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姑娘,天色已暗,山路崎嶇,姑娘家獨自在山中行走十分危險,不如讓在下護送姑娘回家吧?”
“風公子的好意,樓……香香心領了,一會兒香香的太師父就會尋到此處,香香在此等待便可,風公子不如趁夜幕尚未低垂之前趕緊下山吧。”若是讓他送,那她剛剛撒下的謊言不是馬上就被揭穿了嗎?
“不急、不急,在下此行的目的是來尋人,尚未找到人之前,怎可輕易離開?不如讓在下陪伴花姑娘在此一起等待你的太師父吧。”
“什么……你要陪我等?”怎么辦?太師父若看見她與陌生男子共處,不罵死她才怪!
“花姑娘,說來可真巧呀,姑娘有個太師父,在下此行也是來尋找太師父的,沒想到咱們真有緣,太師父都住在‘山頂’上呢!
風允之故意忽略她不知所措的模樣,滔滔不絕地說著,還故意強調“山頂”二字。
“花姑娘?”怎么,還回不了神?
“呃,你的話我聽見了……呵呵,真是好巧啊……”
“此外,在下此行還要見一見我那未曾謀面的未婚妻!彼室忸D了頓,專注地望著她臉上的表情!霸谙碌奈椿槠廾麊驹茦,就住在雪霧峰上!
“什什什……什么?”她瞠目凝向風允之,喉嚨像不知被什么東西卡住了。
“花姑娘認識在下的未婚妻嗎?”
“我……我不認識……”原來太師父說的那個人就是他!她該承認自己就是云樓嗎?可是……方才她胡謔的那些話……
風允之盯著她那雙更加恍惚的眼眸,故意夸張地道:“聽說云樓姑娘不但是個傾國傾城的絕世美人,生性更是溫柔婉約,而且琴棋書畫無不精通,我風允之能娶到如此嬌妻,不知是修了幾輩子的福呢!”
聞言,云樓捂著自己紅透的臉頰。別人真的是這樣形容她的嗎?可是為什么太師父老說她是個丑丫頭,還不準她下山到鎮上去?而且……琴棋書畫,她可是一樣也不會呀,連太師父教她背一首詩,她都要背好久呢!
“樓兒丫頭,都什么時辰了,怎么還不回去?難道每回都要老夫親自來尋你嗎?”一道如洪鐘般的說話聲自林中響起,讓原本仍為風允之的話陶醉的云樓雙肩瞬間顫了顫。
話語方落,一名白發老者自林間徐步走出。他雖是老態龍鐘的模樣,卻在眨眼的瞬間便來到云樓身前。
“太、太師父,樓兒正在背詩詞,所以忘了時辰……”云樓連頭都不敢抬。嗚……她又違背太師父的教誨了!
撒謊!風允之滿臉興味地盯著她,嘴角勾著一抹淺笑,神態自若地接受白發老者凌厲的打量。
“喔?那背了多少?吟兩句給老夫聽聽!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什么人物……唔,她怎么才記得這些?還湊不到兩句,怎么辦?
“太師父,這兒有外人在呢,樓兒晚一點再背給太師父聽!彼橄蝻L允之。剛剛他還很多話,怎么現在沒了聲音?不會是讓太師父嚴厲的模樣嚇著了吧?
“徒孫風允之,拜見太師父。”
風允之如她所愿的開了口,不過,自他口里吐出的每一個宇,都讓云樓的身子抖得更加厲害。
。
一幢不甚起眼的木屋,倚著山壁而立,另一面則是隨時會讓人粉身碎骨的陡峭懸崖。
屋內的擺設十分簡潔,木桌、木椅上雕著些許花紋,雖無巧奪天工之妙,但精細的雕工亦足以令人贊嘆。風允之認真地打量著,眼里露出的是佩服的神色。
“樓兒,老夫突然嘴饞,想起你做的雪梅粥來,那酸中帶甜的滋味,真讓老夫回味無窮啊!
