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個大早的小喜跟客棧借用了廚房,忙著幫他家少爺煎藥。少爺被擄走的那一夜,他擔憂得不知流了多少眼淚,直至大胡子趕回到客棧跟他說已找到少爺,且衛公子正在他家少爺身邊照料他,他才稍稍放了心。但大胡子提及少爺身上受了刀傷,讓他才剛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但不管他怎么追問,大胡子就是不肯回覆他家少爺的刀傷究竟嚴不嚴重,只避重就輕地說有他頭兒在不用擔心,聽到這樣的回覆,他怎么可能放得下心?
他盼了又盼,終于在昨夜盼到了少爺回來的身影。他身上穿的已不是原有的白袍,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他迎上去想問他這兩日來究竟是如何死里逃生,又是住在哪里,但他看起來很虛弱,讓他連一句話都未問出口,便先扶著他回房休息,才一躺臥上床,少爺一沾枕就睡著了,可見真的是累壞了。
還好出門前他有隨身帶著少爺從小服用的補藥,這幾日一定要讓他服個幾帖把氣血補回來才行。
煎好藥的小喜端著藥要回房間,剛好在門口遇到了衛子商,他似乎是要找少爺的樣子。
「衛公子這么早起,要找我家少爺嗎?」看他手上好像拿了像是藥材的東西,該不會是要給少爺服用的吧?
「你手上端的是什么?」小喜手上端的藥散發出一種很奇特的香氣,衛子商的眼神閃過一絲異色。
「這是我家少爺的補藥!
「這種藥材味道很奇特,很少見!褂致劻艘幌嘛h散在空氣中的香氣,很像前些日子在蘇府時蘇夫人提及的異香。
「我家少爺小時候身體很不好,三不五時就要看大夫,藥總是不離身。一般的藥吃起來總是帶著苦味,少爺嫌苦,每回喝不到兩口就全吐了出來,我家老爺見了,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想了法子找遍全國各地特殊的藥材,沒想到竟在珠崖找到一種少見的植物,不僅對心肺很有幫助,且香氣獨特,于是就命人將這種植物栽在自家的院子里,還請專人將它曬干磨成粉,不但便于攜帶,也可以外敷!
小喜非常感激衛子商對他家少爺的救命之恩,對于他的疑問知無不言。
「可以給我一包藥粉嗎?」
衛公子也受傷了嗎?小喜趕緊從身上掏出一包給他。
「若是不夠,房里的包袱內還有一些,衛公子若有需要,可以跟我說一聲!
衛子商點了下頭,沒有解釋他拿藥粉的用途,只是提醒地對小喜道:「藥快涼了,先端去給你家少爺服用!
經他提醒,小喜趕緊將藥端進房,一進到房內,鐵福英剛好從床上坐起。
「少爺,吃藥了。」
見到那碗藥,鐵福英有些抗拒,就算藥材帶著香氣沒有苦味,但從小喝到大,他早就喝怕了,直搖頭說不想喝。
「少爺,你身體帶傷,一定得喝才行!
早就知道他會抗拒,若是平日,就讓他任性地偷溜個一兩次不喝是無所謂,但他現在身體這么虛弱,說什么都得喝,而且還要連喝個幾帖才行。
他不要,他已經覺得好多了,不喝藥應該不礙事。
見他閉著嘴,一副抵死不從的摸樣,衛子商接過小喜手上的藥。
「我喂你喝,還是你要自己喝?」微挑著眉問她。
衛子商此話一出,小喜有些訝異,來來回回看著衛子商跟他家少爺。氣氛怪怪的,少爺好像有些不敢正視衛公子的眼,他們兩人之間發生了什么事嗎?
鐵福英趕緊將藥接過手,倒進嘴里快速喝下口,因為喝得太猛,被入口的藥給嗆著了,咳得眼淚都掉下來了。
小喜幫他拍著背順順氣!竸e急,喝慢些!
見他終于把藥喝了,衛子商滿意地看了眼已空的碗,將手中一早出門配的藥交給小喜。
「這幾帖藥每日服用三次,要記得讓你家少爺服用!
