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拐入巷道,巷底那一幕更該死的場面隨即映入他的眼底。
藏在鬧區中的狹窄巷弄占滿各種路霸,雖然停了不少車子,卻不見路人穿梭,交熾薄暮余暈的路燈下,他一眼就瞥見了秦兆艷正在孤軍奮戰,與歹徒拉扯著。
相較于她的嬌小身材,那有如巨無霸的扒手仗著身高的懸殊,輕易的閃避她的進攻,而她一心想奪回扒手身上的長皮夾,活像一只小母雞,奮不顧身的往前沖剌。
雖然她有武術底子,但身材嬌小的劣勢加上女生力氣有限,蠻干硬拚的結果就是被甩倒在地,最后為了不讓扒手順利逃脫,甚至還死命抱住扒手的腰身,急著逃跑的扒手開始往她身上狂亂捶打。
“住手!”官少飛怒聲咆哮,挾著熊熊怒火,兩條腿像是踩著風火輪,從巷口一路殺到巷底,手里摶的提袋往旁邊一扔,然后沖上前,一把抓住那名歹徒的領口,另一手緊蜃成拳,用力揮向歹徒的下巴!盎鞄|西!”
冷不防的,那名扒手拐了官少飛的腹側一記,官少飛為了閃避,腳步也往后踉蹌,直接踩到了地面上的提袋。
隨著官少飛的反擊,兩人開始纏斗,提袋上也多了更多腳印,直到那只提袋連同里頭的禮盒不堪蹂躪而破裂,盒裝的那條絲巾也露出了一角……
正要從地面起身的秦兆艷首先發現這個情況,心驚暗呼之余,本能的撿回絲巾,轉身正想加入戰場,卻發現場面似乎已經獲得控制。
宮少飛面對和自己身材相差不遠的歹徒,憑著長期磨練的武術身手和擒拿技巧,輕易的制伏了對方。
“再打。∧愫苣艽,是不是?還是只會欺負女人?”他狠狠的拍打著那名歹徒的頭。
“我……我沒有欺負她,是她打我,我才還手的啊!”被鉗制在官少飛胯下的歹徒可憐兮兮的開口,抬起被抓花的臉龐。
“還敢講?誰教你要做壞事?她打你是應該的,你還手就不對,而且還下手那么重,人家是女孩子,老師教的,你都沒有在聽嗎?禮讓老弱婦孺!欺負一個弱女子,你算什么男人。俊迸九!駁回上訴。官少飛的手掌再巴過去。
呃……一旁的秦兆艷怔愣住。
即便他依然用著一貫的戲譫口吻,但那張素來陰柔俊美的臉龐多了一股騰騰殺氣,眉宇間也充滿著另一種懾人氣勢;再瞧瞧他那因為掄拳而更顯得肌里分明的臂膀,更張揚著一種屬于男性的陽剛味。
好樣的!這個?之到讓人心頭評動的男人,真的是一直跑給自己追打的那個娘炮嗎?
可是更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他不但讓自己從花美男化身成了鋼鐵人,居然也一并把她從母老虎改成了弱女子?
一直跟他較長短、爭輸贏的秦兆艷,聽見自己被他歸類在老弱婦孺的族群當中,發現自己居然一點都不覺得生氣,甚至看著他怒斥歹徒欺負她,他就像一個守護的騎士,讓人感覺心頭有那么點暖洋洋又甜絲絲。
原來被當成弱者來保護的感覺是這樣,好像還不錯嘛!
呵呵呵……當她猛然發現自己的嘴角竟然高高揚起時,再度愣住。
詭異!難不成是剛剛被打了那幾拳,把她打昏了頭,所以她才有這種要命的錯覺,居然把他當成是保護自己的騎士?騎白馬的,不一定是王子,也可能是唐僧。這句話她可是聽過的。
但不管他是王子或唐僧,如果不是他的出手相助,就無法順利把那名扒手送交警局,也無法讓長皮夾歸還失主。
想她秦兆艷可是向來恩怨分明的,所以待一切后續事件處理完畢,也已經準備好那誠懇萬分的道謝。“剛剛……”
“剛剛你實在很糟糕!”官少飛劈頭就是一句責怪。
微微愣了數秒,隨著一股熱浪沖刷而來,她沒好氣的回應,“什么我很糟糕?難道小偷不應該抓起來?”
厚!這家伙要讓她滿滿的感激置于何地呢?“小偷當然要抓,但不是你去抓!你是女孩子!”
