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蓉像是看穿了她的虛張聲勢,也不在乎手還被她踩著,一陣陣的刺痛反而讓她更加清醒和冷靜。“就算我是顏家從小養到大的一條狗,但是也是給少爺養的,我的身分是少奶奶,和一個二嫁的填房可不同,顏家將來會由我掌管,府里的內庫也會由我管著,而你,除了輩分比我高,什么都沒有!彼D了一下,舔舔唇,一臉惡劣的笑著,接著才又道:“對了,你還帶了個拖油瓶呢!以后她若是出嫁,要是我不點頭,就憑你那薄得只不到十抬的嫁妝,等出了門在夫家都直不起腰桿吧!”
盧氏幾乎要氣瘋了,眼里也染了淡淡的紅,腳下狠狠的踩著她的手,恨不得就這么踩斷她的手,撕了她的嘴巴。
只是冷蓉也不是傻的,在她踩了第一下后,她很快的就縮回了手,努力撐起身子站了起來,連退了好幾步,她看著臉色扭曲的盧氏,心中暗嘲,若不是讓人說中了心事,又哪里會有這么大的反應?
只不過她卻低估了盧氏心胸狹窄的程度,盧氏本來還想慢慢折磨她,但在她嘴快的說出她心中一直隱藏的秘密后,馬上就改變了想法。
她不能再留下冷蓉,就算她說出那些話只是要激怒她,可能她自己也不確定,但是顏溫良呢?只要他動了一絲的懷疑,就絕對不會那么輕易的放過她。
她還記得當初她入門的時候,他是這么說的—
安分點,不然顏家的門可不一定只能直著出去。
那雙陰冷的眼,她即使只是想起,都會覺得不寒而栗。
那樣陰沉的一個人,說是繼子,卻完全不把她這個繼母放在眼里,說得難聽些,她這樣一個填房在他眼里,大約就跟路邊的野貓野狗沒什么差別,給點好吃好喝的養著,平日里就當沒看見,就是在外頭見著了,也是連眼神都不會給一個的。
盧氏是怎么進門的她自己清楚,只是越是清楚,心里那一股不滿就越深,而當看著一個鄉下土包子因為是顏溫良打小在鄉下就養著的童養媳,就能夠當顏家大半的家,更讓她心中的那點不平翻騰到了極致。
不過就算顏溫良再看重這個童養媳又如何?這丫頭就是個軟糯的性子,幾次試探下來,她才趁著顏溫良出遠門的時候有了這次的算計。
剛好府里老的、年輕的兩個男人都不在,她也才敢放手做這樣的事情。
在她想來,這個媳婦兒若沒有顏溫良在后頭撐腰,不過就是個隨人拿捏的軟柿子,算計她,那是半點力氣都不用費的,只是沒想到這丫頭被關了幾天后,卻像是變了個性子似的,還說出如此誅心的話來……
盧氏帶著警告的陰冷眼神掃過在場的其他人,幾個機靈些的也知道自己似乎聽到了什么不該聽的,惶惶然的低下頭去。
“都愣著做什么!少奶奶病得神智不清,開始胡言亂語了,還不趕緊打水讓少奶奶醒醒神!”盧氏淡淡的說著,語氣里有著不容置疑的殺機。
那兩個原本押著冷蓉的婆子,隨即又撲上前想要抓住冷蓉。
冷蓉早就有所準備的連忙后退,隨手抽了一根柴火,冷冷的看著她們!翱词钦l幫誰醒醒神!盧氏,我今天就把話給撂在這兒了,我現在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你都要弄死我了,我就是死也要抓個當墊背的,就看看哪個有那個膽識,來嘗嘗柴火打在身上是什么滋味!”
她知道自己現在沒有退后軟弱的資格,她只要稍微一怯懦,盧氏就有辦法讓她丟掉小命,她莫名其妙穿越,可不是為了被這種人害死的!
盧氏早已發狠要解決她,哪里在乎她那些恐嚇的話,冷笑了幾聲,眼底帶著沉沉冷意,狠聲吩咐道:“哪個把這賤蹄子給收拾了,我重重有賞!”
