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雋就站在不遠(yuǎn)處的海棠花樹下,簇新的絳紫色錦袍在衣袖及袍角處皆繡著精細(xì)的暗紋斕邊,華光流燦,再襯著他俊逸挺拔的身材,光只是這么站著,便透出一股雍容矜貴的氣勢。
鄭恬怔怔地起身,心房不爭氣地躁動著,倒不是因?yàn)樗麅x表堂堂,而是猜疑他來此處的目的。
他想做什么?
她摸了摸雪球的耳朵,低聲叮嚀安撫了它一會兒,要它別驚動客人,接著方盈盈起身,強(qiáng)自端著一張無辜的笑顏迎過去!昂顮斣趺磿䜩?”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拔液榷嗔擞行⿻,出來走走透口氣!
“從大伯父的書房走到這兒來?”她挑了挑眉。這中間可是隔了好幾間院子,還得穿過一處流水亭閣的花園。
他似笑非笑地盯著她!霸趺?恬兒是不歡迎為夫的到這兒來跟你娘親和弟弟打聲招呼嗎?”
“侯爺!”這話剛落,鄭母適時拉著幼子過來,誠惶誠恐地拜禮,蕭雋連忙虛扶她起身。
“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禮!彼Φ!罢绽碚f是我這個做女婿的該向岳母行禮呢!”
“這……怎么能夠呢?”鄭母既困窘又慌亂,就憑她的身分,哪里夠格做人家的正經(jīng)岳母?
“侯爺別說笑了,我娘不禁逗的!编嵦襁B忙替母親解圍!昂顮攣淼酱颂幉缓弦(guī)矩,我送您出去吧!”
蕭雋偏不走,視線一轉(zhuǎn),落向一旁好奇地瞅著自己的男孩!澳憔褪亲u(yù)哥兒吧?”
他口氣似是溫和,身上卻隱然有股威壓之勢,譽(yù)哥兒暗暗吞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氣大膽地回應(yīng)。
“是,我是譽(yù)哥兒,姊姊跟我提起過侯爺您!
“哦?”蕭雋劍眉一挑,彷佛極有興趣!澳沔㈡⑹窃趺凑f我的?!”
“姊姊說……”
“譽(yù)哥兒!”鄭恬打斷弟弟,語氣并不嚴(yán)厲,甚至還微微笑著,可從小最敬愛姊姊的譽(yù)哥兒完全能看出她的不悅。
他乖巧地閉嘴。
“侯爺,我送您!编嵦褶D(zhuǎn)身又想帶人出去。
蕭雋還是不動!拔也蛔,我醉了,就在這兒喝碗醒酒湯!闭f話的口吻就像孩子耍賴似的。
鄭恬沒轍,一個有權(quán)有勢,名義上又是她丈夫的男人賴著不走,她難道還能不客氣地趕他走嗎?
她咬了咬唇,心里將這可惡的男人腹誹了好幾回!凹热贿@樣,侯爺就先在這樹下的石椅坐著吹吹風(fēng)醒醒神吧!我讓人去廚房弄碗醒酒湯來。”
海棠花樹下有一張石桌和兩把石凳,鄭恬想著讓這男人在這里坐著,總比將他帶進(jìn)屋內(nèi)好。
她找了個借口,讓母親帶著弟弟進(jìn)屋,自己留下來應(yīng)付這個男人。
雪球得她命令,乖乖地趴在另一棵樹下納涼,滴溜溜的眼睛卻是警醒地瞅著這里不放,好似只要一嗅到不對勁,立刻就會沖過來保護(hù)主人。
兩人隔著石桌相對而坐,蕭雋瞄了一眼雪球。
“那只灰毛大狗是你養(yǎng)的?”
“是。”
“……你好像比瑜兒大一歲?”
“是,再幾個月就滿十八了!
“喔!
喔什么喔?什么意思?
鄭恬揚(yáng)起羽睫,眼神清亮,可當(dāng)她發(fā)現(xiàn)男人盯著自己的目光幾乎是一瞬不瞬時,她有些不自在了,她習(xí)慣了男人對自己美貌的驚艷,甚或恍惚失神,可他看著她時,那幽深如海的黑眸竟是毫無一絲動搖。
洞房花燭夜那晚,還可以說是他喝得爛醉,分辨不出她的相貌,可如今他神智清醒,不起波瀾的瞳眸就很值得玩味了。
他是見慣了美色,或者不眷戀美色?鄭家的人命她陪媵,試圖上演那美色惑主的戲碼,這算盤怕是打不響了……
“很少見到十八歲的姑娘還會那樣跟寵物抱成一團(tuán)!痹S久,那峻薄有型的雙唇才慢條斯理地吐出一句評語。
這是在嫌她幼稚?
鄭恬心口一堵!拔蚁矚g雪球,它就像是我另一個弟弟!笔前,她是幼稚,可不幼稚一點(diǎn)怎能在這府里存活下來呢?
也不知是否心有些亂了,這說話的口氣就失了控制,帶著點(diǎn)倔強(qiáng)的意味。
他彷佛頗覺有趣,大手揉著下頷,眸光朝她嘟起的櫻唇一溜,忽地邪邪一笑,起身繞過石桌,來到她身邊,突如其來地俯下臉。
她嚇一跳,直覺地往后退!澳、你做什么?”
