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星期后,叮當音樂教室。
結束進階班小朋友的小提琴課,喬靈兒提著小提琴準備回教職員室,在走廊轉(zhuǎn)角處有人出聲喊住她。
“喬老師。”
她循聲轉(zhuǎn)過身,看清迎面而來的人影時,頓覺有些局促緊張。喊她的是她上司的學弟,隔壁棟大樓一家出版社的總編輯,亦是她暗戀的對象,寇旭恒。
三個月前,他第一次出現(xiàn)在叮當音樂教室時,經(jīng)由老板的引介她才知他是老板的大學學弟,被隔壁大樓的出版社由新加坡禮聘回臺任總編輯一職。中等的相貌不特別引人注意,但他身上的斯文書卷氣令她頗為欣賞,慢慢熟稔后,成為她暗戀的對象。
“寇總編忙里偷閑來找我們老板聊天?”暗做個深呼吸緩和緊張,她微笑輕問。
“我是特地來找妳,想請妳幫個忙!笨苄窈愫Φ莱鏊膩硪。
“有事你盡管說,如果幫得上忙,我一定幫!
“妳一定可以。前陣子我們出版社有份重要的英文小說稿就是多虧妳的翻譯,才能讓小說如期上市,現(xiàn)在我手邊有本稿子想再借重妳的翻譯能力,不曉得妳最近有沒有空?”
他任職的出版社其實有合作的翻譯人員,然而經(jīng)過上回有份稿子被翻得荒腔走板,他在忙得焦頭爛額之際還得修正翻譯的情況下向?qū)W長發(fā)牢騷,剛好被喬靈兒聽到,她提出可以幫忙潤飾稿子,且令他刮目相看的以簡潔又引人入勝的句子完成那份翻譯之后,他便認定她是個不可多得的翻譯人才。
這次這本被視為暢銷小說的翻譯工作,他首先考慮的人選即是她。
“若是這兩天就急著要,我恐怕沒辦法勝任!彼⑽促Q(mào)然答應。在大姊的堅持下,她晚上雖未排課,白天仍有成人班與兒童班的課要上,要她在短期內(nèi)譯完整本長篇小說,有些困難。
“一個月的時間可以吧?”他沒敢將期限縮得太短,怕學長怪他壓榨他們音樂教室首席小提琴老師的體力和腦力。
“如果是一個月,我可以試試看。”
寇旭恒松了口氣,才將存有小說的隨身碟交給她。“那就麻煩妳了,到時除了翻譯酬勞,我再請妳吃麻辣鍋感謝妳。不打攪妳了,我還有事忙,改天再聊!
喬靈兒怔忡的站在原地,并非不舍得他的離去,而是他無意間提及的麻辣鍋三個字,讓她憶起一星期前與封雋亞父子的偶遇,腦中清晰浮現(xiàn)航航可愛稚氣的臉龐,就連他爹地那張性格的俊顏也一起映現(xiàn)在她腦海中。
那夜,她雖然在封雋亞這酷酷的醫(yī)生面前出了糗,但他兒子真的好討人喜歡,那晚她原本想問航航家里的電話,以便偶爾打電話和他聊天,但她終究忍住這份沖動,不想他爹地懷疑她的動機。
不曉得航航還記不記得她?這幾天她為小朋友上課倒是常想起他。不知是否因為封雋亞是他爹地這層連帶關系,每回想起航航,亦會想到他那個對她有點遜的胃極有意見的爹地就是了。
搖頭收回游離的思緒,她將教材拿回教職員室,沒看到好友裘美黛,猜想她大概還在課堂上,于是留了張先回去的字條,緩步離開音樂教室。
難得今天下午只有三堂課,她打算回家就動手翻譯寇旭恒交給她的小說。想到寇旭恒,她難免思及那則能使暗戀開花結果的愛情偏方。
上次她僅吃兩口麻辣鍋,勉強也算一次吧?人家說一回生二回熟,她要不要找時間再去吃幾次。然后正回她便能從容自在的和他分享麻辣鍋,也許那時寇旭恒將會意外地對她告白。
嗯,這個問題她要回家好好想想。
喬靈兒沒料到她想盡快回家的希望會讓一場意外事故打斷,一位中年婦人被機車撞倒,肇事者騎車逃逸,她只得攔計程車送婦人到醫(yī)院,再通知她家人。得知婦人除了左手骨折并無大礙,她等到她的家人趕來才寬慰的離開病房。
剛走到走廊轉(zhuǎn)角處,她迎面和人撞上。
“不好意思,對不起!彼B連點頭道歉。
“喬靈兒!”渾厚的訝異呼喊響起。
抬頭一看,映入眼簾的俊逸臉龐令她胸口莫名心悸,她臉上同樣驚訝。“是你,封雋亞!”