幾個婆子互看幾眼,最后咬了咬牙,還是往冷蓉的方向沖去,也不管那柴火打在身上是一陣陣鉆心的疼,尤其冷蓉面臨生死關頭,每一次下手都完全不留情,幾下之后,幾個婆子也只敢圍在她的身前,卻不敢再多往前一步了。
盧氏看著眼前的景象,恨不得自己上前捉住冷蓉,不過看著她散亂著頭發,面無表情,眼神卻異常狠戾的模樣,讓她即使快咬斷牙也不敢輕舉妄動,只得繼續喊道:“還愣著做什么!不趕緊把人收拾了,難道還要我親自動手嗎?”
幾個婆子苦在心里,卻知道今兒個夫人和少奶奶之間必定得有一個了斷,而她們既然已經一開始就選邊站了,這時候更沒有半路撤退的道理。她們被催了幾句,腳步慢得跟龜爬一樣,也得慢慢逼近冷蓉。
就在冷蓉手中的柴火被其中一個力氣大的婆子給捉住,幾個人扯著她的衣服往水缸邊走,突然一道聲音的插入,讓所有人全都愣住—
“夫人!夫人不好了!少爺回來了!”
盧氏的臉色瞬間慘白,幾個婆子更是心慌的松了手,所有人都愣愣的看著來報信的小丫鬟,不敢置信和驚慌的神色在一群人臉上流轉。
盧氏急急問道:“胡說什么!少爺不是往南邊去了,才去了幾天怎么可能這時候就回來了?可別是胡亂傳的消息吧!”
小丫鬟連忙答道:“不是的!少爺都已經進了驚鴻院了,少爺身邊的二胡哥也回來了,我在大門那里看得真真切切的,絕對沒有胡說!”
盧氏一聽,臉色又更白了,再厚的胭脂都點不出血色來,看著站在那里一臉嘲諷望著她的冷蓉,她只覺得心不斷往下沉。
顏溫良回來了,而冷蓉還好端端的站在那兒……
盧氏很快的收拾好情緒,沉聲道:“把少奶奶關回柴房里去,等我把少奶奶的事兒跟少爺提過之后,再看看該怎么處置!
一群人對顏溫良那幾乎是實質可見的恐懼,讓本來已經打算放手一搏的冷蓉忍不住笑了,呵!看來那個男人的威勢頗盛!光只是聽到人回來的消息,這些人一個個嚇得臉都白了,不管怎么說,她總算是先逃過一劫了。
盧氏這時候已經管不了冷蓉怎么想的了,她現在腦子里能夠想的就只有一件事,她栽贓冷蓉的那些證據是不是真的能夠騙過顏溫良?如果不行的話……她不自覺打了個冷顫,覺得那后果太過恐怖,讓她無法再繼續想像下去。
跟著盧氏的那些丫鬟婆子似乎也想到了少爺的手段,臉色同樣的蒼白不說,有些個膽小的甚至連雙腿都微微開始發顫。
盧氏不想繼續留在這里讓冷蓉看笑話,況且與其在顏溫良的眼皮子底下做出傷人甚至殺人這種事情來,她還不如把之前安排好的東西再仔細的查驗,確保冷蓉偷人這件事情翻不了案。
“走!”她冷冷的看了冷蓉最后一眼,接著就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這事既然已經起了個頭,她不會這么簡單就算了!誰能夠笑到最后,不到最后誰能夠知道呢!
