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他們輸血又捐……捐肝給我?!”
不知是日陽棺的低溫因素使得出血量少,易縫合,或是天生體質關系,原本預估會再晚五個鐘頭醒來的方緹亞提前清醒,渾然不知自己發生什么事。
她睜開眼看到陌生的環境,其實那一瞬間她是十分害怕,但是看到躺在隔壁病床的安雅,她的不安少了一大半,開始有心思東瞄西瞧。
拜二十四世紀科技所賜,她雖抽光鮮血又注入新血,肚子上換肝手術造成的傷口并不大,根本不像動過如此重大的手術,術后的復元情形比想象中好很多。
不過當她聽卓文音繪聲繪影地描述當時的緊急狀況,她也跟著心驚膽跳地屏住呼吸,不時倒抽著口氣,為自己的危急捏把冷汗。
在聽到安雅為了救她愿將全身的血液給她時,她頓時紅了眼眶,再得知讓她繼續活下去的肝來自她愛的男人,兩行清淚順頰而下,滴濕了枕頭。
“他們為什么要這么傻?我的命是偷來的,老天什么時候想收回就收回,人力根本無法阻止,何必為了我而活受罪呢?”傻呀!兩個傻子,她該用什么來還?
泣不成聲地任由淚水往下滑落,方緹亞對兩人的犧牲是既感謝又怨懟,因她一個人的病痛而拖累兩個人,她真的開心不起來,很想指著他們鼻頭痛罵,兩個不知死活的笨蛋。
死一人總比死三人好,他們到底會不會基本算數,干么拿命相搏,她的命不值錢,早在三百多年前就該死了,就算再死一回也沒什么大不了,也許這才是她該走的路。
“緹亞姊,你別哭了,哭壞了身體我沒法向御首交代!痹趺崔k?她沒學過安慰人。
“薩塞爾呢?他在哪里?”為什么不見他,是不是他出了意外?
“緹亞姊放心,御首沒事,他在另一間病房休息,大概再過個兩、三小時就會醒過來!彼氩揭膊桓译x開,所以對御首的情形也不太清楚,只能單憑猜測。
安雅學姊在抽血前特別囑咐,要她小心美莉亞女士和烏絲坦,怕她們會趁機出手,讓大伙兒好不容易費心救回來的嬌人兒遭慘殺害。
寸步不離的卓文音相當盡責,她已經連續十八小時未闔上眼,雙目圓睜地保持警戒,以防有人突然闖進病房,給予致命一擊。
“真的嗎?那我就放心了。”方緹亞松了一口氣,伸手抹去頰側淚水。
她一向不愛哭的,卻不知為了什么,最近老是落淚,好像沒關緊的水龍頭,動不動就淚流滿面,真是丟臉。
“是該放心,你不曉得我有多著急,你們一個個躺在手術室里,只有我一個人在外面等,那種擰心的焦慮我這輩子都不想再受了。”一次就夠她嚇了,終生難忘。
方緹亞虛弱地笑笑,輕拍她手背!半y為你了,小音!
一句難為你,情緒繃到極點的卓文音突然放聲大哭,“不要再嚇我了,我……不要你死……我真的被你嚇得六神無主,一顆心臟差點從胸口蹦出來。”
想起方緹亞當時手腳冰冷,呼吸微弱,鮮血一滴一滴地流個不停,滿地是她滴成血池的模樣,那一幕她永遠也忘不了。
“好,我不死,你也別哭了,剛叫我不要哭的人哭得比我還大聲,你羞不羞呀你!”方緹亞取笑道。
她微微臉紅地抽噎著!拔覔穆!誰教你生病都不說,害我們操心!
對自己失態的痛哭,她難為情地發惱。
方緹亞馬上喊冤,“我哪曉得自己身體出了狀況,只是覺得累,沒精神而已,真要說出來,恐怕你們會笑我太好命,閑出病來!
“哪會,起碼我們會注意你,早點發現你的不對勁!倍堑炔“l了才措手不及,差點急白了發。
她笑了笑,感到疲累地闔上眼。“醫生有沒有說我幾時能出院?”
“三天,你的情形比較特殊,傷口愈合情形很好,醫官說他沒見過有人的復元能力這么強!备胍粯友杆。
“我是女超人嘛!”方緹亞忽地顰眉,笑聲震動牽拉傷口附近的肌肉,有點微疼!靶∫簦隳芡莆胰タ纯此_塞爾嗎?我想見他。”
走過一趟鬼門關之后,特別想他。
“推你去……不行、不行,你別害我了,絕對不行!弊课囊糁睋u頭,嚇得臉都白了。
“只瞧一眼就好,我發誓不會吵醒他!彼p手合掌的請求。
“不可以,緹亞姊,你不要為難我,外面有很多危險……”她一個人應付不來。
“小音,小小音,你不知道什么叫相思難耐?我要是見不到他,我會心痛頭暈,四肢虛軟,渾身無力,仿佛快要死掉一樣。”她裝可憐來軟化她。
“這……”聽起來好像很嚴重。
“我現在的胸口一陣一陣地抽痛,手腳也開始發麻了,在我們那時代,情侶若分開太久會思念過度而沒了呼吸……”嘻!真好騙。
“什么,會死?我馬上送你……”卓文音一聽,也嚇得快要停止呼吸,七手八腳地扶起她,想趕快送她去看心上人。
“不會死,立刻讓她躺回去!