“你怎么會在這里?”未去細究聽見她仍記得他時,心里為何有絲欣慰,封雋亞逕自問出他的疑惑。
“我送一位出車禍的婦人到醫(yī)院,沒想到這么巧會遇見你!彼t腆微笑,努力平緩見到他時奇怪變快的心跳。
他穿著代表醫(yī)師專業(yè)、更襯托他頎長身材的白袍,手上拿著卷宗,可見他是這家醫(yī)院的醫(yī)生,不過……為什么他眉頭愈來愈皺的看著她,她有說錯什么嗎?
只見他抬手捏揉眉心問:“你現(xiàn)在有事嗎?”
“我剛好要回家。”
“很好,過來吧。”
“嘎?”無法意會他這話的意思,他又未作任何解釋即轉(zhuǎn)身邁步,喬靈兒只能跟在他后頭,隨他進入一部無人的電梯,看見他按下十二樓的按鍵。
她正想問他要帶她去哪兒,他說話了!巴心愕母,這星期我兒子每天都問我,什么時候老天爺才會讓他再遇見你!
她怔了下,“你是說航航每天都向你哭鬧?”
“哭鬧倒沒有,只是怪我騙他,說他每天都可能會見到他的靈兒阿姨,結果他沒有一天見到!鄙詈诳№衤裨褂炙婆械捻曀。
拜她所賜,他這個爹地每天早上起床都被兒子質(zhì)問何時能再見到她,每晚下班則是得被兒子批斗他又騙人,靈兒阿姨根本就沒出現(xiàn)。
“抱歉,我沒想到航航不但記得我,更天天向你問起我!彼晕⒕执俚牡狼。她雖很高興可愛的航航還記得她,卻沒料到因此給封雋亞帶來困擾,也難怪他一看見她會找她算賬。
可不是,他原來也以為遇見她的隔天,航航就會忘記她,哪曉得他惦記得這樣緊,天天向他追著要人,讓他沒一天能將這個名字忘掉,甚至每天經(jīng)過他們相遇的地方,總會特別留意是否有她的身影。
難道是他欠她的?以致僅見過她一次面,她便有辦法影響他的生活。
“全都是你胡亂吃麻辣鍋惹的惹!彼熘篙p彈她秀額,稍微宣泄他的不滿。那天她若未沾半口麻辣鍋,便什么事都沒有。
“我--”喬靈兒無辜的撫著額頭,欲言又止。她會吃麻辣鍋攸關她的暗戀,這項秘密,要她如何跟他說。
電梯傳來當?shù)拈_門聲,化解她的困窘。封雋亞大掌輕貼她的背,將她帶出電梯,發(fā)覺他竟有股沖動想纏撩他掌心下如絲滑順的長發(fā)……他在想什么?他在心底暗啐自己累昏頭,改而輕拉她手臂往右側很長廊走去。
“給你將功贖罪的機會,等會你和我一起去托兒所接航航,你自己向他解釋你這么多天都沒讓他碰到的原因。”
“咦,我可以去見他?”她意外又驚喜的反拉住他的袖子。
他挑眉睇她,“不然你以為我留住你干么?”
