奪位之戰中都已死絕,僅存我這個皇叔有可能威脅到他的皇位,他不親自前來確認是不會安心的。”
尤其這幾年來他在民間的聲望已經遠遠凌駕于牧隆瑞,牧隆瑞大概早已將他視為眼中釘、肉中刺,不除不快,才會派人暗中向他下毒。
望著她,他溫言勸她打消念頭,“你身子不適,暫時還是不要回去了。”他擔心有個萬一她會受到牽連。
奚荷月卻很堅持,“我突然離府出走,陛下只怕會追究緣由,我還是跟你一塊回去,只是我們得先商量一套適當的說詞來應付陛下,免得他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