一道微涼的聲音落下,到了門口的兩人像做賊被捉到,一臉不自在地轉回身。
“安雅,你醒了!惫至耍趺从悬c怕她?
“是的,我醒了,你可以躺回病床了。”安雅坐起身,毫不在乎地拔掉身上所有的針頭和插管。
“可是……呃,我只是想看看薩塞爾……”奇怪,她為什么不敢大聲地據理力爭?
也許是安雅的面無血色讓她很愧疚吧!畢竟她此時身體流的血是安雅給她的,她欠她一條命,自然要輕聲細語,回報一二。
“等你不會給別人添麻煩再說!彼涞卣f道。
“嗄?!我懂了。”方緹亞很認命地爬回床,力不從心地任由卓文音將她扶好。
媽,你來了呀!
一臉無奈的她感覺多個媽管她,自己也不由自主地被管,她也曉得自己根本沒力氣做什么事,可是不讓她做做看又不甘心,誰能肯定她一定做不到。
不過安雅的身體準是裝了雷達,稍有風吹草動便會立即驚醒,害她沒機會嘗試體能極限,真是可惜。
“緹亞姊,你不要沮喪,反正等你好了就能去見御首了!笨此y過的樣子,卓文音小聲地安慰。
她瞄了一眼看不清在想什么的安雅!罢f得也是,不差一天嘛!”
小別勝新婚,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很難!
又是一桶冰水潑下來,凍得方緹亞差點呻吟出聲!盀槭裁春茈y?”
“因為美莉亞夫人來了!卑惭琶N身武器,突地卻一怔,驚愕地發現手上空無一物。
“什么?!她又來了!边@次方緹亞真的發出呻吟聲,苦笑自己的流年不利,才剛脫離險境又要面臨猛虎壓境,她未免太苦命了。
真如安雅所言,本該關上的門被推開,下巴抬高高的美莉亞走了進來,隨后是同樣高傲的烏絲坦,以及她的女仆米拉和四名看似受過精良訓練的侍衛。
他們并未像上一回一樣見人就開槍,不過也差不多,一字排開的威脅教人倍感壓力,打從心底不舒服。
尤其是輕蔑和嘲弄的眼神。
“真抱歉,身體微恙,沒辦法起身招呼各位!毕榷Y后兵,為人的根本。
相對方緹亞的笑臉,卓文音和安雅可是全神備戰,她們不僅一個表情也沒有,連呼吸都輕得恍若靜止,氣鎖咽喉等待一觸即發的戰斗。
“真佩服你還笑得出來,差點死過一回的人的確勇氣可佳。”她真命大。
“人生得意須盡歡嘛!就因為沒死成才要笑,你看老天多厚待我,舍不得我太早離開各位!逼鋵嵥容^想哭,一次面對兩個勁敵,老天爺也未免太欺負人了。
方緹亞現在是苦中作樂,能拖多少時間就盡量拖,她想薩塞爾一醒過來一定急著來看她,她就算不能脫身也能逃過一死。
而他若無法及時出現,總有巡房的醫生和護士吧!除非二十四世紀已先進到不需要巡房,她只好把脖子抹干凈,等死。
“你不用笑得太得意,一會兒你就能如愿了!笨此笑不笑得出來。
她嘴角僵了一下!斑,我也沒有很得意,只是不小心笑得太開心!
不會吧!要殺她之前先來個震撼教育,恐嚇她。
“給你兩條路走,一是離開薩塞爾,不許再和他糾纏不清,二是死路,你要選擇哪一條?”她難得寬宏大量,給她一條活路。
聰明人也會選后者,但……“美莉亞夫人,你恨你兒子嗎?”
“你這是什么意思?”她怎么可能恨他?!
“我覺得你非常恨你的兒子,你不準他擁有快樂,不讓他尋找幸福,甚至不給他愛人的機會,你肯定恨他入骨,才會用可怕的精神凌遲來消磨他愛人的能力,你真的真的很恨他!
“胡……胡說,你懂什么,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好,我不會讓你毀了他的前程。”美莉亞有種被說中心事的難堪,她伸出手欲摑她一掌,卻被身體虛弱的安雅攔下。
哇!差點挨打,真是暴力。“一切都是為了他,多好的理由,你問過薩塞爾要你硬塞給他的東西嗎?”
安雅的身手真好,她也該去學些防身術。在敬佩的同時,方緹亞想著以她這種懶個性,真有耐心持之以恒嗎?
“這坦是我們母子間的事,由不得你插手,你快說你要選哪一條路!彼龕佬叱膳氐秃。
“一定要選嗎?”好為難喔!兩條路她都不想選。
美莉亞冷誚地勾起唇,“如果想死我可以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