“太師父,您咋兒個才吃過的!痹茦腔氐馈
“是啊,老夫昨日才享用過,但是你那剛認的義兄兼未來夫婿可沒嘗過。雖說他是你未來的夫婿,但今日來到雪霧峰上就是客,樓兒不懂什么是待客之道嗎?”云中先布滿皺紋的臉龐凜然無波。
“太師父……”聽到“未來夫婿”四宇,她的雙頰瞬間浮上一抹嫣紅。
這個男人竟是爹收的義子,哼!這個搶走她親情的人,誰要做東西給他嘗了?云樓埋怨地瞪視著風允之。
待客之道?這四個字把正打量著屋內陳設的風允之將注意力全拉了回來。原來太師父還是將他風允之當外人看待啊,但見到云樓那噘著嘴的委屈模樣,他嘴角還是忍不住勾起笑容。
“太師父,小樓,你們別忙,允之毋需特別招待……”
“這兒哪容得你啰唆了!”他話尚未說完,就被云中先一聲斥喝噤住!皹莾海不去準備?”
難得見太師父大聲咆哮,云樓咕噥一聲,不敢再多說什么,蓮步往屋后移去。
風允之見云中先兩眼始終不離云樓的身影,待她離開后,才將眸子轉向他,眼里帶著慍怒,并有濃烈的審視意味。
唔,太師父真是別有用心哪。
“太師父有意支開小樓?”風允之面不改色,嘴邊依舊噙著淡淡的笑。
“明人不說暗話,老夫生平最痛恨巧言令色之輩,若非隱兒極力推薦,今日你休想步上雪霧峰!痹浦邢乳_門見山地道,不容他有半句虛言。
極力推薦?原來義父早就將他給賣了,那句樓兒若尚未嫁人就許他為妻的話,擺明了吃定他嘛!不過,太師父好像不怎么認同他呢,這不可有趣哩!
風允之雖這么想著,臉上卻是不動聲色。他恭敬地道:“允之不明白太師父的意思!
“惺惺作態!痹浦邢壤漕┝怂谎郏Z氣中充滿不屑!袄戏騿柲,是否真心想娶樓兒?”
“允之今日才與小樓初次相遇,倘若允之告訴太師父已和她許下生死之盟,太師父會相信允之嗎?”
看見云中先那鄙夷的目光,風允之就知道此事難以輕易解決,因此他輕嘆口氣,道出真心話,語氣依然謙遜有禮。
“太師父,不瞞您說,允之身負血仇,若非義父交托,允之今日也不會來此。”
這才是你的真心話?“哼!老夫聽隱兒說,你已為他報了仇?”
“回太師父,允之所殺之人并非幕后指使者,真正策畫這一連串血案的另有其人,根據允之的追查,此事已有眉目!
唉,至今他還不敢告知義父,被他殺死的那兩個人,只是當年滅門案的殺手而已,真正的幕后指使者,他也只是稍有眉目。
倘若要他在這個時候娶妻,也只是耽誤對方的青春罷了,然而那個人又是義父的親生女兒,他真是怎么做都不對啊。
“老夫不在乎你追查的結果,老夫只有一問,你要如何安置樓兒?”云中先繼續開口,語氣十分強硬。
“義父一心盼望與愛女相聚,允之打算先將小樓帶往義父身邊,待允之報得血仇之后,定與小樓完婚。”
“說得冠冕堂皇,隱兒如今已如風中殘燭,若你三年五載還報不了仇,豈不是要讓樓兒空等?”
“這……”風允之斂起笑容,只是臉上的神情依舊不卑不亢,從容以對!疤珟煾,允之保證一定在短期內查出真相,給小樓一個交代!
“真相、血仇,你們這些人,眼里只有那些虛幻的仇與恨,一心只惦記著死者,為何不愿想想身邊需要關愛之人?隱兒當年為了報仇,拋下稚女,讓樓兒心心念念,只想著與父親團聚,你告訴老夫,你們父子倆究竟還要拋下她多少次?”
