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拂春去看了琬玉和三舅,再去了鋪子一趟,回到府里已是黃昏時分,就在她心里叨念著不知道她的賞銀何時能下來時,忽有傳旨的太監上門來。
瓜爾佳常德還未回府,白佳氏領著女兒在前廳接旨。
宣讀完圣旨,太監笑呵呵的恭喜道:“奴才恭喜拂春小姐將喜嫁良夫!
拂春手里捧著圣旨,一臉呆愣。
白佳氏上前回了幾句話,命人給了傳旨的太監賞銀,送走人后,她回頭看向仍舊震驚的女兒。“想不到皇上會將你許配給永玹,他人品端方,性情溫良沉穩,倒是個不錯的人選。”她的語氣帶著笑意,顯然十分中意這個女婿。
拂春總算從驚愕中回過袖來,看著手里的賜婚圣旨,她蹙著眉道:“額娘,我是在等皇上的賞銀,可不是在等這賜婚的圣旨,皇上該不會是想用這賜婚圣旨來打發我,不給我賞銀吧?”
白佳氏沒聽明白女兒的話,“你這孩子在說什么,哪里來的賞銀?”
“先前我不是幫永玹破了那官銀的案子嗎,永玹說會奏請皇上重重賞我的。”可是看看,她等到的是什么,真是豈有此理,還她的賞銀來!
見女兒氣呼呼的,白佳氏哭笑不得。“你這孩子,這婚事不就是皇上給你的賞賜嗎?憑永玹的家世、人品和才干,京里多少貴女想嫁他都求之不得呢,你還嫌棄。”
“這不是嫌不嫌棄的問題……不成,我要去問問永玹,看是不是他眛下了我的功勞,沒有稟報皇上!闭f完,拂春便拿著圣旨跑了出去。
白佳氏看著女兒的背影,無奈的揺揺頭,怎么她一個姑娘家,想的總是銀子,而不是自己的婚姻大事?不過話說回來,她倒是很開心女兒能嫁給永玹.
一路來到永玹的府邸,門房進去通傳后,永玹親自出來迎她。“你怎么來了?”
“我有事要問你!
“什么事?”他領著她走進府里。
不等進到廳里,她在半路便質問道:“官銀的事,你是不是沒有替我向皇上討賞?”
他溫言答道:“我今日進宮時,已向皇上指了這事!辈贿^他沒替她求賞銀,這個功勞先在皇上那里記下,說不得以后會對她有用處。
“那皇上怎么沒給賞銀,反而賜下這樣一道圣旨?”她將手里的圣旨舉到他眼前。
皇上派人來傳達賜婚的圣旨,自然不可能只有給她,他定也收到了這道賜婚的圣旨。
見她將賜婚圣旨都帶來了,永玹微笑道:“想來皇上是認為千金易得,佳婿難求,才會將我賜給你為夫。”
拂春受不了地指著他的鼻子,“你這人臉皮未免也太厚了!本谷挥心樧苑Q佳婿。
他溫雅一笑,但說出來的話卻毫不遜猻,“我說的是大實話,皇上定是認為讓你嫁給我,比賜你千金更有用,所以才會為咱們倆賜婚,何況咱們在古墓里早就私訂了婚約,皇上的賜婚不正好!
她沒想到他會拿那件事來說嘴,一時有些結巴,“那是……”
“當時在古墓,你可是親口說要與我結為夫妻。”
“那時我是說倘若咱們出不來!
永玹斂去笑意,眸光憂傷的注視著她,緩緩啟口,“倘若你當真不想嫁給我……我可進宮去向皇上請罪,求皇上收回 圣命!
拂春想起兩人在古墓里共患難的情景,又見他似乎很難過,不暇細想便脫口道:“我又沒說不嫁你!闭f完,她有些害臊的嗔了句,“不同你說了,我回去了!钡纛^便跑了出去。
他也沒追上去,站在原地看著她越來越小的身影,嘴角緩緩揚起,而且越揚越髙.
他不會告訴她,這樁婚事早在幾年前他就向皇上求來了,那是某一次替皇上辦事,他辦得極好,皇上問他想要什么賞賜,他求了一件事——
“臣想求皇上將瓜爾佳拂春許配給臣為妻。”
“拂春不是常德家的那丫頭嗎,朕記得她似乎還是個小丫頭,尚未到婚配的年紀!庇捎趲啄昵八秊榱怂艿芤粋人打了吉勝他們幾個,這事鬧得連皇上也知曉。
“臣想求的是,等過幾年她長大后,請皇上將她指給臣為妻。”他知道她才十二,年紀還太小,不過他可以等。
“原來你這小子早早就瞧上了人家,還想提前將她給訂下來!
“請皇上成全。”
“好吧,朕就答應你,日后將她指給你!
今日他進宮,向皇上請旨賜婚,皇上還笑話了他一頓。
“朕還想著你若再不來請旨,便要將她指給別人了!
是啊,他等了這么多年,終于能如愿以償,將他的拂春給娶進門了。
“永玹,我再敬你一杯,恭喜你即將大婚。”吉勝已喝得半醉,滿臉通紅,拿著酒壺走過來,來到他面前時,腳步不穩的踉蹌了下。
永玹扶住他,勸道:“你醉了,別再喝了!苯袢諑孜缓糜严嘌,提前祝賀他大婚,吉勝一來便猛灌著酒,已連飲三壺酒。
“我沒醉,皇上賜婚,讓你迎娶拂春為妻,這么大的喜事,你怎么也要把這毒酒給干了!奔獎俚囊浑p醉眼狠狠瞠著他,硬是將酒壺塞到他手中,要他喝。
永玹拿走酒壺擱在桌上,“你醉成這般,還是先回去休息吧!