他剛剛不是已經聽話的喝藥了嗎?這么多藥他一個人怎么喝呀!很想抗議,但看了一眼衛子商沒得商量的表情,話又吞了回去。
小喜看了眼他家少爺想抗議又不敢說話的表情,心里暗自驚訝,對衛子商又佩服了幾分。少爺什么事都好商量,唯獨吃藥這件事就算出動了老爺也沒轍,沒想到衛公子什么話都沒說,只用一記眼神就把他治得服服貼貼的,真是神奇!
「對了,少爺,前天蘇家少爺來找過你!
璽善找他?「有留話嗎?」
「他只說剛好路過客棧想來探探你,沒見到你,他好像很失望!
聽小喜這么說,鐵福英起了身,一副準備出門的模樣。
「少爺,你要去哪?」身體還沒復原,急著上哪去?
「去蘇府一趟!顾灿泻脦兹諞]見到璽善了,有些想念他。
只因為聽小喜說蘇璽善未見到她有些失望,所以她就急著去蘇府見他嗎?衛子商的表情有些深沉,擋在她身前。
「你身體尚未復原,還是留在客棧休息,過個幾日再去蘇府也不遲!
可是璽善想見他。仍是想出門,但衛子商擋在門前,堅持他必須休息。
「我已經好多了,只要去一會就回來!乖囍f服衛子商讓他出門。
她就這么想見蘇璽善?連一刻都不能等?衛子商神色陰郁。
他生氣了嗎?鐵福英感受到他臉色微妙的變化。是自己太任性了嗎?明知身體還沒復原,卻不顧勸阻要去見璽善。
「我知道了,不去就是了!
已恢復往常神色的衛子商看她一臉失望,又有些心軟,對小喜說道:「雇頂轎子吧,我陪你家少爺去一趟蘇府!
雖然心里不愿她去見蘇璽善,但又見不得她不開心,只好妥協,選擇折衷的辦法——他跟她一道去。
小喜手腳俐落地馬上雇轎子去。
「你也要去?」他是要去見璽善,那他是為了什么事去蘇府?
「你不希望我去?」
「我哪有這么說!顾⒁曀难凵褡岃F福英不敢說出否定的答案。
他今日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第一次感受到他心情的波動,以往連他在想些什么都猜不出來的鐵福英有些訝異,沒想到他也有這么人性化的表情,今日的他好像不太想隱藏情緒,為什么?
搭上了轎子,一路思索著他心情不好的原因,尚未找到解答,轎子已來到了蘇府。蘇璽善一聽到他上門拜訪,親自出來迎接。
見到他臉色不如平日的紅潤,有些擔憂地問:「你生病了?」
上前想扶他一把,但有人比他手腳更快;在鐵福英一步下轎子,衛子商早等在一旁扶住她腰身,以免她因暈眩而腳步不穩。
站穩腳步后,放在她腰身的手仍然沒有松開,鐵福英有些靦腆地附在他耳旁悄聲提醒他:「衛兄,我沒事,你可以放開我了!
他附在衛子商耳旁講話的動作形成一幅很親膩的畫面,小喜只是看著,沒有任何訝異的表情;倒是蘇璽善有些怪異地看著他們兩人,才想過去提醒他們,兩個大男人摟在一起容易令人產生誤解,衛子商已松開握在他腰身的手。
進到蘇府,蘇璽善在他住的西廂房院子里的涼亭準備了一些茶點,兩人又像許久未見的朋友般有聊不完的話題。
衛子商沒有與他們同坐在涼亭中,只是站在一旁靠在柱子邊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們兩人。
「怎么受的傷?好像挺嚴重的!箍此哪樕瑐欢ú惠p,心里有些難過,他受了這么重的傷,自己卻至今才知道。
鐵福英將這幾日發生的事跟他一一道來。
「多虧有衛兄在,現在已經好了許多!
分神看了站在一旁不說話的衛子商。他在想些什么?每回只要他心里正在思索某事或是想探知答案,就像現在這種表情。
「所以前些日子我邀你來家中住時你應該答應才是,這么一來,也許就不會受傷了。干脆你今日就別回客棧了,我找個人幫你到客棧將行李搬來,從今天起你就住這里吧!
