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把她的話背起來,真是厲害。
姚子夜嘆氣搖頭。“對不起,他先來、你后到!
“你說反了,我先來、他后到,別告訴我,你的數學邏輯變爛了,我會很傷心,想當年,你還想和我搶第一!
他夸張地壓住自己的心臟,倒在她的裙擺間,惹得她笑不停,很久了,她已經忘記沒有目的、單純的開心是什么感覺。
接下來他們談到丫頭,他馬上撥電話約丫頭后天見面,他說:“等找到丫頭,我們再一起去秘密花園,好不好?”
“還是三貼?”
“我樂意。”他大聲說。她不知道他有多樂意,自從她不在,他的摩托車再也不載人,他無法忍受一雙不是她的手,停在腰間。
后天……他期待秘密花園的海風,期待那個看見貝類豎起來,就會拍手尖叫的女孩重現江湖。
***
餐廳里,姚子夜和杜岢易面對面坐著,他們穿著相同的牛仔褲和白襯衫,他說他終于知道自己有多豬頭,居然把他們的情人裝變成班服。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于是他帶她去買情人裝,挑衣服的時候,她看上一件水藍色洋裝,他向店員要了最大尺碼,試了老半天仍穿不下,搞得店員哭笑不得,他的身材無法將就,只好她來將就。
他挑了個顏色款式相同的pick,用同樣的筆法刻上岢易子夜,現在,他們身上有相同的衣服、相同的鏈子,相同的……眷戀與不舍。
他每天送她一束玫瑰花,九朵、十九朵、二十九朵……他說等送到九百九十九朵的時候,他們就會天長地久。他還不停暗示,如果她愿意送他花,他絕對不會再說自己是Gay。
他很努力地,向過去那個豬頭男生告別。
“她真的成為旅游作家?”
“對,一邊玩一邊賺錢,周阿姨說沒有人的工作比她更好。”
“這個工作非常適合她,周阿姨還好嗎?”
她見過杜媽媽也見過周阿姨,那時,她竟沒懷疑過,為什么他和丫頭這么親密,卻從不到彼此的家里去。
“她很好,爸爸出車禍之后,周阿姨和我母親碰在一起,當她們看見我和丫頭感情這么好時,嚇壞了,還以為我們要上演藍色生死戀!
“肯定嚇得不輕!彼π。
“當時爸正危急,她們只能分別提醒自己的兒子女兒,不可以和異母兄妹有過度感情,我告訴我媽,我愛的女孩叫做姚子夜不是周采萱,當時,我媽回答的話很讓人噴血!
“什么話?”她突然喜歡限制級鏡頭。
“她說,是子夜啊,可是她的家教很好,既聰明又漂亮,看起來應該是家世很好的女孩,她爸媽會不會看不上我們家兒子?”
姚子夜大笑,果然是讓人噴血的話,尤其這種話出自親生媽媽。
“我對她說,媽,你忘記你兒子是天才,光是從優生學觀點,岳父岳母就要選擇我來傳宗接代!
姚子夜又笑了,喝口水,問:“你終于承認自己是天才?”
“這種話我只說兩次,第一次說給我老媽聽,讓她知道有我這個兒子多幸運;第二次,我要留到你爸媽面前說,說服他們為了姚家的未來,投資我準沒錯!
她閉嘴,凝住笑臉,低頭又拿起水杯。
這個成了她的禁忌話題?不!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他會讓它變成事實。
他換話題!拔掖螂娫捊o丫頭,她聽見你回來,大喊大叫,‘也耶回來了!”我很受不了她喊你也耶,子夜不好聽嗎?夜夜不好嗎?也耶……聽起來像爺爺。”
她湊到桌子中央,偷偷說:“其實,我也不喜歡!