兩名婆子再次架住了冷蓉,要將她關回柴房,而冷蓉這次也不掙扎了,她嘲諷一笑,等著看接下來會有什么好戲上場。
顏溫良靠坐在榻上,只覺得頭還是一陣陣泛著暈,讓他不得不輕閉著眼小憩,雖然如此,他的思緒仍舊轉個不停,尤其是這次的意外來得太過巧合,讓他不得不想著是不是身邊的人出了什么紕漏。
雖然他對于自己身邊的人很是相信,但是對于人心他始終不會小瞧,這次身上的傷,又再次提醒了他不得輕忽。
他正嚴肅的想著這次的意外,該從何處著手查起,門板傳來三下輕叩,這是外頭有急事要說,他臉色不變,沉聲喊了人進來。
他也不急著開口問,小廝一進門,就把事情全都報告個一清二楚—
“是少奶奶和夫人之間出了事,府里現在都在傳,少奶奶偷了人讓夫人給抓了……現在人被關在柴房里,夫人正往這里來,打算讓主子斷一斷!倍豢跉庹f完,低眉斂目,神色也沒有別的波動,只等著主子發話。
這事真不真先不論,重要的是自家主子在這回事上是不是還是打算替少奶奶撐腰……這樣的流言對一個男人來說總是惡心,自家主子就算再怎么冷情冷心,也總歸是個男人,這事,還真是不好說。
顏溫良一聽,除了眉頭微微皺了皺,表情平淡得就像是在聽別人家的事兒。
他不說,自然不會有人知道,他剛剛聽了那一大串,腦子里卻無法浮現正確的人臉讓他回憶,不管是那個據說他一直不怎么喜歡的繼母,還是那個曾和他同床共枕的小妻子都是一樣的。
除了名字之外,他對那兩個人的印象就只有一個是膽小懦弱,對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女人,另一個則是野心勃勃需要常常敲打,粉擦得比抹墻還厚的女人。
一個野心勃勃的女人說自己見到了那個膽小如鼠的女人偷人?呵!這是以為他這次出遠門,對家里的事情就不管了?
他眼里滑過一抹諷意,只想著這世上的人大約都是如此的,一個個貪心不足,卻還把這份貪心藏在一堆的小手段下。
“主子,夫人正往驚鴻院過來,要讓她進來嗎?”二胡從不跟其他人一樣喊自家主子少爺,因為在顏家少爺的身分前,他認的只有主子這一個人而已,平日里就是連老爺都指使不動他的,他特地問了這一句,就是打算著主子若不愿意見人,不管怎么他都得把人給攔在門外,不讓那些人打擾了主子休養,主子這次的傷雖然不重,但是頭暈目眩的毛病卻老是不好,也讓他一直掛心著。
“不!鳖仠亓疾⒉幌朐谶@個時候見那個自以為聰明的女人!斑有,這事我不想再聽見有人再亂傳,讓府里人管好自己的嘴。”
二胡點頭應諾,一抬頭就見顏溫良皺得更緊的眉頭,忍不住多嘴,“主子,還是再請別的大夫來看看吧!頭暈不是什么大毛病,但是一直如此,總歸是……”
顏溫良只是淡漠的掃了他一眼,二胡的心就狠狠一顫,什么話也說不下去了,同時暗罵自己真是慌了手腳,要不怎么敢說出這樣的話來?
主子向來說一不二,沒有人能夠改變他的想法,他雖然是跟在他身邊的老人了,也不敢違逆了他的話,要知道上一個敢質疑主子的人,現在還不知道在哪一個荒涼的地方蹲著呢!他平素跟著主子吃香喝辣的,可一點都不想混到那種地步。
顏溫良自是不知道一個眼神就讓身邊的小廝陡地出了一身冷汗,沉吟了片刻,又淡淡吩咐道:“把少奶奶叫過來!
二胡這一次沒敢再多問,安靜的退了出去,又輕手輕腳的關上了門。
驚鴻院里又恢復了寂靜,顏溫良輕摸著手上的佛珠,手指一撥一推,珠子清脆而規律的碰撞聲讓他再次平靜下來。
他試著努力回想那個他曾經牽著紅綢、和他走入洞房里的女子容顏,但卻一如往常的一片模糊,讓他記憶深刻的似乎只有那一雙水眸里的害怕和推拒。
回憶中那曾經明亮愛笑的眸子似乎再也不存在,低著頭的懦弱還有明顯的抗拒,一次又一次消磨了他心底最明亮的那一層回憶。
或許……真的該放手了吧!有些事情,似乎從一開始就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