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華狐疑警惕的多看了兩眼那叫蘭珠的女子。清麗有余,但與她相比,差之千里,但有了舜蘭這不起眼卻能讓歌澤動心的前車之鑒,她這回不會掉以輕心的。
蘭珠曉得她便是赫赫有名的未來女帝,對她原就敬畏,這會兒瞧她面帶厲色,面對她時忍不住更為緊張了。
抿了抿唇,漆華隨意問起,“蘭珠,我瞧你是西鄴人,這次也會隨我大哥回大宓吧?”
嬌紅了臉龐,可是不敢與她對視,蘭珠頭垂得極低!班,高庚王子在哪,我便跟到哪,咱們是夫妻嘛!”
這話聽在漆華耳里卻覺得刺耳,因為這類似的話她也對歌澤說過,好像她的深情并不特別了。
“嗯,你耳際別上的是什么?”見她耳邊別了一朵紫色的花,瞧來挺別致的,于是轉移話題的問。
歌澤也瞥向她耳邊的花,眸光一黯,“那是……鳳冠花!币姷酱嘶ǎ挠旨聞恿艘幌。這是他想送給舜蘭,卻再也送不出去的鳳冠花!
“你也知道這花?”漆華訝異。他一個大男人的,居然也懂得這些花花草草?
“這鳳冠花象征幸福,是西鄴男人最喜歡送給心愛女人的花朵,在西鄴沒有人不識得,而蘭珠別上的正是我送的!备吒逶捊忉。
“原來如此?那……歌澤,你什么時候也送我一朵鳳冠花?”她紅艷著臉開口要求。
“不,我不會送你這花!彼苯泳芙^。
漆華立時變了臉。“為什么?”
他笑著!斑@花天生帶有一股靈氣,恍若光源,周圍人會因為這份光而變得明媚而生動。”
“而我不配擁有它?”他是這意思嗎?
“是這花配不上你,你是女帝,這花過于柔弱,花語雖佳,卻不適合你!彼鏌o表情的說。
“就算我是女帝,也是女人,不能得到我的男人給予我的幸福嗎?”
歌澤露出的笑容更加令人猜不透了!安荒!
“你!我是你妻子,這花你不給我,是要給誰?”她憤怒的質問,卻又心驚地發覺他越來越難以理解的雙目里,仿佛閃爍著一個人的身影……
舜蘭!舜蘭才是他要送花的對象!
他表情薄涼,竟也沒有要多加解釋的意思。
漆華勃然大怒。
舜蘭飄渺的淡薄影子心急的閃到他身側,“歌澤,別這樣,別惹怒漆華,這花送她沒關系的,我不怪你,不怪你的!”她急切的道,不希望他們反目。
但他完全聽不見她的話語,神情依舊冷漠。
“歌澤!”漆華深覺受辱,怒火攻心。
他盼著她,沉默了一會才又冷聲道:“我想送你的不是鳳冠花,是七德花,這花更適合你。”
“七德花?”
“七德花也是西鄴的名花,象征高貴無匹,這花果然適合你!”高庚見氣氛不對,馬上替歌澤解釋。
好個高貴無匹,但完全沒有愛的成份!哼,那女人都死了,他還守著要給那女人的幸福,不愿分給她這個正牌妻子!
漆華隱忍下這股怒氣,告訴自己,舜蘭才死不久,急不得,等過一陣子,她完全得到這個男人后,相信他的心會轉到她身上來的,現下不是與他翻臉的時候,況且還有高庚在場,她可不想讓高庚將這笑話帶回大宓,讓父王得知他們夫妻不和。
“那我就多謝夫君了,這花既是西鄴名花,但現在已專屬于我,以后民間就不許再栽種了,只有王宮內苑才能讓人見到此花!彼寥话缘赖囊。
歌澤不置可否,算是默許了。
舜蘭直到這會兒才松了口氣。她湊到他身邊,對他喃喃耳語,“歌澤,我已是過去的人了,你與漆華才是一輩子的事,一輩子……”
西鄴與大宓兩國和親結盟,對于膽敢挑釁的南寮,在西鄴與大宓各出兵二十萬后,四十萬大軍將南寮打得哀求告饒,主動獻上降書。
這之后的短短時間內,就有七國迫于兩國結盟之威,主動前來歸附,其余小國因國力太弱或貧窮不堪,早不足為懼,兩分天下的態勢大致底定,西鄴與大宓分鼎而立。
歌澤在第八國,甚至連名字都記不清的小國前來歸附的慶功宴中,輕酌美酒,臉上噙著志得意滿的淺笑。
舜蘭微笑的癡望著他!澳憬K于要成功了嗎?”天下已是他的囊中之物,這是自他回西鄴以來,她所見到的第一個笑容。
她開心的與他“同坐”,很滿足于這樣與他共享天下!拔揖椭滥阕龅玫,你沒教我失望喔!”她一整晚都笑咪咪的。
“歌澤!逼崛A到來,建延席上眾人一見到她出現,皆露出敬畏的表情。這天下是她的,這預言果然不假,瞧,有了她的西鄴,果真不同凡響!
他眼眸泛冷的盯著她往自己身旁落坐!安皇钦f心頭又疼不出席的嗎?怎么還是來了?”臉上的淺笑在見到她時,就已收拾干凈了。
她笑著道:“我希望多陪伴你,所以忍疼也想來!
