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兒,晚兒,晚兒!北凰,齊曉鋒搖頭晃腦地念著她的名。
“誰準(zhǔn)你這么叫我的?”她回頭瞪了他一眼。
“我又沒叫你,我是在叫地上那只小黃狗在吃飯的那個‘碗兒’。”
“你……”
“咦,這是你第一次主動牽我的手!彪m然剛說完就被她重重地甩開,不過被她有些冰冷的小手給緊緊拉著時,他竟然有種暈陶陶的感覺涌上心頭,“誰叫你跟來這兒的?你不去忙你的義診、喂你的客人喝湯,反而跑來這兒亂什么?”他的手太溫暖,害得她心跳瞬間失序。
“關(guān)心你啊,不然你在街上暈倒怎么辦?到時候誰來救你?”
“我寧可暈死也不要被你的針給扎醒。”想到昨日那讓她痛到從鬼門關(guān)回來跟他抗議的那針,姬水晚忍不住抖了幾下。那還真不是普通的疼!
“不提這個!沒想到你竟把辛苦存下的錢都拿來幫助別人,慷慨地資助貧寒子弟上學(xué),嘖嘖,叫你財(cái)奴還真是有些失禮了,以后應(yīng)該叫你仙姑才對!”雖然說勤儉持家是美德,不過過去還以為她是省到變小氣,沒想到這小妮子竟然是把錢省下來幫助那些貧困之人,著實(shí)讓他有些意外。
“我沒那么偉大!彼觳酵蜅W呷,不想再讓他多問。
“不過我想問問,為啥你不拿這些錢去幫一些連飯都吃不起的窮苦人家,讓他們有飯可吃,解決人命關(guān)天的問題,反而是幫這種較次要的讀書問題?”這點(diǎn)他倒是很好奇。
“什么叫讀書是次要問題?你難道不知道求取功名,對一個寒窗苦讀多年的學(xué)子及他們的夫子,是多么重要的事?”姬水晚忍不住激動了起來。
過去秦尚節(jié)說過他是靠自己考取功名,與“德海書院”的姬慈德以及王海的栽培毫無關(guān)系,單憑德海書院的兩位私塾夫子,是栽培不出狀元郎的。
雖然在爹過世后,德海書院也跟著消失,但她為了替爹爹及王伯伯爭一口氣,再苦她都要栽培出一位狀元郎。
“我知道很重要,但功名真的抵得過有沒有下一餐重要嗎?”
“有下一餐當(dāng)然重要……你這人真是莫名其妙,我?guī)臀业氖啦,又關(guān)吃不吃飯什么事?干什么拿一些八竿子打不著的事情來問我?”
“是沒關(guān)系啊!我只是想知道你為什么要去幫那位私塾夫子以及那些學(xué)子,如果你只是單純的想幫助貧苦人家,應(yīng)當(dāng)是像一般樂善者一樣在家門口發(fā)米、飯菜及銅錢。再加上如果你在慈香客棧這樣濟(jì)貧,是可以為客棧及你自己帶來名聲及好風(fēng)評。
但你卻選擇這種對自己幫助最少,而幫助到的人數(shù)也最少的虧式行善,所以我才好奇你這么做的動機(jī)是什么?何苦這么做?”沒想到他這樣套她話,還是沒有套出些端倪。沒關(guān)系,他還有偷聽到到的線索!鞍パ剑∥蚁肫饋砹,剛才那位夫子不是說要為你爹及你討個公道?難不成……”
“庸醫(yī),你能不能不要煩我?”她不想講那段過去,一點(diǎn)也不想。
“喂,你又叫我庸醫(yī)了……好,既然我是庸醫(yī),那明兒個我就不義診,也不繼續(xù)幫你提高客棧的收入了,你那些小梅子、小虎子、羊肉爐就沒錢上應(yīng)天府應(yīng)試了!逼骊懀趺从X得這三個人名好像可以煮成一鍋了?
“是青梅子跟楊儒……喂,你不要因?yàn)槎攘啃,就反悔自己立下的約定。”天。槭裁此淮未伪凰麪恐亲幼?
“為了證明我有度量,這樣吧,叫我神醫(yī)就原諒你!