鐵福英尚未回覆,站在一旁一直無言的衛子商先開口了:「蘇府雖然奴仆眾多,但畢竟真正受過武術訓練的并不多,若真的遇上了強勁對手,想御敵恐怕仍是使不上力,再加上對方第一次已失手,短期內應該不會再冒險前去客棧,所以不必太擔心!
真不愧是神捕,分析得很有道理,但蘇璽善還是放心不下。
「我請劉管家找幾個身手不錯的人安插在府內,如果真的遇上什么事也能保護你,你還是搬來這里住我比較安心!
但鐵福英還是拒絕了!肝遗聲B累到蘇府的人,而且我也認為衛兄說的很有道理,目前住在客棧應該是安全的!
話雖如此,但總覺得心里還是很不安。他身上受了傷,就如同自己也跟著受傷般,總覺得身體也跟著有些不適了起來,很奇異的一種感覺。
「就算客棧暫時是安全的,但也難保過了一些時日不會再遇上相同的事,為了讓我安心,你就搬來吧!咕退慵抑信蜎]有高強武藝,但人多勢眾,對方應該會有所顧慮,不敢輕舉妄動才是。
鐵福英見他如此擔心自己,對于是否搬來蘇府一事認真考慮起來,沒想到他還在猶豫之時,小喜開口了:「蘇少爺別擔心,有衛公子在,沒有人動得了我家少爺一根寒毛的,衛公子絕對不會讓我家少爺再受到傷害!
小喜干嘛一副很了解衛子商想法的樣子?還當眾說了出來;他這么一說,衛兄怎么好意思推卸這個不求自來的重責大任?
「小喜,你這么說太為難衛兄了,衛兄有公事在身,怎能分神照應我?」
衛子商沒有推辭,反倒淡笑地說道:「莫擔心,有德申這個得力助手在,公事上并沒有太多需要煩心的地方!
意思是說照應他并不會造成他太大的困擾嗎?他知道他這樣的回覆形同把保護他的責任往自己身上攬嗎?依他冷靜擅于分析的個性當然知道,所以他是真心想保護他嗎?
這個結論讓鐵福英的心顫動了下,有些呆愣地看著他。
衛子商不閃避他的眼神,直接回視他。
良久,鐵福英意識到兩人竟旁若無人地對望,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展開扇子半遮著臉假裝扇風,扇子遮住了他臉上大半的胎記。
衛子商看著他潔凈無胎記的半邊臉,原本靠在柱子上的身體突地直挺了起來,再定眼細看,他的臉?難道……又看了許久,身體慢慢地又靠回柱子上。
蘇璽善覺得眼前這兩人關系有些不尋常。一開始在門口扶腰的動作尚可解釋是為了穩住因身體不適而有些站不穩的鐵福英,但此時兩人的眼波交流又是怎么回事?他們可是兩個大男人,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要想個法子隔開他們兩人。
「對了,上回我跟我娘提及在街上遇見你,與你一見如故的事,我娘聽了,很想見你一面,不如現在就隨我去見見我娘。」
回過神的鐵福英應了聲:「嗯。」不由自主地又看向衛子商。
蘇璽善見狀,向衛子商說道:「我帶福英去見我娘,請衛兄在此稍候一下!共坏刃l子商回覆,就急忙拉著鐵福英往南廂房走,將衛子商與小喜留在西廂房。
他為何走得如此急?好像恨不得趕快將他帶離西廂房似的,難道他以為他跟衛子商兩人有什么曖昧嗎?沒有嗎?鐵福英在心里自問。
「你與衛兄同住一間客棧,似乎培養了不錯的交情,他竟然愿意挺身護衛你?」有些試探地問他。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因為他不清楚他的身分才會這么猜想,心里感到有些好笑。
「剛開始是有些陌生,但近日確實熟絡許多!
「衛兄確實是值得一交的朋友,但若是逾越了朋友的界限,總是有些不妥。」這樣說,他應該明白自己的意思吧?
「你真的多想了,我跟他真的只是朋友而已。」
真的是他多想了嗎?但據他親眼所見,他覺得他們兩人之間絕對不僅是朋友關系而已。不過既然他都這么說了,就暫且相信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