“嗯!彼冀K不改冷漠的神情。
漆華忍氣吞聲。“你不高興我來嗎?”她哀怨的問。
“怎么會?這里所有人都很高興看見你出現!彼劭聪蛩陧袇s隱含著教人毛骨悚然的精光。
她忍住心驚,這男人瞧她的眼神一日可怕過一日,有時是孤僻陰冷的感覺,有時是狠戾兇殘的顏色。
而眼下,她竟有種錯覺--他想要她的命!
擁有她之后,西鄴仿佛得到千軍萬馬,天下人蜂擁前來歸附,這樣他還不滿意嗎?他還想怎么樣呢?殺了阻礙他登上帝位的自己嗎?
但她也不能告訴他自己是假的冒牌貨,因為他更有可能立即就殺了她!
她已然領悟到,他壓根是厭惡她的,更不可能愛上她,她只是他得到天下的工具!她雖不甘,也恨,但已無回頭路,大宓她不能回去,因為她不是大宓王的親生女,他早晚會除去她,如今這男人是她僅存的希望了,就算他苛待她,她也甘愿以奉送天下之名誘他繼續與她相守。
“我知道有一種藥,可以讓人死得毫無征兆,事后也查不出死因,你想要大宓是吧?只要我父王一死,大宓我也可以送給你!彼谷绱说。
舜蘭心驚不已。漆華竟狠心的要殺大王?!他可是養育她長大的人。
歌澤聞言后,冷森的一笑,表情更教人驚恐!澳惝斦嬖敢膺@么做?”
“愿意,當然愿意!”她馬上點頭。
“可是,這天下應當是屬于你,你也甘愿奉送給我?”
她屏住氣息,分不清他說這話時的真實想法是什么!拔乙磺卸际菫榱四!”
“很好,真的很好,你真的實踐你當初所言,以我為尊,我很感激你!
不知為什么?他說這話竟讓她有種被扼住咽喉的感覺,似乎隨時會斷氣。
“你剛說……什么樣的藥可以教人死得不明不白的?”歌澤一瞬也不瞬的望著她。
漆華用力咽了口口水,努力平復懼怕他的情緒!斑@藥是我認識的一個御醫調配的!
“喔,那要多久才能讓一個人消失?”
“一個月!
“嗯……”他表情更顯陰晴不定了。
她越看越心驚膽跳不止。咬了咬牙,借口心疾又起,先行退席了。
這一夜,疾風暴雨,風雨來勢猛烈。
一道頎長身影走進殿內,屏退所有的宮女,陰森的撥開床前的布幔,盯著床上熟睡的女人,眼神散發著一種驚心的可怖感。
舜蘭跟在歌澤身后,焦急的也沖進殿內,趕在他身前阻擋--
“不要,你不可以這樣做,請你別殺她,不要!”她一再的懇求。
但他聽不見,眸中陰狠的神色越來越熾盛。
“歌澤,是我自己想死的,我利用了她,利用她殺我,你別殺她,饒過她吧,饒過她吧!”
歌澤嚴峻冷測的俊顏上殺氣騰騰!澳氵@女人早該死了,你殺了我的舜蘭,我留你多活這幾日,夠了!我再也不能隱忍,不能了……”他緩緩伸出手掌,扣住漆華的頸項。
“不……”舜蘭阻止不了他,不禁淚流滿面。
“你讓我永遠失去了她,你該死!”他掐緊漆華的咽喉,她驚醒,錯愕的見到他形容可怕的狠絕模樣。
“歌澤……”她面色漲紫。“為……什么?我是女帝……我可以助你……”即將斷氣。
他眸色轉深。“我不需要你的相助,在你殺了舜蘭后,終于讓我發覺,對我而言天下不是最重要的,唯有那女人,唯有她才是最獨一無二的寶貝,而我……沒能保護得了她……我該死,而你,更該死!”
“你……”她不能呼吸了,四肢逐漸發涼。
歌澤臉露悲愴之色!澳憧芍业戎H手送你上黃泉這天,等了多久?又心煩氣躁的忍了多久?你毒死她的同時,也毒死了我的心,就算坐擁天下又如何?還不如為自己心愛的女人獻上一朵鳳冠花……這天下竟不如那一朵鳳冠花……”他落下淚來,這淚正好滴在漆華掙扎的臉龐上,讓她的臉變得更猙獰不堪了。
舜蘭的心刺痛得難以言喻。她錯了嗎?她的犧牲錯了嗎?竟將心愛的男人帶進了完全絕望之地!
她以為他重在天下,很快便會走出失去她的傷痛,振作起來,但沒有,他日復一日的陷溺在對她的思念與懊悔中。
她要見的是意氣風發的他,那揚名天下、睥睨世人的他,不是像現在,眼,中除了恨就是悲憤,他沒了歡笑,她帶走了他的志得意滿,帶走了他的神采飛揚。
她后悔了,如果能再次選擇,她不會再這么狠心待他了。她抱住他的身軀,卻一樣凌空穿過,她觸碰不到他,只能跪在地上,悲傷懊喪的啜泣。
“一命還一命,我容不下你在我眼前出現,什么女帝,什么天下,等你閉上了眼,這一切都將不存在--”歌澤發狠的用力使勁,漆華臉部發黑,頸項幾乎被捏斷了。
“不--”舜蘭感覺好像也有人諂住自己的脖子,她吸不到氣也發不了聲音。
這怎么回事?她已死,難道要她再死一次?她害怕的掙扎著,意識逐漸陷入恐怖的渙散中,她抱不住歌澤的身子,也握不住他的手,她的手及身子在半空中掙扎著,一股拉力正將她扯往不知名的去處。
“不要!歌澤……我不要離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