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寢宮內,靳成熙、靳成麟也正聊著這段日子以來發生的種種,包括如嬪母女慘死一事、孫太妃帶慧心公主離宮去持齋禮佛,以及也因他受傷,一年一度的春季狩獵也喊停等等,至于刺客當街行刺一事,靳成熙也已差齊聿全力緝查,只是出手援救的蒙面黑衣女“皇兄有懷疑的人選?”
“嗯,但還沒證實前,朕不想多做揣測。”事關時月紗,他是要慎重一點。
“不管如何,那名蒙面黑衣女對皇兄是善意的,皇弟倒不擔心,但皇兄對蘭貴妃雖深情,還是要有防備之心,她畢竟是夏氏一派的人!
“不,她絕對不是!边@一點,靳成熙有絕對的自信。
“皇兄……”
“說來很不可思議,但她真的就像是蘭兒再世般,可有時候,她又不那么像蘭兒,她比蘭兒多了點堅強、豁達及勇敢。”說到最后一點,靳成熙眼中浮現笑意,回頭看兩人發生的一切,他真的無法不佩服她的執拗不屈與無畏的勇氣。
“另外,紗兒鮮少置喙朕對政事處理的不平與無奈,她只是聽著,帶著崇拜與信任的目光,相信朕一定有能力解決,”他直視著皇弟道:“若真是夏氏一派,她一定會打探國政消息,但她沒有。在后宮,她為了朕,不敢貪心、不想樹敵,甚至還想拉攏朕跟皇后的感情,就為了這樣對慧心好。”
“這還真是令人匪夷所思!苯慎霌u頭不解。
“她對朕的感情是純粹的,沒沾染上半點政治因素,有時聰敏執著,有時天真嬌憨,有她陪伴,朕的心就踏實了!
“聽來她是皇兄的萬用仙丹,有了她,皇兄再忙都不累了。”靳成熙聽出皇弟半認真半開玩笑的調侃,但卻不以為意的笑道:“不只是朕倚賴她,還有慧心。人心是肉做的,孩子的感受也最快、最直接,紗兒是真心將她當成心肝寶貝的疼著、愛著,慧心想做的每一件事,紗兒都盡可能的幫她圓夢。”有時候,他看到兩人互動總有一種錯覺,那就是時月紗與卓蘭的影像重迭了,因為當她跟慧心相視一笑時,兩人神韻竟相當神似,每每想到那個畫面,他的心就被熨燙得暖暖的,臉上也不由自主的露出滿滿笑容。
靳成麟見皇兄在談起時月紗時表情如此甜蜜,而這是唯有卓蘭在世時,他才能在皇兄臉上看到的神情,為此他不免祈求老天,希望時月紗是真心的對待皇兄,而不是另有目的才好。
“說到紗兒,她怎么出去那么久了?”靳成熙不由得擔心起來。
這么一說,靳成麟也同樣擔心起慕容淼淼。皇宮里臥虎藏龍,不知有多少人的耳目呢!拔页鋈フ宜齻儭!笔聦嵣希齻円稽c也不難找,就待在寢宮后方御花園的亭子里,瞧見兩人在那里說話,靳成麟大步走了過去。
“等等,別說了,恭親王往這里來了!泵鎸λ臅r月紗連忙打斷慕容淼淼的話。
“討……嗯。”慕容淼淼咽下了到口的“厭”字。她還有好多話想跟時月紗說阿。
“糟了,你的眼睛紅腫,一看就是大哭過呢。”時月紗忽然道。
慕容淼淼跟著皺眉,“你也一樣耶。怎么辦?咱們這靈魂交換的事是絕不能說的,我知道那種被當成中邪的感覺,有人還會希望你趕快死呢。”
“在說什么死。俊
靳成麟尚未走近,就已看到兩個出色的美人眼紅、鼻子紅,都是哭過的模樣,尤其是慕容淼淼,一雙眼睛又紅又腫,一看就是哭得極為凄慘。
慕容淼淼急忙閉嘴,看向時月紗。
時月紗深深的吸了口氣,笑了笑道:“沒有,只是我說了我跟皇上經歷的一些事,公主感動之余,忍不住就哭了。”他蹙眉,“我不知道她這么容易哭。”
“你不知道的事還多著呢!蹦饺蓓淀禌]好氣的嘟起嘴巴。一切的開始全都是因為他!