他沒覺得自己這舉動失禮,繼續(xù)追著她,往她頸脖處嗅了嗅!班牛闵砩嫌泄晌兜!
味道?
她愣了愣,接著大窘。“那是……雪球……”
他低頭看著她微微染紅的臉,鼻尖幾乎要與她的瓊鼻相抵!凹热恢罆旧瞎肺叮瑸楹我菢臃潘恋乇е婺?”
曖昧的呼息吹拂著鄭恬嫩白的肌膚,有種難以言喻的曖昧。
“我是想……”
“想什么?”低沉的嗓音噙著一絲誘惑。
本來想著離開以前,梳洗一番再熏個香應(yīng)當(dāng)就能遮掩過去了,哪里曉得……
他靠得愈來愈近了,嘴唇挑逗似地擦過她的臉頰,她頓時心韻如鼓,下意識地伸手推開他!澳汶x我遠(yuǎn)一點(diǎn)!”
待他被自己推得晃了晃,她才察覺自己反應(yīng)太過了,他可是侯爺,是她的夫君,她怎能露出這般嫌棄姿態(tài)?
“侯爺,您……別逗我。”只好裝羞澀挽回。“人家……不好意思……”
她聽見一聲急促的嗤笑。
可惡!他完全看透她在裝了。
鄭恬心念電轉(zhuǎn),正想著該如何扳回一城時,蕭雋的大手忽然握住她纖肩,這回是彎下身來嗅她領(lǐng)口。
“這味道可真難聞。”再次評論。
那你還聞?你有毛病嗎?
她忍住當(dāng)場嗆他的沖動,他卻是變本加厲,撩起她一綹發(fā)湊到鼻前,又是深深一嗅。
鄭恬身子僵住。
登徒子!絕對是登徒子!
她不明白這人為何特意來到她娘親的院子里這般調(diào)戲她?難道就為了跟她表明他是個登徒子?
思緒正混亂時,男人又做出了詭異的舉動,他一把將她拉起來,先霸占了她的椅子,然后不由分說地將她抱坐在自己大腿上。
他這是干么?這可是她娘親和弟弟住的院子呢!他們說不定正從屋里偷偷往外看呢!光天化日之下,他竟如此放肆!
“侯爺,請自重!彼迤鹦∧槨
“只是想跟你說說話而已!彼昧Χㄗ∷碜硬辉S她掙扎,一面伸手轉(zhuǎn)過她臉蛋,看她一本正經(jīng)地端著表情,貝齒都咬進(jìn)唇里了,墨眸微微閃了閃,嘴角含笑!疤駜,這個府里的人待你好嗎?”
她瞇了瞇眼,心下暗暗戒備!昂芎冒!
“聽說你父親在你十一歲那年就去世了,親戚們都不聞不問,你娘只得帶著你與尚在襁褓的弟弟上京來投靠鄭大人,說是族親,其實(shí)不過是你父親幼年時曾和鄭大人在家族宗學(xué)里一起讀過兩年書!彼D了頓,一副感嘆的口吻!靶叶嵈笕藶槿苏塘x,依然念著宗族情分,要不你們母子三人怕是只能流落街頭了。”
她斂眉低眸!拔覍Υ蟛、大伯母一家的恩情……是很感激的。”
“是。【瓦B瑜兒也待你如親姊妹,所以你也把瑜兒當(dāng)成親妹妹愛護(hù),對吧?”
這話聽起來怎么十足諷刺呢?他究竟想說什么?
鄭恬揚(yáng)起墨睫,大膽地看進(jìn)男人狹長深邃的眼里,那里頭光華璀璨,似是暖暖地笑著,又有股說不出的冰涼冷意。
他在試探她吧?或許是想看看她對鄭家究竟有幾分忠誠之心……
她甜甜地笑!昂顮斦f的是,除了大伯父和大伯母,瑜妹妹和幾位哥哥對我都是很好很好的!
他目光一沉。“也包括鄭成韋嗎?”
“。俊
她還來不及領(lǐng)略他話中涵義,他微涼的唇已經(jīng)壓下來,吮吻她側(cè)頸彎弧處,她整個呆了,陡然回過神來,慌張地扭著身子。
“侯爺,你放開我!你……”
“汪汪!汪汪!”
最喜歡的主人姊姊被個陌生男子摟在懷里不放,一旁的雪球早就看得暗暗張牙舞爪了,眼見姊姊急著掙扎,當(dāng)下便忍不住咆哮著奔過來,趁姊姊脫身之際,四只爪子往那可惡的登徒子身上一撲。
蕭雋本有一身武藝,可一時措手不及,竟是被這只救主心切的大犬狼狽地?fù)涞乖诘,周遭霎時響起幾聲嬌呼。
鄭恬回頭一望,這才發(fā)現(xiàn)鄭瑜不知何時扶著鄭夫人來到院子口,母女倆呆呆地瞪著侯爺遭惡犬“欺凌”的這一幕,而她們身后還跟著兩個丫鬟,其中一個捧著一盅醒酒湯。
平素在眾人面前總是威風(fēng)凜凜的武穆侯,這下可出丑了!
不知怎地,鄭恬忽然覺得這情景十分好笑,櫻唇悄悄一彎,她以為沒人看見自己在竊笑,卻不知這淘氣的表情早已落入蕭雋眼里。
他狠狠地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