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娘……”一走進去,拂春才剛開口,就瞅見額娘朝她使了個眼神,她這才留意到阿瑪也在,不免有些意外,這時候才剛過午,阿瑪怎么就回來了?“阿瑪,您今兒個怎么這么早回來?”
瓜爾佳常德一見著女兒,不由分說抬手就搧了她一巴掌。
冷不防挨了記耳刮子,拂春滿臉錯愕,“阿瑪為何打我?我做錯了什么?”
“你說,你是不是背著我開了間脂粉鋪子?”瓜爾佳常德憤怒的質問道。
拂春捂著被打痛的左臉頻,搬出先前想好的說詞,“我……那鋪子是三舅開的!”
“你還想騙我!那鋪子是你借著你三舅的名頭開的,當我不知道嗎?你真是越來越膽大妄為,當初就不該讓你跟著你三舅學武,如今連當著我的面都敢睜眼說瞎話!立刻把那鋪子收起來,以后也不許你再外出,留在府里反省思過!”
拂春一時氣不過,頂撞回去,“沒鍇,那鋪子是我開的,可京里又不只我一個人做買賣,為什么我就不能開鋪子?”
“你還有理了,朝廷禁止官員和其家眷與民爭利,你這么做可是犯了大罪!”
她不平的駁斥道:“我犯了大罪,那京里那些王公大臣呢?他們做的買賣比我更大,你怎么不去叫也們收了那些買賣!”
“他們的事與我無關,但你是我女兒,就不許做這種事與他們同流合污,把你那鋪子給我收了!”瓜爾佳常德不容置疑的命令道。
“我不收!”拂春倔強的反抗。
這陣子多虧了鋪子的進帳,填補了家里的花銷,額娘才不用再變賣首飾,她哪里舍得就這樣斷了這條財路。
“你這個不肖女!”被女兒一再頂撞,瓜爾佳常德氣惱極了,又重重摑了她一巴掌。
白佳氏心疼女兒,不滿的道:“有話好好說,你做什么打我女兒?”
瓜爾佳常德遷怒妻子,“你看看你都教出了什么樣的女兒,都是你縱著她,才讓她越來越無法無天。”
被連打兩記耳光,拂春又氣又委屈地瞪著他,“你憑什么怪額娘?這些年來額娘操持整個府里費盡了多少心血,為了給伯娘買最好的藥來延命,還要養活他們那一大家子,你可知道額娘變賣了多少嫁妝嗎?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只知道為了顧全你的面子,讓我收了鋪子!”
“你說什么,你這是在責怪我嗎?!”瓜爾佳常德氣壞了,惱羞成怒的抬起手又要打。
白佳氏連忙欄住他,“夠了!”不想讓他們父女倆再吵下去,她看向女兒,“拂春,你也別再說了,先出去。”
怨忿的又瞪了阿瑪一眼,拂春捂著被打疼的臉頰跑了出去。
她一路跑出大門,想去找親如姊妹的琬玉訴苦,可是走了幾步,想起她病弱的身子,她不該再用這種事去煩她,走在路上,一時之間竟有些茫然,不知該上哪兒去才好。
瞥見停在一旁一輛載貨的馬車,似是要運往城外去,她心里煩亂,萌生了想出城去散散心的念頭,于是她鉆了進去,想搭順風車出城。
馬車里載了十幾箱的貨品,她貓著身子,推開幾個箱子,在角落找了個位子坐下,曲起雙腿將下顎靠在膝上,想起適才阿瑪打她的事,她越想越委屈,咬著唇,抬袖抹了抹淚。
她開鋪子還不是為了幫忙貼補家里,阿瑪竟然不問青紅皂白就打她,也不想想憑他那些俸祿要撐起這一大家子,哪里夠用。
為了報答大伯父和伯娘當年的恩情,這些年來但凡伯娘他們那一大家子有什么要求阿瑪都答應,不僅供著幾個堂哥和堂弟們讀書,還好吃好喝,綾羅綢緞的養著他們。
這些林林總總的花銷,全都是靠著額娘和她想辦法來填補,阿瑪才能安安心心當他清高耿直的大學士。
拂春忿忿不平的一邊想著,一邊抹著淚,半晌后哭累了,眼皮知不覺的闔了起來。
日落時分,前后三輛馬車停在一間驛館。
一名侍衛領著幾個仆役走向最后一輛馬車,說道:“那些貨都在這兒了,你們上去搬吧!
“好咧!
幾個仆役上去,正準備要將那十幾箱的貨給搬下來,陡然聽見里頭傳來說話的聲音——
“我怎么睡著了?”
其中一名仆役連忙移開幾個箱子,與剛醒來的拂春大眼瞪著小眼,吃驚的問道:“姑娘,你是誰,怎么會在這車里?”
“我先前想出城,就鉆進了這輛馬車里!狈鞔赫f著,撥開貨箱,跳下馬車,瞧見周圍陌生的景致,她看向那幾名面生的仆役,納悶的問:“這是哪里?”
幾名仆役還來不及回答,一道帶著訝異的低沉嗓音先一步傳來——
“拂春,你怎么會在這里?”話落,說話之人也走了過來。
“永玹,你怎么也在這里?”拂春瞪大眼。
“這是樊縣驛館,我奉皇上之命出城辦事;卮鹞,你為何會從那輛載貨的馬車上下來?”
