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在半夢半醒之間徘徊,腦中交織著現(xiàn)實與夢境,混亂得讓他頭痛欲裂。
“師傅、師傅,您瞧我這個‘之’字寫得好不好!
“師傅、師傅,我背完《論語》了,現(xiàn)在誦給您聽,好不好?”
“衛(wèi)師傅,這咸豬肉是送您的,您孤家寡人一個,過年過節(jié)沒人伴著,至少煮頓豐盛的慰勞、慰勞自個兒!
“衛(wèi)師傅,若時間允許,請您即刻啟程至霞華鎮(zhèn)!
“師傅、師傅,您別走……”
“師傅、師傅……”
雖說百無一用是書生,教書的全是窮酸秀才,但他卻以身為一個私塾夫子感到驕傲。他自覺是個好師傅,教出了幾個資質(zhì)不錯的學(xué)生,為地方培育了優(yōu)秀的人才。所以他接受聘約,決定到霞華鎮(zhèn)教書。為盡早抵達(dá)霞華鎮(zhèn),他決定挑一條捷徑走,不惜冒險進(jìn)入有山賊流竄的“云岫山”,沒想到卻遇上了暴雨……
剎那間,一個念頭突然竄入不斷涌進(jìn)記憶的腦中,促使他在混亂當(dāng)中,驚愕回神——他是在庾縣授業(yè)的私塾師傅!
遽然睜開眼,衛(wèi)韶楓撼然地僵在床榻上。
“醒了!少寨主醒了!
頓時,你一言我一語的喧擾在房里散開。
“醒了?!讓老子瞧瞧!”風(fēng)運雷氣勢磅礴地?fù)荛_旁人,撲到兒子床榻邊。
衛(wèi)韶楓由恍然中回過神,張眼映入的是風(fēng)運雷心急如焚的表情。
“小子你怎么樣、怎么樣呀?”風(fēng)運雷厚實的大掌在他臉上摸索著,那語氣,有著訴不盡的濃濃關(guān)切。
那懇切而真實的情感,陡然充塞在胸口,讓他難以呼吸、也無法說話。
他不是“臥羅煞”的少寨主,那……真正的少寨主上哪去了?
就算是延了歸期,也不至于沒捎來半點信息,拖至現(xiàn)今還未歸寨,以致陰錯陽差讓他成了“臥羅煞”的少寨主。
真正的少寨主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緊擰著眉,衛(wèi)韶楓腦中充斥著往日與近來發(fā)生的混亂場景,頭痛欲裂。
“不是說醒了嗎?怎么聽不著半點聲音?又暈過去了嗎?”風(fēng)運雷慌忙問道,暴怒的嗓音聽來頗為不耐。
知道寨主看重兒子,展豫出聲安撫。“寨主別氣,少寨主許是剛醒來,瞧來還有些恍神!
“對、對對,讓少夫人陪著少寨主好好休息,咱們出去!标懕究c頭如搗蒜地附和道。
“嗯!就讓媳婦兒陪著他!憋L(fēng)運雷頷了頷首,對著兒子說:“小子!你好好歇著,我們不打擾你。”
話一落,不待他回答,便任由手下領(lǐng)著他出門。
衛(wèi)韶楓躺在榻上,若有所思地凝著風(fēng)運雷失落的模樣,思緒沉重。他的記憶恢復(fù)得太過突然,他措手不及地不知該如何處理眼前混亂的局面。
心神一斂,他不知自己是否該說實話,揭穿事實的真相。那雙目皆盲的老寨主可以接受他其實不是他兒子的打擊嗎?
在衛(wèi)韶楓兀自沉思之際,展豫臨出門前,對著坐在角落一隅的姑娘道:“我去熬藥,晚些讓少夫人幫少寨主喂藥!
拉回飄忽的心思,云少蓉回過神問:“阿風(fēng)他……沒事吧?”
展豫徐聲道:“少夫人放心,少寨主方才只是撞到頭,不礙事的!
她暗暗松了口氣!澳菦]事了,有勞你了。”層豫朝她抱了抱拳,退出房外。
瞬間,寢屋靜了下來,衛(wèi)韶楓側(cè)過眸,不確定地啞聲低喚:“柔姑娘,你還在嗎?”
