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蓉自然不知道身后的丫鬟是怎么看待她的,她把心力全都放在了即將要做好的藥劑上。
來到古代后,盧氏給她上的記憶深刻的第一課就是——在這里,人身安全的保障度太低!
而她學的化學工程,在這沒有實驗室也沒有實驗器材的狀況下,要做出太有殺傷力的東西或者是太先進的東西也很有難度,但是,她當初是雙主修,制藥她也學了,混合她強大的化工知識,做點防身毒藥什么的,還是沒問題的。
現在第一鍋成品即將出爐,她死命的盯著看不怎么透明的玻璃杯里開始出現的化學反應,原本有點混濁的溶液逐漸變得清澈透明,她遠遠的輕嗅了嗅,再觀察溶液里沒有其它的雜質,這才確定自己果真寶刀未老,即使在如此簡陋的環境下,也讓她把藥給制作出來了,她差點沒高興的跳起來。
她套上不久前紫藤幫她用布巾縫制的厚手套,小心的把杯子從簡陋版的酒精燈上拿了下來,接著不管紫藤在后面喊著,飛快跑出房外,腳步不停的直往驚鴻院去。
她熟門熟路的打開顏溫良的房門,表情得意得像個急著要獻寶的孩子,高舉著那杯還散著熱氣的藥水,伸手就要拍拍他的肩。
顏溫良正準備換衣裳,察覺到后頭有人,一回頭就是一個冷如寒冰的眼神,“誰!”
“是我!你……”冷蓉看著他冷然的視線,忽然有種被潑了一頭冷水的感覺。
“是……你?”他看了她一眼,眉頭輕皺,語氣還帶了一點不確定。
他是可以仰賴聲音大約辨別他人,以掩飾他認不出人的毛病,不過有時情況過于突然,他就會像現在這樣不是很確定來人是誰。
她傻了幾秒,緊接著忍不住急問道:“等等!不是前幾日你還讓我不管什么時候都可以來找你的嗎,怎么看到我卻是一臉疑惑的樣子?”
等等!這男人疑惑什么啊?難道能夠這樣闖進他院子里的女人不只她一個?!
“我沒忘,我只是……”他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沉默著不知道該怎么解釋才好。
冷蓉見他這個樣子,也覺得好像哪里不太對勁,他看著她的時間太久,而且目光和表情的不確定又那么明顯,這癥狀怎么那么熟悉呢?
她把玻璃杯放到一旁的幾上,定定的望著他,直截了當的問道:“你……該不會是有完全認不出人的毛病吧,也就是臉盲癥?”
顏溫良還沒有所響應,就聽三聲叩門聲傳來,緊接著是二胡的聲音——
“主子,我是二胡,這就進來……”
冷蓉愣愣的將視線從顏溫良的臉轉到剛進門的二胡臉上,不可置信的揚高了聲音,“所以……我應該先打個暗號,然后再自己報上名字,才不會讓你認不出來嗎?”
如果有一個不敲出特別暗號再主動報上名字就認不得自己的老公,身為體貼善良的小嬌妻,應該要有什么反應才好呢?
見他在自己發現了他認不得人的這個事實后,變得更加冷漠沉悶,一副連話都不愿意和她說的別扭表情,冷蓉忽然覺得自己這個可愛小嬌妻當得實在太不稱職了,居然傷害了他脆弱的男人自尊。
“其實認不了人也沒什么,反正、反正……”反正兩個字在嘴里轉了好幾轉,她還是想不出該怎么安慰比較妥當,只好生硬的轉了話題,“對了!我說要做的藥已經做出來了,無色無味,但是可以讓人短暫的放松暈眩,趁這個時候可以對喝下藥水的人做簡單的拷問,保證有八成以上的機率可以問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顏溫良本來還想著,她知道他隱瞞許久的毛病后,有可能又恢復以前那樣的性子,那封早已寫好的和離書他自然要拿出來的,卻沒想到她壓根不害怕,反而還興致勃勃的介紹起那杯古怪東西的妙用。
“真這么神奇?”他皺著眉頭看著杯中澄澈如同開水的東西,不太相信的問。
要真有道種東西,還隨隨便便就讓她這個小妮子給弄了出來,世道不早就亂了?
冷蓉自然知道他不會那么輕意相信,也不多說其它保證,只微微一笑,“是不是真的,試試不就知道了?放心,這喝不死人的!”說罷,她狡黠的目光馬上轉向站在一旁的二胡。
顏溫良見狀,馬上就明白她的用意,于是淡淡喚道:“二胡,過來試試!