“太師父,允之并沒有拋下她呀!”唉!他真是有苦難言!
若非義父執意許他愛女,此事根本與他無關,他只需以義兄之名多關照她,為她尋門親事即可,如今他已允諾義父這樁婚事,這個便宜,他可是撿得一點也不輕松。
“風允之,老夫要你對天立誓,無論何時何地都不會拋下樓兒孤單一人,你可做得到?”若是這小子不從,他就一腳將他踹下雪霧峰。
“這……”分明是逼他!
面對太師父咄咄逼人的目光,風允之縱使心中百般不愿,也無法說出一字。
“如果做不到,就立刻給我滾下山去!”
“太師父,允之……”若是他空手而回,義父豈不是要傷心欲絕了?
算了!事到如今,他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太師父,允之在此立誓,從今日起,允之絕不會拋下小樓孤單一人,如違背誓言,必遭天譴!
唉!爾后他得注意些,別讓云樓獨自一人哪!下山后,他恐怕得趕緊替她買個貼身丫鬟才行。
云中先不可思議的瞪視著風允之堅定的神情。這小子,竟然真的立誓?應該不敢作假騙他吧?
沉思了一會兒,云中先終于露出笑容,欣賞起眼前這個有擔當的徒孫來。
知道自己已讓老人家放心,風允之暗中吁了口氣。
“太師父,關于義父身上的毒,不知您有什么看法?”方才太師父言明義父已是風中殘燭,難道義父的毒當真無法可解?
“隱兒身上的毒,老夫無能為力,但世上有一人,也許有辦法!痹浦邢葥u頭苦嘆。這一切皆是冤孽。
那就快點說吧!風允之見云中先又是搖頭又是嘆息,像是陷入了回憶中,他雖是著急難耐,但是以老人家的脾氣,他還是別開口得好。
“二十年前……”好半晌后,云中先的聲音再次響起,“有位人稱鳳仙子的苗女鳳雪娘,曾與隱兒之間有著一段不解之緣。不過,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老夫也不甚清楚,只知鳳雪娘之后便銷聲匿跡,也許是回到苗疆去了吧。老夫猜測,以鳳雪娘對毒物的了解,或許知道隱兒所中何毒,但是,她會不會幫隱兒,老夫就不得而知了!
苗疆?反正也無他法可尋,他不如到苗疆試試也無妨。
“太師父,允之將小樓送至義父身邊后,馬上動身前往苗疆。”有了目標,風允之心里踏實許多,便忘了自己不久前才立下的誓言。
“你說什么?”云中先聞言勃然大怒,道:“小子剛剛所立之誓,只是為了誆騙老夫?”
“徒孫不敢!”一時失察呀!風允之被云中先那一聲猶如虎嘯的怒斥所震,急忙開口奉承,“太師父,允之是擔心這一路顛簸,苗疆又多瘴氣,小樓一個弱質女子怎好跟著前去,并非忘了誓言啊!”
最好是如此。云中先嗔目而視,冷然開口:“既然你已承諾在先,就別給老夫要什么花樣,管你是要先往苗疆或是迷云鎮,都給老夫好好照顧著樓兒。日后,老夫必會親自找機會問問她,看你這小于是否誰騙老夫!
天。∷L允之究竟是招惹了什么?太師父那眼神好似告訴他,若他敢不從,一定親手將他撕碎。
風允之打了個冷顫,再悄悄瞄云中先一眼,見老人家那冷冽的眸光依舊,于是他連忙陪笑。
“太師父,允之絕不敢誆騙您老人家,允之先回迷云鎮探望義父后,一定帶著小樓一同前往苗疆!
說完,風允之背上冷汗直流。
這一路的確是危險重重,難道云樓也是深藏不露的隱世高手?但是看來一點都不像!她的樣子,反倒像是個需要調養身子的贏弱女子。
真不知這固執的太師父心里究竟想些什么。
唉,怎么這對師徒都是這么固執的牛脾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