那突如其來的輕喚讓她的心揪了一下,猶豫了片刻,才出聲應(yīng)道:“我在!
“可以過來讓我瞧瞧你嗎?”管不了平日滿嘴的仁義道德,那突然涌上心頭的沖動,讓他迫不及待地想見她。他喜歡她臉上燦爛的笑容,喜歡她眉宇間的神采飛揚,以及清亮的笑聲。這一刻,他渴望藉由她,暫時忘掉那讓他苦惱的現(xiàn)實。雖然……她并不是他的未婚妻子。
“不要!币驗橥屏怂话,害他受了傷,云少蓉十分愧疚,性子里爽朗的個性也因此顯得別扭。
他溫文的語氣難得染上失落。“為什么?”
“對不住。”見他在她面前暈了過去,她余悸猶存,不由得恨起自個兒粗魯?shù)男宰印?br />
他微笑,勉強(qiáng)起身,溫和的語氣未變!吧倒,我沒事!
“哪沒事?你暈了,昏睡了整整一天!還說沒事……”她勉強(qiáng)擠出聲音反駁,感到很懊惱。
衛(wèi)韶楓頓了下,薄唇勾出一抹寵溺的笑,堅定地道:“我沒怪你,真的!
她咬咬牙,恍若未聞,仍然站在離他好遠(yuǎn)的地方。
他長嘆了一聲,拿她沒轍,只好緩緩撐起身軀,準(zhǔn)備下榻。
“你要做什么?”
“過去抱你。”這是最后一次了。
突然憶起自己的身分,時常被道德感束縛的他,哪能允許自己去抱一個不屬于自己的姑娘。
這是最后一次了!
云少蓉一驚,他、他他撞壞腦子了嗎?她圓瞠著眸,幾乎不敢相信這話會由他口中說出。
待他走近,一眼便看見她哭得像小兔兒的紅眼睛。
“你為我哭了?”俊雅的臉上有著訝異,卻也染上喜色。
她一向爽朗,沒有想到竟然會因為擔(dān)心他而為他哭泣。假若她知曉,他并不是真正的少寨主,那她還會為他擔(dān)心嗎?瞧他得意的神色,云少蓉惱道:“我以為你、你、你……”“你”個半天,她仍是不愿將那個“死”字說出口。
“所以,你是被我嚇哭的?”他深斂的黑眸變得熾熱,唇邊那抹淡笑,因為歡喜,看來添了幾分笑意。
避開他灼熱的注視,她垂目掩去悲傷的情緒,啞著嗓道:“那種情況,任誰、任誰都會被嚇哭的!
是呀!在他昏迷的那段期間,她為他的安危憂心,更因為誤以為他是被她害死而傷心得止不住眼淚。
那樣的情緒完全出自真心,沒有半分虛假,卻撼動著她的心。
原來,她不只喜歡他,那感覺甚至已經(jīng)超越喜歡,是可以為對方生、為對方死的男女之情。
云少蓉不知道自個兒為何會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如此深陷,她只知道,她不能再任自個兒深陷了。
在她斂眸沉思之際,衛(wèi)韶楓猛地張臂,將她帶進(jìn)懷里。
突然被抱進(jìn)懷中,云少蓉的眉間染著淡淡迷惑。
這一點都不像是他會做的事,他一直是溫文儒雅的謙謙君子,今天反常的舉止讓她十分訝異。
“謝謝你為了我這么費心神,就算我不是我,你也要記住,我把你烙在心頭,這輩子,怕是再也無法除去了!
“什么意思?”她仰頭望著他,覺得他溫潤的臉龐,染上感傷的意味。
他一句話也沒說,大手箍緊她的腰身,低頭吻住她的唇。
“唔……”她一驚,被他突然強(qiáng)勢的舉動給嚇到了。想開口說些什么,他的舌卻已探進(jìn)口中,與她的丁香小舌熱切纏綿著。
兩唇親密相貼,她貼近他的懷抱、汲取他身上安定的氣息,她聽見他粗嗄的吐息,感受他狂烈的心跳……不自覺間,她拋去矜持,沉醉在他的吻里。
最后一次,就最后一次任感情凌駕在理智之上吧,
這一刻,兩人皆不知,他們處在相同的不安當(dāng)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