“庸——醫(yī)!”她刻意拉長了語調(diào)。
“不然你親我一下!彼麑⒛樋苛诉^去。
“庸醫(yī),庸醫(yī),庸醫(yī)……”怎么會有這么惡質(zhì)又不要臉的大夫?她真是輸他到底了。
“不幫你了!薄澳呛冒。憔蜏(zhǔn)備一輩子當(dāng)個跑堂吧。”姬水晚轉(zhuǎn)過身,往回客棧的方向走去。
“那也不錯,我可以陪著你一輩子。”
“陪著我一輩子……”姬水晚緩緩?fù)O履_步,口中喃喃自語。像是胸口被重重?fù)袅艘幌拢豢跉饩瓦@樣梗在那兒,堵住了她的思緒、她的力氣。
“一輩子當(dāng)跑堂,還是陪你一輩子,不論哪個決定我都沒有損失,因?yàn)槎际窃谀愕纳磉,可以天天看著你!比绻坏镏浪?dāng)?shù)晷《蟛涣司捅皇侵鸪鳊R家。
反正就算沒了他,齊家還有曉銳來接手,還是一樣能以醫(yī)術(shù)傳家,只不過會少賺“一點(diǎn)點(diǎn)”罷了。
“你怎么不走了?又不舒服嗎?”他輕拍著她的肩膀,難不成她又發(fā)病了?
“無聊!”回過神的姬水晚深吸了一口氣,她是怎么了?怎么隨隨便便一句話就讓她的心起了波瀾?
不行,她絕不能讓男人的甜言蜜語蒙蔽了理智?墒菬o論她怎么否認(rèn)怎么拒絕這一切,但她的心卻流著一股暖意。
熱熱的、暖暖的、甜甜的。
“晚兒!彼诤箢^輕聲地叫著。
“不要這么叫我。”她轉(zhuǎn)過身,緊咬著下唇,不讓眼淚流出來。
“不,我要叫你晚兒。剛才聽那位老人家這么喊你,讓我決定以后也要喊你晚兒,多好聽!彼麄冏叩揭婚g大宅院的后頭,宅院里的紫杜鵑開得正艷,落了一地繽紛。
“你不是我的家人,不要這么喊我!笨粗坏氐淖隙霹N,讓她想起爹還在時,姬府里也是滿院紫杜鵑。以前院里開滿了花,爹總會在花下設(shè)宴,讓她與所有得意門生吟詩作對。
可現(xiàn)在爹早已含恨歸天,姬府也早已賣給了他人,過去的一切已經(jīng)永遠(yuǎn)回不來了,那曾經(jīng)是最美的一刻,現(xiàn)在竟成了最痛、最不堪的回憶。
“你有很多的故事藏在心里,愿意說給我聽嗎?”他一個箭步跨上前,將姬水晚單薄的身子給摟進(jìn)懷里。
“你……”曾經(jīng)有一個人也在滿地杜鵑的時刻,緊緊地抱著她,對她訴說著他的愛慕之情,但那個人卻也是傷她最重、害她痛失慈父的無情郎!
一想起秦尚節(jié),姬水晚就難過得哽咽了起來。并不是因?yàn)樗臍Щ,也不是被他拋棄而痛苦,而是這一切都是因?yàn)榍厣泄?jié)利用她,最后害得她爹含恨歸天,死不瞑目。
但齊曉鋒的懷抱卻不一樣!她可以感覺到他漸漸變重的呼吸、加快的心跳,這一切的情緒起伏及悸動是那樣的明顯真切,不可能是虛情假意的擁抱。
當(dāng)他吻上她的時候,他竟能化去她所有的不安與自我保護(hù),任他親吻,任他縱情。
當(dāng)她夜里在床上想著他的吻、他的擁抱時,齊曉鋒那熾熱的體溫,仿佛還能溫燙著她的心,這一切讓她明白自己已動了心——對齊曉鋒動了真感情。
可是……可是現(xiàn)在的她,已不是過去那位出身書香世家、待于閨中的姬家好女兒了,她只是個成天在外拋頭露面、迎往送來的女商人,也是個被退婚的老姑娘罷了。
一個姑娘被人退了婚,就像一個洗不去的污點(diǎn),永遠(yuǎn)擱在她的心頭上;對于她的名聲,也像是被沾了墨的絹,再怎么洗,還是一圈黑,記錄著她的不完美。
“晚兒?”他輕輕松開手,因?yàn)樗鞔_感覺到她變得急促的心跳。
“讓我靜靜,不要再跟著我!”姬水晚拉起裙擺,頭也不回地跑離這讓她幾乎無法承受的地方。
她需要一個人好好地靜一靜,讓她把這一切理出個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