“女孩子就不……”
“女孩子就不怎么樣?你想說女孩子就不可以抓壞人,是不是?那也得抓得到。如果你打不過呢?如果那個扒手的身上有什么武器,你說你怎么辦?”不容她有置喙的余地,他繼續開罵。
“我……”他的理直氣壯形成絕對讓人震懾的氣勢,一時之間,秦兆艷像是泄氣的皮球,隨著他咄咄逼人的每句指責,她的頸肩也頻頻縮了縮,支吾了半天,才訥訥的開口,“因為看見他快要跑掉了,我急了嘛,所以才會直接追過去,一時也沒想那么多!”
“沒想那么多?那更糟糕!如果你做什么事都不先多想一下,真不知道你還會給自己帶來什么樣的危險。你啊,個性不要老是這么沖動,好不好?”
好不好?好。一個最直接的答案在心頭響著,他垂下眼眸,覷著那個顯得氣急敗壞的男人,居然發現自己被罵到后來的感覺像……真的挺好的。
他……看起來很緊張?就為了她的安危?這人其實并不壞?
“還有,你知不知道,剛剛我差點被你嚇死了,還好你沒事,萬一你真的出事了,那你說我該怎么辦?”他還在碎碎念。
怎么辦?是!是該怎么辦才好?他可以不壞,但也別好過頭。≡趺纯梢岳^續用這種關心至極的口吻來罵她,然后讓她愈是被罵愈是感覺好?
“再怎么說,今天是我約你出來的,當然得負責你的安全。”似乎是感覺到自己的言詞有那么點曖昧的空間,官少飛連忙捕充說明。
偷偷瞥了她一眼,他發現她不但不生氣,臉上還露出一絲竊笑。
“你還笑得出來?”他沒好氣的啐罵一句,卻又忍不住多瞄了她一眼。這丫頭的笑容,還真的是亂可愛的。
“我笑是因為……我忽然覺得其實你也沒有那么壞嘛!”她直接說了。“嗯!喔!”還無從去較量她的話是褒是眨,官少飛開始顯得不自在,臉類感覺似乎有那么點燥熱。
不是“似乎”。他真的臉紅了,她看見了。
只是,她卻必須假裝自己沒看見,而且還得憋住那濃到快從嘴角咧開的笑意。
套一句他剛剛說過自己的話,他居然會臉紅?
最要命的是,這個向來無賴的死痞子,在露出這種靦眺的表情時,竟然就像個純潔的小正太一樣,讓她愈看愈覺得討喜,甚至還有股沖動,想伸手去揉揉他那張臉龐……
“你……你呢?你有沒有受傷?”秦兆艷不得不快點轉移話題,好控制自己那股莫名的蠢動。
“受傷?就憑那種三腳功夫,怎么可能傷得了我?我沒那么遜,好嗎?”他抬頭挺胸,馬上換了神色,又是一副欠揍的囂張模樣。
是。∧侨耸侨_功夫,所以被他輕易的制伏了,可是她卻打不過,所以真正遜的人是她自己?延續他的話意,這次她沒有生氣,反倒是在心里琢磨著一個極可能存在的事實……
這個一直以來跑給她追的男人,根本不是打不過她,而是……而是故意讓著她罷了?
秦兆艷忍不住再覷他一眼,卻發現整理儀容的他稍稍停下動作,正看著被撕裂的袖口。
“破了?那……那……”她因為心虛,更加惶惶不安!拔屹r一件給你!
“你賠?又不是你弄破的,而且不過就是一件衣服,破了就破了。”
“可是……如果不是我去抓那個扒手,你也不會為了幫我而搞成這樣!
“你抓小偷也是為了要幫助別人,而且……嚴格說起來,你今天也是為了幫我才會遇上這種事,所以不怪你!
“那……這個呢?”她探出一只手,手里拎著露出絲巾一角且已經破爛的提袋,然后垂下脖子,下巴直接貼往襟口,頭顱壓低到不行,逸出蚊蚋般的聲音,“絲巾已經……弄臟了!
官少飛取過提袋,看著里頭已經弄臟一角的絲巾,再看看眼前那個儼然一副受死模樣的她,聳聳肩,“算了,不就是一條絲巾,臟了就臟了!
“算了?怎么可以算了?這條絲巾是你挑了很久才買到的,那不然……這樣子好了,我們再回去買一條,算我的。”她十分堅持。
“再回去買一條?有必要嗎?剛剛你也看見了,我想絲巾應該是用不上了……”
“不行!你這樣子就想放棄了嗎?你忘了自己剛剛怎么對我說的嗎?你說事情不能只做一半,遇上挫折也不能就這樣放棄,做人就是要有愈挫愈勇的精神,現在呢?”她打斷他的話,劈哩啪啦說個不停,神情相當激動。
“現在……現在我就是不想要了,不行嗎?”她好兇……
“你說的是什么話?!”她氣到飆臟話,語調更加高亢,“怎么可以說不要就不要?你試著努力過了嗎?”
