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的八公子府,除了壞脾氣的八公子大呼小叫聲外,是安靜祥和的,府里其少有訪客,除了前幾日,被關在柴房哭哭暗暗的葉薔薇外,今日迎來了受歡迎的貴客。
所有仆役婢女皆知貴客三公子淳半點都怠慢不得,他們將人請到攬翠亭,陸續送上鮮果與茶點,亭中燃著檀香,薰香迷人,善于撫琴的侍女坐在聽不見亭中談話的草地上彈奏,所有人盡心盡力服侍,務求讓溫文儒雅的三公子賓至如歸。
公子爵因三哥來訪,神采飛揚,撩袍坐在他三哥對面。
葉芙蓉則蹲踞一旁,在小炭爐上親自為公子淳沏茶。
相貌俊朗的公子淳一派輕松愜意,笑看八弟和芙蓉穿同色衣袍,八弟袍上以銀線繡著麒麟,芙蓉的衣袍則是以銀線繡上芙蓉花,他們倆從小到大皆是如此,每天穿同樣布料裁制的同色衣袍,同進同出,在府外芙蓉是八弟的貼身小廝小草,在府里是俏生生的大姑娘,她早已和八弟相依相存。
嬗妃存的是啥心思,一推敲即可明白。在他看來,不論芙蓉能否替八弟擋災,她的存在,對八弟都是好的,因為八弟和她在一起很快樂。
沏好茶的葉芙蓉溫柔微笑地遞上香茗,“三公子請用茶。”
她每次遇到三公子,總是展現大家閨秀的一面,不會大笑,也不會大聲說話,文靜嫻雅,不希望讓三公子認為她不配待在公子爵身邊。
公子淳回以溫潤笑容,接過香茗輕啜一口,噙笑道:“好茶!辟澷p過后,他轉向慵懶自在的公子爵,“聽說你這幾日鬧了事。”
葉芙蓉立刻知曉三公子所指為何,她又好氣又好笑地倒一杯茶遞給公子爵。
公子爵接過茶,朝她丟了記納悶的眼神,不解地道:“三哥指的是哪一樁?”
怪了,他最近頗為安分,并未在外和老七狹路相逢,互相叫囂不是嗎?公子淳指尖點了兩下桌面,“葉薔薇。”
“三哥指的是她呀!被腥淮笪虻墓泳魯[擺手,“我不過是將她關在柴房幾天,并未鞭打她,就把人給放了,哪算是鬧事。”
葉薔薇在他眼里根本無足輕重,莫怪他想不起鬧了啥事。
“是沒打,可你閑來無事,便會拿著馬鞭到柴房里,還對薔薇口出惡言!比~芙蓉忍不住告狀。薔薇被關在柴房整整五日,這五日爹爹竟沒派人來探,許是以為薔薇在府里安頓下來。
這五日她一逮著機會便勸他放人,但他說不放就不放,比驢還固執,她也沒法背著他偷放人,好不容易他覺得薔薇受的懲罰夠了,這才肯放人。
“我不是口出惡言,是實話實說。”
“你說了什么?聽說葉薔薇回家后,立誓今生今世都不愿再見你一面!币驗樘蹛郏且怨哟緦τ谒念B劣,忍受度極窩。
公子爵不屑的嗤了聲,“我只是不停的提醒她,她長得奇丑無比,哈!”
“莫怪旁人說,葉薔薇一提到你就恨得咬牙切齒,八弟,你不能隨便說一個姑娘丑!惫哟緦χ毖缘陌说苷佌伣陶d。
“丑丫頭比葉薔薇好看太多,我都可以說她是丑丫頭,為何不能說葉薔薇不堪入目!彼墒抢碇睔鈮训煤堋
“那是因為芙蓉脾氣好。”
他直覺得她比薔薇漂亮?粉唇開心往上揚。
“葉薔薇不高興是她的事,她要求爺爺告奶奶全都隨她,我隨時恭候大駕!
“她也只敢在家里哭鬧,哪敢告你這惡霸公子的狀。”公子淳搖頭失笑,提提狂妄任性的八弟,要他收斂些。
公子爵要是懂得收斂,他就不是公子爵。他囂張的雙手一攤,“那不就得了,倒是三哥你消息還真靈通,竟然會知道這點小事!
“我不就是怕你會鬧出大事,才會時刻關心!惫哟镜Γ嬃丝诓。
葉芙蓉適時為兩人再斟上茶水。
“王城還有啥事是三哥不曉得的!惫泳舸蛉さ。
“就怕還有許多暗中進行,教我難以察覺的事。”公子淳不敢自夸掌握王城所有大小事,他常覺得他這些異母兄弟的心思是他最難以掌控的。
“是嗎?”公子爵懷疑的眉向上一挑,“不過三哥你今日難得來,不會就是想跟我說,那個丑陋的女人在哭天搶地吧?”
“當然不是,我是來關心你的傷,被刺客砍傷的背痊愈了嗎?”
“上了藥,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
公子淳一頓,葉芙蓉心知他們有要事商談,于是笑著找了個借口,“沒水了,我再去添些水!
她拿起茶壺,曲膝退下。
公子爵癡望她離開的倩影,眸底不自覺漾滿暖意。
“芙蓉挺機靈的!