見他不喝,吉勝抬手一揮,將那壺酒砸碎,朝他吼道:“你不喝是不是瞧不起我?我早知道你同我一樣,對拂春懷著那種心思,我娶不到她,讓你娶到了,你很得意是不是?”
見狀,文碩與平康相覷一眼,擔心吉勝鬧起來,也過來相勸。
“吉勝,你醉了,我送你回去!薄拔覜]醉!今天永玹若不把酒給我喝光,我同他沒完!”
“吉勝,咱們今兒個是來祝賀永玹即將大婚,別鬧了,看看你都醉成什么樣子了,盡說著渾話,我送你回府。”文碩拽著吉勝的手臂,將他往外拉。
吉勝甩不開他的手,被拖著往外走,但仍不甘心的回頭朝永玹吼道:“你很得意是不是,你贏了我,娶到她了……”
“永玹,吉勝這是醉了,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你別往心里去。”文碩連忙替吉勝解釋,以免永玹心生芥蒂,說完,他便與幾名隨從匆匆從將吉勝扶出包間,往樓下走去,以免吉勝再口沒遮攔,說出什么難聽的話來。
吉勝對拂春懷著什么心思他是知情的,但是他沒想到原來永玹也是,他們幾人是一塊長大的好友,他不希望為了一個女人,壞了幾人之間的情分。
平康也替吉勝緩頰道:“吉勝這小子一喝醉就胡言亂語,你別把他的話當真!
永玹斟了杯酒,啜了口,溫聲道:“我沒在意。我們四個人是一起長女的,我還不了解吉勝的性子嗎?只不過這次,在意的怕是他。”
吉勝無法給拂春的,他能給她,但他能得到拂春并不是憑空得來,為了她,他花了不少心思,府里更是一個姬妾都沒有,只為等她。
“吉勝對拂春的心思我先前是看出來了,可我真沒想到連你也……你是什么時候對她動了心的?”平康奇的問。
“比吉勝還早!庇阔t只說了這句,其他的便不愿再多說,接著他站起身,“還要籌辦婚事,我先回去了。”
平康目送他離開,永玹的心思素來藏得深,這次若非吉勝他甚至沒看出這位好友早動情了,多年來他身邊始終沒有女人,他還一度以為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毛病,原來竟是個癡情種,獨身至今只為等一人。
下一瞬他想起不久后妹妹也要出嫁的事,感慨的嘆息,同樣是皇上賜婚,卻是兩樣情。
琬玉出閣前,拂春過來看她,待送琬玉出嫁后,很快也將輪到她了,她和永玹的婚期已訂下。
琬玉命丫鬟取來一套頭面首飾送給她,“拂春,你成親我沒什么好送你的,這套首飾就當是我給你添妝!
拂春接過錦盒打開一看,里面放置了一整套用翡翠雕琢的珠鏈、耳環和簪子,有些訝異,婉拒道:“你成親,我什么也沒送,只送給你一些我鋪子里的胭脂水粉,這么貴重的首飾我不能收,你還是自個兒留著吧!
“這些首飾我很多,這套是我特地為你準備的,你就收下吧,咱們姊妹一場,我比你年長兩歲,就當是我這個做姊姊的送給妹妹的禮物,你若不肯收,倒要教我心里難過!
“可是……”
琬玉不讓她再推拒,將錦盒塞到她手里,輕咳了聲說道:“我出嫁時會用你送我的那些胭脂水粉,你出嫁時,也配戴這套首飾可好?”
最后推卻不得,拂春收下了,然而看著琬玉日漸消瘦的面容,那唇色和臉色一樣蒼白,她心里也越發擔憂。“今日天氣不錯,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這一次琬玉沒有拒絕,“也好。”
拂春扶著琬玉走到花園,此時已是夏末初秋,天氣不冷不執,池子里的荷花早已凋零,只剩下幾許殘枝敗葉。
琬玉站在池邊,望著那一池殘敗的枯葉,清雅的面容無喜無悲,只是輕聲道:“明年這池荷花再開時,也許我已見不到了!
拂春聽見她這隱隱透著不祥的話,神色一變,急忙道:“不會的,琬玉,你別再胡思亂想,不只明年,后年、大后年、大大后年,以后每年荷花開時,只要你想看,我都陪你回來看!”
琬玉輕笑了聲,“你別緊張,我的意思是屆時我已嫁為人婦,哪里能再隨便回來!
拂春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氣,“你若想賞花,只管回來就是,這兒是你的娘家,誰敢阻止你回來?若是有人敢不讓你回來,你差個人來告訴我,我打得他滿地找牙!
琬玉溫柔淺笑,“拂春,能有你這個妹妹真好。我相信你日后嫁給永玹,他定也會好好待你。”
“要是端瑞郡王敢不對你好,我一定饒不了他!北绕鹱詡兒的婚事,她更擔心琬玉,她身子不好,還要嫁給那樣的人,也不知受不受得了。
琬玉輕揺螓首,“你別怪他,這樁婚事只怕他也不愿意。咱們回去吧,我有些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