今早航航再次追問他何時能見到她時眼淚已在眼眶打轉(zhuǎn),他有預感,晚上他若再見不到人,肯定會開始哭鬧。本來他還在頭痛回去要如何安撫小家伙,不意竟會遇見她,理智告訴他,最好別再理這個無端為他的平靜生活增添麻煩的罪魁禍首,無奈一想到航航,他還是決定帶她去見他。
只是這小婦人這么激動的揪住他是怎樣?
“我以為你會很兇的罵人,且要我賠償你天天被航航吵著要見我的精神損失,想不到你竟愿意讓我再見航航!眴天`兒唇畔淺淺彎揚,因為能再見到她也好想念的航航而欣喜著。
“謝謝你的提醒,我會仔細計算這星期的精神損失,看你得賠我多少。呆子。”他忍不住捏她的鼻子。她到底當他是多兇惡又多愛敲詐的人,既然認為他會兇她,向她索討賠償金,為啥呆呆的跟他走,要說這女人有多聰明,他實在懷疑。
“呆子?我?”她錯愕的指著自己。
“不然呢?”酷酷的回她,他打開嵌有副院長室名牌的門走進去。
喬靈兒無奈苦笑。這人的脾氣真的不太好,她說實話他也要罵她呆,如果她糾正他不能隨便動手捏人,他會不會偏唱反調(diào)的變本加厲的掐她臉?
“還在發(fā)什么呆,趕快進來!
脾氣不好的人在催人了,她連忙進入辦公室,在他關上門時慢半拍的記起門上的名牌,驚訝的問:“這里是副院長室,難道你是這家醫(yī)院的副院長?!”
俊臉上毫無半絲驕傲自負,他語氣淡然的說:“段氏醫(yī)院是我外公生前創(chuàng)立的醫(yī)院,我媽并未從醫(yī),于是由我這個兒子幫舅舅分攤掌理醫(yī)院的責任!
他說得云淡風輕,但喬靈兒相信他的能力絕對高人一等,否則如何幫他舅舅扛起掌理這么大一間醫(yī)院的重責大任。
“你隨便坐,我休息喘口氣后再去接航航。”將手上卷宗放至辦公桌上,封雋亞脫下白袍掛至衣架上,整個人癱坐入辦公椅,揉揉額際、扭動肩頭,冀望驅(qū)散一些疲憊。
“你看起來好象很累!弊叩缴嘲l(fā)旁她沒坐下,反而輕聲問他。想起他們遇見之際他曾按揉眉心,在電梯里好象也看到他按壓脖子,他那時就很累了?
“嗯!钡暤蛻,他沒多花力氣描述他的疲累。這幾天院里格外忙碌,遇見她前,他剛開完一場冗長的醫(yī)學研討會議、巡視完C棟大樓,無論肌肉與精神均處在緊繃的倦怠狀態(tài)。
“我?guī)湍惆茨脝?”喬靈兒想也沒想便自告奮勇的說,在他深邃瞳眸睞向她時,俏臉頓熱的慌亂解釋,“你別誤會,我沒其他意思,平常我會隨身拾芳療精油,當教小提琴教得疲累或脖子肩膀僵硬時,會用精油為自己按摩,以減少疲勞,我想你的情況用能舒緩壓力與放松身心的精油按摩太陽穴及肩頸部位,應該會舒服點,才會這樣問你!
天啊,她是怎么搞的?就算他看起來很累,肩線給人極緊繃的感覺,她跟他不過只見兩次面,壓根談不上熟悉,為何會冒出要幫他按摩的話?他不會認為她對他有不良企圖吧!她要不要在他開罵前自動離開?
“原來你是小提琴老師,我還在想你手上拿的是什么樂器!狈怆h亞語氣平靜的開口,早就注意到她提著的那只長形提袋,只是未多加探問。
見他未動怒,她放下心,提高提袋說:“這是我授課的小提琴,來醫(yī)院前我剛由音樂教室下課!
“如果不麻煩,就請你替我按摩一下吧。”等會他還要開車,籍按摩釋放些壓力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