“是嗎?皇上要休息了,本王剛好有得是時間,可以聽你一件一件說。”他向時月紗點個頭,拉著慕容淼淼就要走人,但她卻甩開他的手。
“我還有話跟蘭貴妃說啦。”
“皇兄久沒看到蘭貴妃,已在擔心了,蘭貴妃還是回寢宮陪皇兄去吧!
“也是,我們出來好久了!毕氲浇晌酰瑫r月紗感激的再看慕容淼淼一眼,隨即將視線落在俊美的靳成麟臉上,“我跟公主一見如故,恭親王若允許,我想讓公主明日再進宮來陪我,好嗎?”她也還有很多話要跟她說。
“好啊、好啊……噢?”慕容淼淼開心死了,但很快就樂極生悲。
靳成麟很差勁的以指彈了她的額頭,“你以為皇宮是什么地方?皇上住的寢宮又是什么地方?”他再看向時月紗,“她現在是本王的奴才,要回恭親王府里去伺候本王,至于蘭貴妃,本王要提醒你一件事,皇宮內有如嬪母女的憾事發生,皇宮外又有人當街行刺你跟皇兄,因此任何人跟你太過親近,都有危險也都有嫌疑!
“蘭貴妃不會對我怎么樣,我也不會對她怎樣的”慕容淼淼沖口而出。
“若是有心人從中利用這層關系,一旦蘭貴妃出了事,你就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靳成麟臉色嚴肅道。
慕容淼淼被他這神態震住了,一時也說不出反駁的話。
時月紗也安靜了,事情的確沒有她們想的那么簡單。
“你先去馬車上等著,我還有話跟蘭貴妃說。”靳成麟又道。
在此當下,慕容淼淼也只能乖乖聽話。
“老實說,本王無法理解,皇兄仍是傷重臥床,你竟然還有心情要公主進宮陪你?你該好好陪著皇兄才是!睍r月紗有苦難言,卻也只能點頭。她跟慕容淼淼之間的事,根本無法讓第三人知曉。
“本王再說一件事,你進宮至今,的確陪皇兄走過不少風浪,但你畢竟是勇毅侯之女,本王對你實在無法全然信任,可既然皇兄那么寵你、愛你,本王希望你也能全心全意的對他!边@是一個弟弟的請求了。
她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目光直視著他,“王爺可以相信紗兒,我絕對是真心誠意的在對待皇上,對他,我更有好多好多的不舍與心疼!
“不舍與心疼?”靳成麟不解的挑眉。
時月紗點點頭,“是。當皇上好辛苦,那么高高在上,就像只孤傲的蒼鷹,明明有寬闊的天空,卻無法自由飛翔!彼男亩溉灰徽,看著她的眼神多了抹驚愕。
“還有,皇上得放下自己,忍受一切的不平與苦楚,為的是成為一名足以被姓倚賴的仁君,至于紗兒我,則要讓這樣的一名九五之尊不僅有國,還有家。”
靳成麟直勾勾的盯著她,見那清澈眼眸里只有真誠和堅定,不見半絲虛偽,他笑了,“好,本王希望你說到做到!
時月紗看著他轉身離去,自己也快步走回皇上寢宮。
“你眼睛怎么……你哭了?”一看到她回來,靳成熙蹙起濃眉,關切的將她拉入懷里,她照樣小心的避開他的肩傷靠著他。
他低頭打量她紅腫的眼睛,“到底怎么了?”
“沒有,只是聽公主說了很多事,說她沒家了、沒朋友了,還有在北疆的日子過得也很辛苦……”說著說著,她又眼泛淚光。她心里有好多不能說的愧疚,她還魂附體是留在自己深愛的男人身邊,盡一切努力讓愛重生,但慕容淼淼卻什么也沒有了……“你怎么又落淚了?現在怎變得這么多愁善感?”他溫柔拭去她臉上的熱淚,“別擔心,皇弟跟我保證了,不是他強擄公主回來的,而是公主千拜托萬拜托,寧可當婢女也只求皇弟能帶她來皇城生活,她來到這里可是圓夢了!睍r月紗也只能點頭,因為只有她知道,要圓那個“夢”有多么辛苦。
寢宮夕,慕容森森悶問的坐上豪華馬車,等了一會兒,才見斬成麟也上了車,命車夫返回恭親王府。
馬車噠噠上路,靳成麟愜意的躺臥在鋪了厚又軟的坐墊車廂里,定視著慕容淼淼,但她陷在自己的思緒里,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目光。
她同情卓蘭,也喜歡卓蘭,在這種情況之下,她也不想還魂進宮了。然而她還是想念“時月紗”這個身份,思念她的家人,可她更知道,她是要不回自己的身體了。未來的日子可怎么辦?就一直當靳成麟的奴婢到發禿齒搖,悲慘的過完一生?她愈想愈難過,淚水在眼中凝聚,而且一發不可收拾,很快就流淚不止。
靳成麟見狀,忍不住坐起身來,“你怎么哭了?”
