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爾競坐在辦公桌前,專心替客戶擬訴訟狀,久了眼睛累了,起身走向窗口,望望遠山,讓眼睛稍作休息。
不自覺地,他目光移向對窗,看著里頭時而忙碌,時而起身走動的纖纖儷影。
最近愈來愈習慣將視線移到這里了……
薛雅箏的一顰一笑,一嗔一怒,宛如迷魂劑般,蠱惑著他的心智,讓他無法轉開視線。
過去他二十八年的人生中,從來不曾如此關注過任何一個女孩。
因為家庭的因素,父親酗酒對家庭不負責任,讓他對感情一直有種不確定感,甚至是悲觀的負面觀感,認為即便山盟海誓又如何?
人要改變時,誰能阻止得了呢?唉……
“梁律師?”外頭的職員敲敲玻璃門,將頭探進來道:“有人來找你……”
“是誰?”他轉頭望向外頭的辦公室,當他看見訪客時,面色霎時一沉。但他隨即恢復莫測高深的平淡神情,不動聲色地道:“謝謝你,請他進來吧!不用端茶進來,也不要進來打擾!
“好的!甭殕T退到門后,與外頭的人說了幾句話,隨即開門讓那個人進來。
“爾競,我最心愛與驕傲的侄子——”進門的中年男子,以夸張的語氣喊著,并且張開雙臂想擁抱他。
“叔父,有什么事,請您直說吧!”
梁爾競冷淡的表情,阻止了他的“慈愛”動作。
“好吧!”被梁爾競稱為叔父的男人,悻悻然收回手,臉上的表情宛如變了一個人,劈頭就指責道:“我說你們這兩個兄弟也太不孝了,你們父親中風多久了?你們不但看都沒去看過一眼,龐大的醫藥費也不聞不問,全丟給我們照顧!你們一個是鼎鼎大名的律師,一個是建筑師,卻連自己的爸爸都不管,你們到底有沒有良心?”
“良心?”梁爾競冷笑!傲夹氖且环N自由心證的東西,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的;蛟S對你來說,我和爾康都是狼心狗肺的東西,但是對我們來說,我們已經夠仁至義盡了!
對于一個拋家棄子、沒盡過幾年養育責任的男人,他的孩子還愿意每人每月給他兩萬元生活費,實在是太仁慈了,相對于他過去帶給我們的痛苦,我們自認做得夠多了,問心無愧!
梁爾競的叔父窒了窒,也知道他說的全是事實,但是又不甘心。
“那我們這幾年照顧你父親,也花費不少心力,你至少也該有點表示吧?”
叔父的來意已相當明顯,但梁爾競從來不是什么好揉捏的軟柿子,所以冷聲直接拒絕。
“不好意思!叔父,我們兄弟兩人每個月給父親的四萬元,他一個中風癱瘓在床的人其實根本無法使用,那些錢叔父不是可以自由使用嗎?看顧費自然也是從中支付,我相信這筆錢對叔父家應該有不少幫助吧?”
“你——”梁爾競的暗示令他叔父面頰一紅!澳銈冞@兩個兄弟真有良心,丟下中風的父親不顧,你們母親是怎么教的?”
“你說什么?!”聽到叔父將母親扯進風暴中,梁爾競的面孔倏地一凜,神情駭人。
“你居然敢將我母親扯進來!那男人是怎么對待我母親的,你們應該不會不知道吧?還有你們——”
梁爾競冰冷的視線掃過他,他叔父畏懼地倒退一步。
“當初我母親為了我們兄弟的學費,是怎么去求你們伸出援手的,而你們做了什么?難道你們都忘記了?!”
“這……”梁爾競的叔父臉色漲成豬肝紅,半天說不出話來,但他還試圖做困獸之斗!澳、你不怕我告訴媒體你對父親不聞不問嗎?”
“悉聽尊便!如果每月四萬元嫌少,叔父大可替我父親按鈴申告,我會親自出庭與你們進行抗辯,屆時孰是孰非,就交由法官來裁定吧!”
“你……”梁爾競的叔父再度語窒。
“你們這么不孝,會有報應的!”末了,他知道達不成要錢的目的,憤然哼了聲,隨即扭頭離去。
他走后,梁爾競原本不錯的心情變得郁悶不已。每回父親那邊的親戚來過,總會影響他的心情。就像陳年的夢魘,無論經過多久,陰霾還是依然存在。
唇一抿,他抓起椅背上的西裝外套披上,快步離開辦公室。
“咦,那個黑心律師要出去呀?”
工作到一個段落,薛雅箏不經意望向窗外,正好看見梁爾競要外出。
方才梁爾競的叔父造訪時,她正好也瞧見了,沒多久又看到梁爾競隨后離去,她立刻解讀為:新客戶上門,黑心律師打算外出慶祝肥羊上門。
經過上回那次事件,本以為他們之間的關系會有戲劇化的轉變,然而隔天,遇見他時又一言不合,開啟了另一場唇槍舌戰,最后再度以不歡而散收場。
她氣吼吼地推翻原先的想法,他絕對不可能是個溫柔的好男人!他只是個黑心冷血、沒心少肺又嘴壞的律師。
于是他們又恢復從前那種相處模式,一見面就斗嘴,但是除了斗嘴之外,好像有些東西,悄悄地改變了……
“這個人呀,好像永遠都會是這樣!”
望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對面辦公室的門后,她搖搖頭,無奈地苦笑。
傍晚,薛雅箏難得忙完了工作,可以準時離開辦公室。她腳步輕快地走在人行道上,甚至還有心情逛逛櫥窗,看看里頭最新上市的秋裝。
走著走著,不經意與人迎面對撞。
“哎喲!”對方很冒失,將她撞得倒退兩大步,還沒抬起頭,就聞到對方身上濃濃的酒味。
什么?天還沒黑就遇到酒鬼!
男人忿忿然抬起頭,正想看看酒鬼長啥模樣,沒想到定睛一看,眼珠子差點彈出來——那個酒鬼居然就是隔壁的黑心律師!
搞什么嘛!就算肥羊上門欣喜若狂,也不必高興得把自己灌醉啊!
不過仔細一看,他眼神還算清醒,雖然眼底布滿血絲,但是神智還滿清醒的,并不像她以為的喝得醉醺醺。
“喲,是你呀!”梁爾競右手食指勾著西裝外套,掛在自己肩上,宛如扛著劍流浪天涯的落魄浪人,看見她時挑挑眉,懶洋洋地扯開嘴角,露出一抹慵懶性感的微笑。
喝了酒的他與平日嚴謹的模樣完全不同,有點痞痞的感覺,但也格外地……帥氣,害薛雅箏瞧得臉紅心跳。
“喂,天還沒黑耶,你干嘛喝這么多酒?”她不以為然地瞪著他。
“呵!彼麚u搖頭,什么都不說,只是淡淡地笑著。
有太多事,他根本不知從何說起,以前沒有把心事告訴任何人的習慣,現在也說不出口,所以只能苦澀微笑。
瞧他高興得都說不出話來了!薛雅箏不明白他的心情,氣悶地抿起小嘴。
“我要走了。”不管了!
反正也不關她的事,她又不是管家婆,更不是他的什么人,管那么多做什么?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