“好,要是她再喊你也耶,我幫你抗議!彼矞惖讲妥乐虚g,兩個人的額頭幾乎碰在一起,像以前一樣,一樣的兩小無猜。
“投票好了,民主時代,三比二,決定她不能再喊我也耶。”
“投票的話恐怕不行,她今天要帶一個男的來!
“是男朋友嗎?”無法想像,長不大的丫頭也交男朋友了。
“我不知道,等一下逼問她。”
“當著男生面前逼問,會不會太過份?”
“如果那男的沒辦法接受我們的互動模式,叫丫頭甩了他,沒什么大不了!
“如果他很帥呢?”
“說不定是整形的!彼麗阂獾。
“如果他很有錢呢?”
“是他老爸的財產,他老爸娶了年輕小老婆之后,他連半毛錢都分不到!
“如果他很有才華呢?”
“才華一斤賣多少?我還是天才呢!
“哦哦,你說完兩次了,不能再到我爸媽面前說!
話出口,她就后悔了,這是個禁忌玩笑、禁忌中的大禁忌。
她懊悔,他卻開心得很,身子再往前傾,嘴巴貼上她耳際,輕聲說:“沒關系,為了未來的岳父岳母,我很樂意破紀錄!
“厚!也耶還是和岢易這么親哦,不公平,你是我的死黨不是他的!毖绢^指著他們喊叫。
他們同時轉頭,當姚子夜眼光接觸到她身后的Edward,像觸電似地,跳了起來!澳!”
“你!”Edward也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姚子夜。
時空凍結,兩個人互看著彼此,誰都說不出話,怎么會這么巧?
當Edward的目光落在杜岢易身上時,再度錯愕,但隨即恢復正常,他環起姚子夜的肩膀,向丫頭介紹,“她就是我告訴過你的未婚妻!
“你的未婚妻是也耶?”
丫頭的喉嚨像被一只無形的手臂掐住,聲音瞬地縮到最小。
吸氣、呼氣、吸氣、呼氣,她很拚命,拚命擠出一個笑臉,有點做作、有點可憐,她不知道,她的笑也成了無形手掌,掐住Edward的心臟。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想沖過去,捏捏她的臉,把她的臉捏回原狀,告訴她,她不適合這號表情,不要再裝。
“坐吧!倍裴骋椎吐暤馈
Edward坐到姚子夜身邊,丫頭只好坐到杜岢易身旁。氣氛頓時凝重,壓得丫頭胃痛。
在尷尬間,侍者來了又走,他們點一堆讓自己沒胃口的餐點,然后繼續沉默。
還是Edward紳士,他問姚子夜!耙,這位先生就是你說的那位朋友嗎?”
“是,他叫杜岢易,丫頭的哥哥,我們三個念同一所高中!
“你好,我叫Edward!彼焓,對杜岢易釋出善意。
這幾天,他從丫頭口中聽過了太多杜岢易的天才事跡,一個沒背景的男人,可以在短短幾年之內,靠著自己的能力發跡,Edward認為,他比繼承家業的自己更有能力。
杜岢易擰了眉頭,和他交握,略一用力,交握間,在彼此眼底看見篤定與自信,他們都知道,對方是個優秀男性,若非立場對立,兩個人會是朋友。
“丫頭常講你們精彩的高中生活,讓人羨慕。只不過,我不知道她口里的也耶就是子夜!
“你們這幾天都在一起?”杜岢易眉頭皺得更緊。
“對啊,你放我鴿子,他被也耶放鴿子,兩只鴿子只好自立自強、自己奮斗啊!