適才他走過來時,剛好瞧見她從馬車上跳下來,那些貨是朋友托他順路送過來的,沒想到她竟會藏在運貨的馬車里。
“我先前覷見路邊停了輛馬車,似要出城,我剛好也想出城,就鉆進去想搭順風車。”解釋完,她瞥見天邊滿天落震,詫異地道:“都日落了,我竟不知不覺睡了這么久!
“你出城想去哪兒?”永玹再問。
她只是想出城,想離家出走,至于上哪兒去,心里還真沒個底兒,可是看他那個樣子,她要是不給他個答案,他說不定會直接把她送回家去,她只好隨口回道:“去普濟寺!
“普濟寺已經過頭了,現下時候不是,你先在驛館休息一晩,明早我再派人送你過去。”
“不用,既然都來到樊縣,我在這兒待兩天再回去!彼氣惱阿瑪,不想這么快回去。
“你這是怎么了?”發覺她臉色不太對勁,永玹關心地問道。
“沒什么。”拂春下意識抬手捂著被阿瑪打的左臉頰,已經不疼了,不過她的心還痛著。
永玹略一思忖,隱約明白了原由,“你可是同家里人吵架了?”
她抿著嘴沒答腔。
見她不想說,他也沒再追問,“你還沒用晚膳吧?跟我來。”
聽他提起晚膳,拂春這才意識到肚子餓了,便跟著他走向膳堂。
驛館的人已備妥晚膳,只是沒料到他又多帶了個姑娘過來,連忙再添了副碗筷。
她也沒客氣,端起碗埋頭吃飽。
瞄她一眼,永玹墨黑的眸里似是滑過一絲笑意,接著他端起碗,慢條斯理的用膳。
拂春是練武之人,食量素來不小,連吃了三碗才擱下碗筷,她看向正在喝湯的永玹,唇瓣動了動,有些欲言又止。
他喝完湯,拿起下人送來的干凈帕子擦了擦嘴,這才覷向她。“你有什么話就直說吧!
她躊躇了一會兒才開口,“也沒什么,只是想問你,你覺得我開鋪子的事有錯嗎?”
此時人在城外,而她認得的人只有他,就只能找他傾吐心中的委屈。
他從她的話里聽出了些端倪來,“可是有人為這事責怪你?”而能責備她之人,只有她家里的長輩,想來應是她開鋪子的事,被她那位清廉耿直的阿瑪得知了。
“我阿瑪打了我,還讓我把鋪子收了!”提起這事,她好不容易稍稍平息的怨氣又冒了上來。
“所以你就隨便就鉆進一輛馬車里出了城,想離家出走?你可有想過,萬一遇上了心懷不軌的人該怎么辦?”永玹的嗓音不重,但是聽得出來他對她這般負氣輕率的舉動不是很贊同。
拂春馬上反駁道:“我有武功在身,怕什么!”
知她仗著武功在身,定然聽不進他的話,他也沒再多說什么,他抬手輕觸她的左臉頻,適才見她捂著臉,想必是挨了她阿瑪的掌摑,此時雖已看不出被打的痕跡,但他仍輕聲間逭“還疼嗎?”
他那溫柔關切的眼神看得拂春有些不自在,她別開眼,回道:“早就不疼了!钡故潜凰鲇|的地方有些癢癢的。
永玹收回手,沉吟道:“你阿瑪既然已經知曉鋪子的事,可要我差人幫你把鋪子給頂出去?”
“那鋪子我費了不少心血!彼桓市囊驗榘斠痪湓,讓她花的那些心血全都白費。
看出她的不舍,他替她想了個辦法,“要不這樣吧,咱們合伙,我出一半的銀子頂下那間鋪子,名義上那間鋪子是我的,你阿瑪也就無話可說,那間鋪子是你整治出來的,以后還是交由你打理,賺得的銀子你分七成,只要分給我三成就好,你看如何?”
“你真要與我合伙?”拂春有些意外,沒想到他竟然要與她合伙,還讓她占大頭。
“你不是不想收了鋪子嗎,只有這個方法能讓你保住那間鋪子!
“你為什么要這么幫我?”她不解的問。
永玹微笑著溫言回道:“咱們相識一場,勉強也算是朋友吧,朋友有難,出手相助還要理由嗎?”
聽他這么說,拂春先是一訝,接著爽快的接受他的好意,“好,既然你拿我當朋友,那我也認了你這個朋友,以后你有難時我也會幫你。不過三成你太吃虧了,還是分你四成吧!痹舅窍胍炙话,但鋪子若仍由她打理,她總要收些辛苦錢。
他沒再推讓,含笑道:“你說怎么樣就怎么樣吧,明早我就差人送你回去!
“不要,我難得出來一趟,想多待幾天再回去。”她才不想這么快回去見她阿瑪。
永玹略一思忖,提議道:“你若真不想回去,要不先跟著我吧!
“可你不是奉皇命出來辦事嗎?”
“你會武功,有自保的能力,跟著我倒也無妨!迸c其放她一人,倒不如把她帶在身邊安全,而且說不得等回去之后,他便可以向皇上提那件事了,他已經……等了好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