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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豪雄既然已經用理想的價錢收購完他想買的土地,美國廠商來設廠的消息自然也不用隱瞞了,正好當作縣長的政績宣導——引進高科技產業,提高農村就業機會。
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隱藏在背后的卻是丑惡的官商勾結。所謂的高科技產業就是高污染產業,如果工廠真的開始動作,產生的工業廢水只會嚴重污染農地,本地原有的農業將會消失。
傅恩寧讓電視新聞一直播放,一邊整理著手邊的資料。
消息曝光已經有一個星期了,這段期間里,姜宇硯沒有打過電話給她,她打給他,他也總是關機。
她想要跟他解釋,想知道他對此事有什么看法,但他的行為已經說明了他的反應。
他不會再相信她了吧?
心沉到了谷底,她緊咬著下唇,忍耐著一陣陣心痛。
也許情況沒有想像中那么糟,別忘了,每次她以為絕望的時候他都會站出來挺她,她應該改掉那太過悲觀的想法。
況且事情并非沒有轉環的余地,這幾天以來她一直收集著趙豪雄行賄官員的證據,如果將他們舉發的話,也許情勢就會改變。
看著手邊的照片跟有著一段重要對話錄音的隨身碟,要把這些資料放進信封袋寄給媒體跟調查局之前,她還稍稍猶豫了一下。
不是不知道她現在做的決定有多重大,趙豪雄能混到今天的地位,自然不是簡單的人物,他那天的威脅并不是虛張聲勢,她毫不懷疑他有能力讓她無法在業界生存,甚至對她做出更大的傷害。那些常出現在他身邊的黑衣人,可不是他養來好玩的。
這些東西一寄出去,她從以前到現在的努力都可能化為泡影……
她低頭沉思了幾秒,最后仍堅定的把信封給封上,寫好地址。
砰砰砰的敲門聲讓她嚇了一跳。信還沒寄出去,應該不會是趙豪雄派來找她麻煩的人,但是誰會用這么憤怒的方式敲門?
她謹慎的打開一道門縫,看見來人之后放松了緊崩的情緒。
“宇硯。”隨即她微皺起眉。“你喝酒了?”
她沒見過他喝酒的樣子,他陰鷙的面孔帶給人很大的壓迫感,她猜想他可能是不太舒服。
“進來吧,你可以躺著休息一下,然后我們再談談。”她牽起他的手,帶他進房。
他沒有反對,但一直緊盯著她的視線讓她感到不安。
他坐在床沿,用手撐著頭,沒有說話。
“我、我倒杯水給你喝!
她拿著水杯轉身回來的時候,他并沒有接過她手上的杯子。
他僵直著身體坐著,一言不發的樣子讓她的心直往下沉。
不知過了多久,他開口了,卻沒有看著她。“他們都說你接近我是有目的的,我從來就不相信;他們都討厭你、不信任你,我卻一直相信你,覺得你在叛逆的外表下有一顆善良美好的心!
她僵立著,卻感覺自己在急速的墜落,喉嚨發出了聲音,卻很陌生,感覺像從遠處傳來!八阅?你現在是要告訴我,你終于看清我了嗎?”
他終于抬眼看她,憤怒的雙眸充滿了血絲!盀槭裁?!金錢地位對你來說真的有那么重要嗎?在你眼中難道除了自己的成功,其他人的死活都不用管了嗎?你明知道趙豪雄在干那些壞勾當,卻甘愿成為他的打手?!”
“你知道那個高污染工廠設廠以后,對我的蘭園會造成多大的影響,這樣你還做得出來?呵!我還像個傻子一樣的帶你去參觀我的蘭園,讓你看我因你而命名的蘭花……在我以為你會喜歡這一切的同時,難道你一直在計劃著這些事?”
她沒聽過他用這么憤恨的語氣和她說話,沒看過他用這么仇視的眼神瞪視著她,那一瞬間,她腦袋只有一片空白,聲音梗在喉嚨,怎么也擠不出一句話來。
她的沉默在他眼中卻是另一種解讀,他的眼神愈加悲痛。
“告訴我,我在你心中難道一點意義都沒有?”他咬牙切齒,一字一句都像從牙關里擠出來!澳阍趺茨茯_我?”
她想開口,想跟他解釋,她拼命的想要抹去他扭曲憤怒的表情,但他就那樣瞪著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兇惡仇恨像一枝枝利箭,刺得她鮮血淋漓。
他不再是那個會疼她寵她、無條件相信她的男人了,她不知道要怎么跟這個怨恨她的人解釋。
從小到大,她不知見過多少討厭她的人,而這來自他的厭惡卻徹底把她擊倒了,甚至讓她的心中竟也開始產生恨意。
他怎能說這么走進來責備她?他的樣子根本不是來聽她解釋的,他根本就已經判了她的罪了。
他怎么能不信任她?誰都能不信她,就唯獨他不能……
姜宇硯捏緊拳頭,看著她始終沉默,漸漸的感到絕望。
聽到這消息以來,他受了很大的打擊,不愿意相信別人對她的評論才是對的,但事實偏偏擺在眼前——她確實騙了他。
不來看她,不接她的電話,他可悲的一直抱持著一丁點希望,希望還沒撕破臉之前,他還能幻想或許事實不是這樣的。
直到所受的壓力越來越大,他喝了酒后,終于忍不住跑來旅館找她。
她的回應卻讓他失望透頂。
該死心了吧!連他自己都想狠狠罵自己這個執迷不悟的蠢蛋。都到這個地步了,他還想怎樣?留下來也只有自取其辱。
他默默站起身,走向門口,沒再看她一眼。
她緊緊咬著唇,直到他打開了門,才突然沖過去抓住門把!叭绻艺f我什么都不知情呢?如果我告訴你我也一直被蒙在鼓里,你信不信我?”
對一個自尊心這么強的女人來說,這已經是她最接近懇求的語氣了。
……求求你,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我問你,你信不信我?”傅恩寧胸口發熱,連呼吸都會顫抖,她低喊出聲,發現眼淚已經潰堤。
姜宇硯遲疑了,他沒有辦法說出他信。
即使他看出了她的不尋常,卻仍然遲疑了。
僅僅是那數秒的停頓,傅恩寧的心便已沉到地獄。
她瞪著他,神情和語氣都冰冷至極的對他說:“滾!
她拉開了門,用盡全身的力氣把他推出去,鎖上門。
任淚水滑落下來,這是第一次她毫不壓抑的哭了,哭得撕心裂肺。
傅恩寧,他不信你。
沒有人會信你。
在所有人心中,你早就是個壞人,永遠也不可能得到幸福……
眼淚爬滿了臉頰,她盡情的哭泣,然后她告訴自己,哭完以后,她會再站起來。
她會撐過去的,沒有什么撐不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