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星級飯店里,某伺服器網(wǎng)路公司和T大醫(yī)學(xué)中心正在舉辦救助癌癥病童的募款慈善晚宴。
晚宴的氣氛隆重卻有些無趣,不知何時講臺已淪為政治人物政見發(fā)表會的舞臺,大概是演講者捐出不少錢,趁機宣傳自己吧。
突然,會場響起連續(xù)不斷的B.B. CALL聲音,連坐在舒柏昀身旁的安德烈的CALL機也響了起來,F(xiàn)場中一位外科醫(yī)生打電話回醫(yī)院,一聽說高架橋上發(fā)生連環(huán)車禍,大型客運車翻覆,多名乘客輕重傷及死亡的消息,立刻站起身準(zhǔn)備回醫(yī)院。
接著,所有的外科醫(yī)生全部火速離開會場。安德烈連向舒柏昀打聲招呼的時間都沒有,一轉(zhuǎn)眼,舒柏昀已不見安德烈的身影。
會場瞬間空下許多座位,臺上讓人感覺無趣的演講者不知何時已下了臺。舒柏昀花了十萬元買下一位年輕畫家的抽象畫,正準(zhǔn)備取畫付款后離開會場,沒想到卻在臨時的柜臺旁遇見小兒科醫(yī)生范廷樺。
看著舒柏昀掏出信用卡刷卡,范廷樺打聲招呼后問:「妳買了什么?」
「畫!故姘仃篮喍袒卮,她無意和范廷樺閑聊。
「我也買了一幅畫,是侯歇的抽象畫!狗锻逭Z氣輕松地!溉绻覜]記錯的話,妳很喜歡他的畫作。」
舒柏昀抬睫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說:「是嗎?那很好!
她記得第一次遇見范廷樺是在飛回臺灣的華航客機上,當(dāng)時天候不佳,機場上空的氣流不穩(wěn),飛機在天空盤旋許久才安全降落;在未順利降落之前,飛機飛得驚險,起起伏伏,乘客縱使系了安全帶,卻仍不免緊張;他們剛好坐在緊鄰的座位,一開始只是為了放松心情聊天,后來才知道兩人都是醫(yī)生,也才知道他們正好在同一間醫(yī)院工作。
除此之外,他們有許多嗜好相近,包括收集奇形怪狀的設(shè)計品、聽古典音樂和喜歡超現(xiàn)實主義的畫,她愛比利時畫家馬格利特,他愛西班牙的達(dá)利。
曾經(jīng)有一度舒柏昀覺得范廷樺是上帝為她特別訂做的情人。談吐幽默、興趣相同,兩人溝通起來完全沒有障礙;接著才發(fā)現(xiàn),遇見他,根本是上帝在開她玩笑。
那時,舒柏昀剛回臺灣不久,根本不知道范廷樺已婚,而且妻子懷了孕。不管范廷樺在她面前是選擇性說謊還是選擇性失憶,他從頭到尾都不曾提過自己已婚的身分。
如果不是醫(yī)院的護(hù)士暗示她風(fēng)度翩翩的小兒科醫(yī)師是已婚身分,舒柏昀恐怕到此時還被蒙在鼓里?傊,事過半年,她早已走出失戀的傷痛,一點也不想要和眼前這個前男友再有任何瓜葛。
「我到現(xiàn)在仍然經(jīng)常想起妳!狗锻甯皆谒呡p聲說。
感到他靠得太近,舒柏昀退開一步,側(cè)身看著他,壓低聲音說:
「我會把這句話視為一種騷擾!
「妳為什么換手機號碼?妳在躲我嗎?」范廷樺戴著銀邊眼鏡,一臉?biāo)刮牡哪曋姘仃馈?br />
「不,不是,我沒必要躲你,你對我構(gòu)不成威脅。」舒柏昀更換手機號碼是因為從上個月開始她經(jīng)常在半夜接到?jīng)]出聲音的電話,卻又對這樣的情況無計可施,迫于無奈,只好換號碼,完全和他無關(guān)。
「是嗎?我以為妳在躲我。」
「我沒有!故姘仃篮炏滦庞每◣,囑咐服務(wù)人員把畫送到她家,然后就打算離開會場。
范廷樺輕拉住舒柏昀的手臂,她愣了一下;他牢牢地握住她的手,眼神含著無限柔情,說:
「妳可以給我一點時間嗎?我還有話要跟妳說。」
舒柏昀不想惹人注意,這里有太多他們醫(yī)院的同事,她不動聲色地甩開他的手,徑自走到會場外走廊角落處。
站在走廊敞開的窗戶前,舒柏昀凝視著范廷樺。
「你想說什么?」
「我離婚了!
「我聽說了!
「我是為了妳離婚的,如果不是遇上妳,我不會……」范廷樺深情款款地說。
她低垂著眼,沒有直視他盯住下放的視線,語氣輕柔地說:
「我很遺憾。但這改變不了什么!
「我想知道我哪一點比不上岑子黎。」高大挺拔的范廷樺碰觸她纖細(xì)的肩,情緒激動地要她看著他!肝乙獖吀嬖V我答案,好讓我死心!