“我……”
“我什么我?只會放棄逃避,這樣子算什么男子漢大丈夫?是男人就應該勇敢一點,要站出來,爭取到底。
呃……有必要這么激動嗎?看著滿臉通紅而神情激昂的她,他驚訝的張大嘴,一時之間啼笑皆非。
這……從何說起呢?他對感情這碼子事是抱持著可遇不可求的態度,所以就算對夏特助有好感,但也還不到讓他想去扮小王蹚渾水,就這樣,也可以讓她再度質疑他是不是男人嗎?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沉凝不語的表情落在她的眼里,卻成為足以勾起女俠古道熱腸的另一種動力。
“我決定了!我不賠你衣服、不賠你絲巾,但我會賠你一個女朋友!我要幫你,幫你把夏特助追回來。你也要自己振作一點,要加油!要撐住!要堅持下去!”她提氣振聲,只差沒擊掌來個愛的鼓勵。
官少飛眨眨眼,這一刻感覺她就好像在對著已經彌留的自己打氣,要他撐住最后那口氣一般……
“我……真的不需要,而且這……真的也不關你的事……”小妹妹,難得他終于說出良心話了,請勿懷疑。
“本來是不關我的事,可是你剛剛救了我,所以我一定要還你這個人情。就這樣了,我會好好想想該怎么幫你,你呢,全聽我的就對了!
“那……”全聽她的?這就是他出手救她的下場?那……他現在是不是可以回頭再把她丟給那個扒手算了?天知道以她幫倒忙的不良前科,會想出什么讓人拍案叫絕的好法子?
瞧瞧她,瞇眼斂眉,一副專心思索的模樣,而且還不時以眼角余光瞄著他,嘴角也不時浮現隱隱笑意……官少飛忽然感覺有股涼意。
“那個……你肚子不餓嗎?”就怕自己再說一個“不”字,即將遭她手里的絲巾直接勒昏,他識相的轉移話題,而且也似乎達到了目的。
“是喔!你不說,我都差點忘了,還沒吃晚餐呢!肚子真的好餓了!鼻卣灼G呆了幾秒鐘,然后摸著肚子,露出難以忍受的神情,像是在他的提醒之下,她才瞬間恢復所有臟器的正常運作。
“你還真寶,連這個也可以后知后覺?走吧!”他忍不住笑了出來,然后很自然的拉著她的手。
“喂,你要帶我去哪兒?”她邊走邊問。
“帶你去賞月看星星!倍亲羽I,還能去哪兒?他嗤笑之余,漫聲應道。
“你神經啊!什么賞月看星星?誰要跟你去呀?”這男人,還是一樣的滿嘴不正經。
“不去,不去,那……附近剛好有間燒烤店,你去不去?”他說了一個號稱四大燒肉名店之首的店名。
頓時,一陣興奮的女高音在他的耳畔響起。
“去!我去,我去,這家很有名,我本來就準備去吃吃看。”她像只小麻雀一般,忘情的抓著他的手臂晃啊晃的,還迫不及待的開始點菜,“他們的招牌燒肉,還有辣味牛肉泡飯,再來一壺清酒……”
“聽起來不錯,只是……你能喝嗎?”
“嗯,其實我是不太喜歡喝酒,因為老是喝不醉,也很沒意思!卑,無敵的感覺也是很寂寞的。大嘆!
“臭屁孩!你還真敢講啊!”他搖頭失笑。
“喂!你搞清楚好嗎?我已經二十二歲,不是小孩子,什么孩不孩的?”她認真了。
“好,那就……臭屁姊,這樣好嗎?”他從善如流的做了更正,看見她的五官馬上皺成一團,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是臭屁姊?那你呢?你就是假掰哥!彼膊桓适救醯馁n他封號,然后也忍不住笑了。
又是哥又是姊的他們,就這么笑著鬧著,跟過去抬杠的相處模式沒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次不再是他跑她追,而是并肩、是摧手。
他們就這么手牽著手一路交談著,有吐槽也有噓聲,但更多的嬌笑聲和朗笑聲也穿插在其間。
直到抵達燒烤店之后,這樣的笑聲也在持續增加。
他們邊吃邊聊,想到什么就聊什么,從時事八卦到身邊共同熟識的友人,沒有設限的話題最后也落在自己身上,隨著一則則兒時記趣的出籠,也讓他們一次次的指著對方哈哈大笑。
一切都很自然,但或許是因為太過自然而然,所以他們成了別人眼里打情罵俏的戀人,他們本身卻絲毫不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