丫頭說得哀怨,但話題也由此打開,她告訴他們,高二時,他們是如何認識的,從初識、弄丟地址,再到機場重逢,人與人之間,存在著很難解釋的緣份。
“我在機場碰見岢易,他剛好在摔我們家的雜志!币ψ右乖谘绢^后面接話。
“那本雜志是我在英國機場買的,可是雜志上沒有Edward的照片,不然我會認出來!彼肫鹕,不滿地戳戳Edward的胸口。
“很抱歉,我不拍照!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姚子夜說。
“也許不必說對下起,也許逃婚是正確選擇,否則制造出一場錯誤婚姻,痛苦的是兩個人!彼駿dward開出第一炮。
“不管正確不正確,結局已經決定,沒有人打算反悔,子夜,對不對?” Edward反擊。
Edward問,杜岢易和丫頭同時看她,她不得不點了頭。第一仗,Edward大獲全勝。
“怎么會有人以為,婚姻是人生的終點?好奇怪,是太天真,還是生活在古堡里的伯爵,思想也很古人!倍裴骋渍f。
“也許現代人不看重承諾,朝三暮四、朝秦暮楚,但我不是這種人,對于重視榮譽感的男人而言,承諾就是一輩子必守的誓言!
丫頭忍不住想給他拍拍手,一個老外,能把中文說得流暢已經很厲害,還能說出朝三暮四、朝秦暮楚,成語用得又正確又順口,太厲害了?伤桓襾y動,害怕被岢易看出來,她是身在曹營心在漢。
“是嗎?就像查爾斯王子和黛安娜王妃?多么圣潔偉大的誓言!”杜岢易冷笑。
唉……連人家的民族都諷刺下去,會不會挑起種族戰爭?姚子夜和丫頭憂心忡忡地看向杜岢易。
Edward變了臉色,他對于從小長大的國家民族有著強韌的忠誠度,他們,仇結大了。
丫頭用手肘拐了杜岢易一記!坝酗L度點,他是子夜的未婚夫,將來我們去英國還要投靠人家!
“英國落后到沒有五星級、六星級飯店,需要去住鬧鬼的老城堡?”他輕嗤。
“原來鬧鬼這個字眼,英國才有。”紳士動了怒,也可以變身市井小民。
“你們兩個……拜托……”姚子夜出聲,合掌哀求地看向兩人。
“對、對,吃飯吃飯,Edward你嘗嘗這家的德國豬腳,超棒哦,我們每次有大事慶祝,都會到這里。”說著,她從自己的盤子里,切下一塊帶皮豬腳給Edward。
“岢易,你的沙拉可不可以給我?”姚子夜輕聲要求。
兩個男人劍拔弩張,兩個女人拚命緩和氣氛,這是一場奇怪的餐宴。
“不行,你要多吃肉,英國又不是難民營,怎么把人養得這么瘦!闭f著,他切一大塊牛排到她的盤子里。
Edward輕笑,把自己的沙拉推到子夜面前!坝哪腥硕米鹬嘏!
“臺灣的男人不但懂得尊重女生,更懂得照顧女生!倍裴骋渍f著,也把自己的沙拉推向她。
這下子,子夜不知道要吃哪盤沙拉才對了。
丫頭抓抓頭,有點委屈說:“其實,很多女生都滿喜歡吃沙拉,又不是只有她耶。”
她委屈的小可憐表情惹得Edward笑了,把自己的沙拉推到丫頭面前。
姚子夜悄悄地在桌下踢杜岢易,用眼神警告他不許再過份。
杜岢易知道自己舉動幼稚,但他控制不了。
接下來,丫頭談她在各國的見聞,聽得Edward和姚子夜心癢癢,說想要休假和她一起到各國旅行,她滿口應了,直說沒問題,說自己是全臺灣最棒的背包客,知道哪個國家最值得去,哪里的風景一定要在腦袋里留下回憶。
丫頭一度把氣氛搞得很輕松,看在外人眼中,他們真的很像四個好朋友。
然后,Edward說著上流社會的笑話,說一堆膚淺名流公子、美女的趣聞,當然,他也沒放過鬧鬼城堡,語終,他強調:“我們家族的城堡雖然歷史悠久,但從沒有鬧鬼傳聞!闭Z畢,他看了杜岢易一眼。
姚子夜則是提到出版社里形形色色的作者,她說:“如果沒結婚的話,我想過回臺灣辦出版社,引進國外一些很不錯的暢銷著作!