岑子黎剛坐上電梯到達(dá)宴會廳這層樓,他是受到舉辦廠商的邀請前來參加這場慈善義賣活動,參與這類活動不僅有助于公司的名聲,還可以將捐款的錢拿來抵稅,算是一舉兩得。
只是岑子黎沒料到他只是到走廊透口氣抽根煙,竟會聽見自己的名字,更目睹舒柏昀和范廷樺在轉(zhuǎn)角處談話。
照理來說,岑子黎應(yīng)該離開,可是他卻又對他們談話的內(nèi)容好奇,于是選擇不動聲色站在原地。
舒柏昀看著范廷樺,眼神中有些許感傷,語氣卻極嚴(yán)肅──
「你很清楚,我們會分手和他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
「怎么會和岑子黎無關(guān)?我們才分手沒多久,妳就和他訂婚,時間太匆促了點,我不覺得妳會愛上像他那樣的男人!
自從在雜志上意外看到舒柏昀穿著訂婚禮服的照片,范廷樺到現(xiàn)在還是無法接受她和岑子黎訂婚的事實。
「我想妳一定是為了氣我,怪我沒對妳說實話。妳是不是為了賭氣才和他訂婚的?」范廷樺猜測。
事情根本不是這樣。然而舒柏昀覺得自己沒有向范廷樺解釋的必要,更何況依照現(xiàn)在的情況,愈解釋只會愈糟,她只想和范廷樺劃開距離。
「不是。我不會拿訂婚這種事開玩笑。你要說的就是這些嗎?我可以走了嗎?」舒柏昀冷靜地問。
「不,妳還沒有回答,我哪一點比不上岑子黎?」范廷樺愈說愈激動,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輕蔑,「妳是看上他的財勢嗎?妳應(yīng)該知道他賺的錢有多血腥,他的手段有多殘酷!那些錢都是他踐踏小公司小老板的資產(chǎn),踩扁他人賺取暴利,搜刮原先不屬于他的財物得來的,妳怎么會看上那種人?」
「要怪就怪愛情不長眼睛。」舒柏昀挑釁地看著他,一臉的無動于衷。
「妳知道他的家世背景根本不像外界所說的那般。妳知道他是岑家的私生子嗎?當(dāng)年這新聞鬧得很大。他母親只是個陪酒小姐,他父親則是個敗家子,要不是他夠冷血無情,心狠手辣,妳以為憑他的身世當(dāng)?shù)蒙厢掀髽I(yè)的總裁嗎?和他訂婚,妳根本就是羊入虎口!」范廷樺愈說愈激動。
難怪她直覺岑子黎的個性非常怪異,卻弄不清楚到底是哪里不對勁。舒柏昀憶起許多和他用餐的情景。為什么他家族里的成員這么不喜歡他?還有那一幕在廚房撞見他大笑的畫面,許多片段掠過腦海,解釋了疑問,她這時才驀然發(fā)現(xiàn)岑子黎也有著內(nèi)心脆弱的一面。
凝視著她訝異得說不出話來的表情,范廷樺得意的笑起來。
「妳不知道他是私生子?他把妳騙得團團轉(zhuǎn)。」
舒柏昀看著范廷樺臉上的笑容,語氣平靜地說:
「私生子又如何?至少他沒有結(jié)了婚卻故意隱瞞我!
「妳還沒有原諒我?我都為妳離婚了,妳要我怎樣?」
「我想你一直沒有搞清楚狀況,范廷樺──」
她停頓下來,沉重嘆氣。即使已經(jīng)分手,她仍不希望讓兩人關(guān)系變得太僵,然而繼續(xù)牽扯下去只會讓她和他更牽扯不清。這一刻,舒柏昀不得不實話實說:
「我沒有愛你愛到這輩子非你不可的程度,我也沒有愛你愛到可以不顧自己的良心,讓愛情的欲望駕馭我的理智,超越內(nèi)心道德衡量的標(biāo)準(zhǔn),對我來說是不可能的。你要聽答案,我就老實說。比起你,我比較愛自己。」
這大概是范廷樺最不想聽到的事實,他無話可說的愣在當(dāng)場。
「我沒有要你為我離婚,我的良心對得起我自己,你要為你自己的決定負(fù)責(zé)。」
「我沒想到妳會這么殘忍!广蹲≡S久,范廷樺只能擠出這一句話。
「我是。這才是我,你認(rèn)識的舒柏昀!
舒柏昀不想出口傷人,但還是傷了他。她撇開視線不再看他,隔了一會兒,范廷樺轉(zhuǎn)身沉默離去。
舒柏昀獨自站在窗前好一會兒。夏季的空氣還是一樣燠熱難耐,對面街角招牌上的霓虹閃爍燦亮如天上星火,唱片行里流瀉出音樂……但站在這里,她聽不到那是什么音樂,不過,不管是德布西還是流行音樂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不后悔。舒柏昀為此有著些許感傷,卻沒有太過深刻的遺憾。
隔了好一會兒,站在不遠(yuǎn)處的岑子黎覺得舒柏昀的情緒應(yīng)該平靜了,這才寂靜無聲地走到她背后,叫了她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