“不要你管!”她氣呼呼的拭淚吼他。
他蹙眉,移坐到她身邊,“你兇什么?”
“你走開!”她淚如雨下。都是他!當初他就不該招惹她,她也根本不該愛上他,接下來一生,她就要一個人孤獨到老了嗎?
他將她拉到他的大腿上,鐵臂牢牢圈住她,“你到底在干什么?”還能干什么?她肚子里的火全冒出來了,邊哭邊握拳用力捶他,“我只有一個人,只剩一個人了,你高興了嗎?!”該死,她力道還不小!他皺起濃眉,一把扣住她亂打的雙手,“還有我啊,你這傻瓜!”見她淚眼迷蒙,表情悲愴,他不明白,也更不舍。
慕容淼淼掙扎地要掙脫他的鉗制,但根本動不了他分毫,只能恨恨的瞪著他,“你是誰。繉α,你是主,我是奴,一輩子該死的奴——唔……”毫無預警的,靳成麟一手扣住她的后腦勺,薄唇猛地貼上她的櫻唇。
她瞪大了眼看著他,但他吻得很專注、很狂野,讓她也對這個初吻愈來愈有感覺,整個人暈陶陶的又心跳加速……不對,是快要不能呼吸了
靳成熙在時月紗、秦公公、太醫等人的悉心照顧下,以無數珍貴補品傷藥內用外敷、調理多日后,肩傷總算好了大半,身體漸漸恢復元氣,但他仍未上朝,只是若有重要事情奏稟的朝臣,能在御書房內面見他。
然而一年之始,國事繁雜,一波波朝臣在關切皇上身體之外,就像是說好的一樣,不忘帶來一件又一件需處理的政事,讓靳成熙休息的時間愈來愈短,后來就連玉貴人也撐著病體過來探視了。
孫太妃則是派人送信來,說明她已知皇上受箭傷的事,要皇上好好休息,她們已準備返回宮中,可靳成熙反而回信要她們留在宮外,待他覺得宮瑞安全了,再請她們回宮。
至于夏太后、夏皇后也進了寢宮關心,但氣氛總是僵冷,說不了幾句話就會離開。
還有夏柏松,也在鎮國公的帶領下,偕同勇毅侯前來探視……“皇上臉色看來欠佳,剛剛又見多名朝臣來去,國事雖要緊,但皇上仍要以龍體為重!毕陌厮梢幌捳f得畢恭畢敬,靳成熙卻不領情,因為齊聿查到的線索指出,當日拉弓搭箭射傷他的人,極可能就是夏柏松。
他開口道:“多謝關心,但誠如你所看見的,朕國事甚多……”
“柏松明白,那就不打擾皇上了,父親跟勇毅侯還有要事寰奏!毕陌厮晒笆中卸Y,再向父親及勇毅侯點個頭,先行離開御書房。
就在行經回廊時,時月紗正好迎面而來,她身后還跟著秦公公,秦公公拿著盤子,上方端著她親手為皇上熬煮的煲湯。
夏柏松停下腳步向她行禮,但她一愣,只覺得他的相貌似曾相識。
“他是鎮國公之子夏柏松。”秦公公在她身后輕聲提點。
時月紗點點頭。難怪面善,她身為卓蘭時,是曾見過他幾次面。
她禮貌的也向他點個頭,而后就要越過他走人,沒想到就在兩人錯身而過時,一個細如蚊蚋的聲音突然入了她的耳!
“犧牲好友一生得到的幸福,娘娘在享受之余沒有半點愧疚嗎?”她一怔,飛快的看向夏柏松,“你說什么?”他卻只是冷冷一笑,隨即越過她走人。
她皺起柳眉,看著秦公公,“你剛剛有聽到他說什么嗎?”
“沒有,不過夏家的人個個看來都矯揉造作,夏柏松更是高深莫測,娘娘還是少跟他來往的好。”秦公公語重心長的說。
時月紗咬著下唇,回頭再次看向夏柏松挺直的背影,搖了搖頭,才又走到御書房,尚未踏入,就聽到鎮國公不滿的聲音傳出——“皇上,此風不可長!彼⒓赐O履_步,秦公公也搖搖手,示意此時不宜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