“好主意,我出資,我相信那一定是好生意!倍裴骋谉嵝摹
“重點是——如果沒結婚的話,很可惜,我們回到英國,就要馬上舉行婚禮!盓dward重申,然后他得到杜岢易相贈的白眼一枚。
他終于理解,占住子夜情人座的男人有多霸道。
輪到杜岢易說話了,他說:“我看過一本書,里面提到,男人分三種。蚊子、狐貍和野狼!
姚子夜看他,知道他正在復制竄改自己的話,這種事對他而言不困難。
“說說看!毖绢^鼓吹他,截至目前為止,她還嗅不到危險氣氛。
“第一類是蚊子,殺傷力不大,蚊子男碰上心儀的女人,不敢直接出手,只敢以朋友為名,為你搬家、買宵夜、繳電費、送干洗、電腦維修,相信一分耕耘一分收獲,他成天在你身邊嗡嗡嗡,然后在你松懈戒備的時候,叮你一口,讓你又癢又痛!
“好好玩哦,有,我們出版社就有這種男人。第二種呢?”丫頭接口。
“第二類是狐貍,他們奸詐狡猾,卻老披上無害的羊皮外衣,他們既聰明又擅長詩情畫意,一天到晚說我想你、我愛你,他永遠找得到借口贊美你,他請你看電影,偶爾帶你去買LV,他用盡方法討你歡心,一旦你成為他的目標,他就不會空手而去!
“對對對,真的有這種壞男人,這種男的看起來很好,事實上很糟,多數女人都是被這種男人傷害。第三類呢?”丫頭催促他。
“第三類是野狼,他們事業有成,開口閉口說的是英語,他們從頭到腳都是精品,讓自己看起來像電影明星,他們彬彬有禮,只帶女人上五星級餐廳。
“他們說自己是榮譽感重于生命,說自己懂得尊重女性、照顧女性,他們不介意在女人身上投注大筆資金,一旦感覺不對勁,就算已經結婚也沒關系,反正會有許多女人等在后面取代正妻,他們有另一個別稱叫做紳士。請問Edward,你是哪一型?”
話說到這里,誰聽不出他在諷刺Edward,他暗喻許多女人在后面等著取代子夜,就像查爾斯不介意把黛安娜丟在家里,跑出去找卡蜜拉相聚。
“對不起,我不是杜先生說的那幾類,我是獅子型男人,對于自己的領地,有強烈的保護欲!盓dward生氣了,再顧不得紳不紳士,抓起姚子夜的手說:“走,我們回去!
杜岢易動作更快,他立刻拉住姚子夜另一只手,不放她走。
姚子夜不想離開,她還沒去過秘密花園,還沒走完所有他們想走的路線。抬眉,她對上Edward的眼,滿臉抱歉,“對不起,離我們約定的時間還有兩天。”
聽著她的話,Edward若有所悟,他想,也許子夜不再是他的領地,就算他把她帶走,她的心仍然留在這里。
嘆息,他松開手,凝重問:“你還會跟我回英國嗎?”
很艱難的答案,但她還是點了頭。
這個小小的動作像千斤重錘,砸向杜岢易的心,他在桌子底下捏緊拳頭,也捏緊狠狠揍Edward的念頭。
“那就好,后天晚上十一點的飛機,我們在機場碰面好嗎?”Edward柔聲問。
“好!蓖獾臅r候,她避開杜岢易的眼光。
Edward轉過頭,問周采萱:“丫頭,你還肯讓我投靠嗎?”
周采萱看看姚子夜再看看杜岢易,顧不得是不是身在曹營心在漢了,她露出甜甜笑臉說:“那有什么問題!
她再塞一口好吃到不行的德國豬腳,起身拉著Edward離去,這頓飯不歡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