二胡只覺得今兒個八成是他的不幸日,一張討喜的臉皺成了一團,像吞了一大口黃連似的,可主子的命令他也不敢違逆,只得乖乖的坐在椅子上,拿起玻璃杯就要往嘴里倒。
“等等!”
顏溫良和二胡同時不解的看向出聲制止的冷蓉,就見她拿來一個小茶盞,抽走二胡手中的玻璃杯,將里頭的東西往茶盞里倒了一些,才又遞給二胡!斑@藥效重,可不能一次全喝了,要不喝完了也成了傻子了。”解釋完,她滿心珍惜的看著手中的玻璃杯,“況且這東西可是花了不少時間才弄出來的,一口喝干了就浪費了!
二胡看著手中的小茶盞,頓時感到欲哭無淚,本來就略顯忐忑的心,這下子更是惶惶不安了。
喝多了會變傻子的東西,他能不喝嗎?答案自然是不能,他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他舉起茶盞,悲壯的一口飲盡。
紫藤在屋頭等了一個多時辰,才終于等到少奶奶得意洋洋的抱著玻璃杯往外走,少爺雖是面無表情,卻也體貼的護著少奶奶一起走了出來,至于落在最后的二胡,則是一臉受到重大打擊的模樣,讓她不禁心生好奇。
只不過她小小的疑問還沒有得到解答,就見少奶奶笑咪咪的牽起了少爺的手,表情嬌羞的問道:“我為你做了這些,你是不是該獎賞我些什么?”
或許是第一次見她這樣撒嬌,顏溫良的神色也柔和了許多,如刀刻般的粗擴容貌,和左眼角上那一道斜長刀疤,看起來也沒那么嚇人了,語氣自然也跟著輕柔了幾分,“你說!
紫藤站在一旁,想著上回少奶奶主動要了玻璃杯,這回總該不會要比這個差的吧!心中不免也跟著有所期待,等少奶奶拿了好東西,回來也讓自己開開眼不說,還能夠跟小姊妹們炫耀炫耀。
冷蓉扯著他的袖子,左搓右揉,一雙杏眼朝著他勾了勾,最后才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就想……搬到驚鴻院來同你一起住!
“就這樣?”顏溫良挑了挑眉,沒想到居然會聽見這樣的要求,“我等等就讓二胡把西廂房的屋子給……”
“不要西廂房。”冷蓉屏著氣,雙頰因此浮現淡淡的嫣紅,她含羞帶怯的又道:“就要跟你同一間房,最好還是一張床……”
她這兩天做實驗的空檔都在想著怎么才能夠順利推倒他。
不能霸王硬上弓,免得嚇壞他,只好打著日久生情的主意,夫妻倆同床共枕也不算過分,不但可以讓兩個人好好的培養感情,也能夠為自己多多制造機會,才能早日達成目標。
紫藤原本滿懷期待的表情瞬間僵住了,頓時覺得害臊又尷尬,她甚至不敢看向兩個主子的臉,只想默默的后退再后退。
顏溫良亦是整個人僵愣在原地,單眼皮的長眼難以置信的瞅著她,對上她期待的眼神,一時之間居然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才好。
只有二胡彷佛魂魄仍在不知何處遨游,沒有什么反應。
冷蓉覺得自己已經說得很委婉了,也充分表現了想要和自己的男人同床共枕的小小愿望,現下他這樣的反應,讓她不免感到失望。“不行嗎?”
“你……可是認真的?”見她睜著可憐兮兮的大眼望著自己,眸里的期待不像作偽,只是兩人同床共枕,他沒有自信能夠保證一直當柳下惠。
“再真不過了!
顏溫良在心中嘆了口氣,最終仍是無奈的答應了,“隨你吧!
得到想要的答案,冷蓉興高采烈的喚來僵硬在一旁的紫藤,急著要回原本的屋子收拾東西,今晚她就把行李都搬過來。
看著她歡喜離開的背影,顏溫良眼底的溫柔卻慢慢沉了下來,錯綜復雜的心情不知道該怎么表達才好,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實其中最多的是自己一直說不出口的卑劣竊喜。
她不在意他的容貌、不在意他的“缺陷”,還愿意主動靠近,他明明是感到高興的,只是,他還是無法真正相信她能夠完全不在意。
他不自覺的伸手撫上眼角的疤痕,苦笑著想,說穿了,褪去了外在的權勢,他不過是個自卑又懦弱的普通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