公子爵不舍的收回視線,驕傲道:“這是當然,她跟在我身邊這么多年,豈能養呆。”
“既然如此,你就別常對她撒氣,當心她哪天惱著就不理你。”
“不會,她知我,懂我,不會惱我,不理我!闭\如他也懂他的丑丫頭,他對她可是信心滿滿。
公子淳這一瞬間竟羨慕起老是橫沖直撞的八弟,八弟沒有野心,瀟灑做所有想做的事,說想說的話,不高興就是不高興,絕不偽裝。八弟活得坦率自在,芙蓉陪伴在側,兩人成天吵吵鬧鬧,又歡歡喜喜,快樂之于他們是那么容易,反觀他,無時不刻都要端著笑臉,一再盤算怎樣做才是最有效益,有時真的好累。
公子淳的心才剛感到柔軟,便又反復強推,“近來老五已開始動作,他竟欲向右相千金高珍珠求親!
公子爵不以為然地嘖了聲,“他中意的不是左相千金俞思凡嗎?”
“俞思凡處事不夠八面玲攏,加上左相在朝中影響力不如右相,老五自然挑選于他更有利的右相千金,至于兒女情長那些風花雪月,與大位相較,壓根兒就不值一提!笨创├衔逍乃嫉墓哟緭P唇冷笑,因為他們追求相同目標,是同一種人。
“不論三哥打算如何應對,只要三哥一句話,我都義無反顧支持三哥。”公子爵對總是冷臉睨人的老五沒好感,與跟在老五身邊的老七更是不對盤,若能狠狠打擊老五和老七,自是最好。
對于老八的無條件支持,公子淳滿心喜悅,“我知道你是我強大的后盾,有你在,我很放心。”
“三哥,咱們幾個兄弟里,你心思最為慎密,在民間的聲望也最高,老五壓根兒無法與你相提并論,我相信咱們兄弟倆同心,沒有辦不到的事。”
公子爵漾開最真誠的笑容,為打算登上大位的三哥感到驕傲。
公子淳目光冷絕,沒有平時的溫和,低沉的嗓音帶著決心,“老五打著同高珍珠求親的算盤,我自有方法反制!
“三哥,你不會也想向高珍珠求親吧?難不成你也要和老五一樣舍棄夏弦月?”在公子爵心里,他三哥可是有情有義,不像老五為了坐上大位,狠心割舍置于心尖上的姑娘。
公子淳倏地沉默了。
“三哥,你在想什么?”公子爵蹙眉,換成是他,才不會傻得拿心尖上的姑娘換取大位,他只想跟他的丑丫頭每天開開心心——
等等!他為何要把他的丑丫頭和三哥的夏弦月,老五的俞思凡相提并論?
“沒什么,總之老五已經展開行動,目前我還查不出究竟是誰暗中使計,讓惡虎除掉老六,你凡事都要小心,切莫莽撞行事。”一想到春郊惡虎襲擊一事,公子淳心下便深感不安。
“二哥,你認為這事不是老大所為?”
“這計劃精細,不似老大的手法,我擔心幕后主使者另有其人!崩洗鬀]那么聰明,跟在身邊的人只會奉承,一伙人鎮日吃喝玩樂,壓根兒成不了大事。
“三哥莫不是懷疑老五?”
公子淳目露寒光,就事論事,“大理卿是老五的外祖父,若說他們一同聯手除掉老大和老六也不足為奇!
公子爵聞言,不茍同的直搖頭,“老五果然是個瘋子,行事兇狠不顧一切!
“他夠狠夠絕!
“三哥,你不會是在稱贊那個瘋子吧?”公子爵心頭莫名發毛,三哥欣賞瘋狂的老五,可不是好事。
瞧出八弟的驚疑,公子淳立刻揚起無害的笑容,“你知道我與老五素來不和,豈會稱贊他!
“沒錯,正是如此!惫泳舨蛔☆h首,認為自己多心了,他的三哥可不是冷血無情的人,豈會和老五一樣做出寡情寡義之事。
“總之老五會使出怎樣的毒招,難以預料,切記小心提防!
“三哥,要不我們先下手為強?”公子爵想了想,為免后患,先出手倒不失為好計策。
公子淳沉吟了好一會兒,緩緩道:“目前時機尚未成熟,咱們先按兵不動。”
渴望殺得老五出奇不意的公子爵有些失望,可他一切都聽從三哥,“三哥,老五視你為眼中釘,你需多加防范,不懷好意的老五可是會沖著你來!
胸有成竹的公子淳笑了,“放心,他有他的計謀,我有我的對策,端看鹿死誰手!
同心的兩兄弟相視一笑,對于未來,充滿信心。
無風又無雨的好天氣,正適合跑馬。
在府里待不住的公子爵趁著暖風徐徐,帶著葉芙蓉一塊兒外出。
葉芙蓉做小廝裝扮,穿著與他同樣的墨色衣袍,騎同樣墨色駿馬縱情山野。
放眼望去,是無盡的綠,是深淺不一的綠所組成的山野,蔥郁參天的樹木,被擅長騎術的公子爵拋在腦后,他神采飛揚,笑聲爽朗,不時回頭望落在身后的丑丫頭。
徐風撩動葉芙蓉束起的長發,她的唇角也滿是笑意,兒時陪他一道學習騎術的她,雖然騎術沒他精湛,可也不至于被他遠遠拋在后頭。
他是一旦下定決心就會做到最好的男人,為了追趕荒廢的九年時光,在古大夫點頭同意他的身體可以承受之后,他便勤加習武與騎術,因為他不愿被認定不如其它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