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我……”
他們同時張開嘴巴,同時發(fā)出一個單字后,又不約而同的選擇閉上了嘴。宋藍澤用目光示意她先說。
“我以為你走了,不過……幸好你沒有,要不然,我今天又要吃泡面了!钡偷偷恼Z調(diào)中有著調(diào)侃,還有驚喜后的微微顫抖,“我說完了,換你!
“我,可以留下嗎?”他誠懇的問。
當(dāng)下,宋藍澤只知道自己無處可去,卻沒有敏銳察覺到背后真正想要留下的動機。他用無處可去包藏潛意識里的真正想法,因為那真相也許不只是留下……
路蕓曦的腦袋有一瞬間的空白。
他想要留下,這是不是意味著,她不用再一個人了?這實在是……太好了!老天爺終于張開耳朵聽見了她的祈禱了嗎?
她瞠目結(jié)舌的看著他,久久無法清晰的說話。
就在宋藍澤已經(jīng)做好離去的心理準(zhǔn)備時,她微微啟唇,“好!
脫口而出的剎那,她不是沒被自己嚇了一跳,可心里是真正歡喜的。足足沉寂了近四百個日子,她的家終于出現(xiàn)了她以外的第二個人。
她想,未來的每個黑夜,她再也不怕會痛苦難熬,更不需要擔(dān)心會被過往驚擾得輾轉(zhuǎn)難眠,她終于可以心靈平靜的一夜好眠到天亮了。
路蕓曦醒來的時候,時間已經(jīng)接近中午了。
這是她有史以來最安穩(wěn)的一趟睡眠之旅。不同于過去這一年醒來時的疲累與沉重心情,方才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她覺得自己仿佛回到年少時代的神采飛揚。
她舒暢的伸展雙臂,起身下床。才推開房門,她敏感的察覺到,空氣中流動的氛圍有了變化,不再是屬于孤寂的死氣沉沉,而是帶有恬靜的溫馨。
一切都變了,因為宋藍澤的出現(xiàn)與留下。
梳洗過后,她在后方的陽臺找到了宋藍澤!霸,你在做什么?”
“整理植栽!彼麑W⒌牡椭^,繼續(xù)手邊的動作。
為了讓廚房窗臺上幾株瀕臨死亡的植物享受更充足的日照,宋藍澤特地將它們挪至陽臺來,好覓得一個最佳的生存環(huán)境。
都說女人認真的神情很美,看在路蕓曦眼中,男人心無旁騖的專注,才是更大器的恢弘神態(tài)。
“為了對你表達歡迎,今天中午,我請你出去吃飯好不好?”
自從昨晚品嘗過宋藍澤的精湛廚藝后,連烤吐司都會失敗的她再也不想蠢得用自己拙劣的手藝,來虐待宋藍澤跟自己的味蕾。失敗事小,丟臉事大。
歡迎?宋藍澤的動作明顯頓了一下,胸口暖意烘烘。
他沒有抬頭,為了掩飾眸里可能泄漏的情緒,盡可能保持冷靜的口吻說:“再說,我做了英式早午餐,在餐桌上!
英式早午餐……原來,他又大秀廚藝啦!路蕓曦的腦袋里頓時充滿了期待。
“那我絕對不能錯過你的英式早午餐。”
沒讓自己的五臟廟有機會發(fā)出饑腸轆轆的呼喊聲,二話不說,她馬上轉(zhuǎn)身去餐桌覓食。
來不及入座,她就拿起叉子送了一口燉蛋到嘴巴,鮮嫩的蛋香頓時在口中化開美好的滋味。
天。∷嗡{澤這個男人根本是天生的美食家,為什么他就是有辦法將味道拿捏得這么恰到好處?尤其分量如此的充足,路蕓曦敢說,只要吃上這么一客,絕對可以飽到晚上。
須臾,陽臺的紗門被拉開,隨之響起的屬于宋藍澤的腳步聲,一路延伸至距離他最近的廚房水槽前。
他在洗手。沾取了少許的洗手乳,于掌心中搓揉出泡沫后,他扭開水龍頭,洗凈方才整理植栽時弄臟的雙手。
顧不得嘴里塞滿了食物,路蕓曦頭也不回的問:“宋藍澤,你該不會是任職于某大飯店的專業(yè)廚師吧?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的手藝實在好得不像話?”
宋藍澤聽見了她帶點夸張的贊美,深邃的眸色里融進一抹笑意。
沒有承認或回答什么,只是簡單的說了聲,“謝謝。”
經(jīng)過餐桌的時候,他本來并沒有打算停下腳步,是目光先不經(jīng)意的看見了她的身影,才讓他的雙腳忘了移動——
眼前的路蕓曦,吃得是那么津津有昧,她臉上的滿足引發(fā)他心里一股強烈的成就感,并牢牢的占據(jù)了他的心。
“好好吃喔,比我在外面餐廳吃到的英式早餐還要美味!”她仰起頭,用再認真不過的神情對他說。
路蕓曦澄澈的目光,讓他心頭一顫。
當(dāng)他對感情的專一態(tài)度遭到許蕾蒂全盤否定的時候,不能說他完全沒有受傷,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路蕓曦對他的手藝所表達出的捧場與肯定,竟強大得足以掩蓋一切的否定。
她的粉頰如果實般誘人,雙眸晶瑩剔透,在靠近的同時,一縷飄忽的香氣讓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可又怕輕舉妄動的結(jié)果,會讓這份美好消失于無形。
他不知道怎么處理這股異樣情緒,那一瞬間,他甚至閃過想低下頭親吻她的瘋狂念頭。
宋藍澤被自己唐突的想法震懾住了。
為了掩飾,在看見了她唇邊沾上了些許食物后,他想也不想的抽了張面紙幫她拭去,好徹底打斷想親吻她的遐想。
當(dāng)下的兩人都粗心的沒察覺,那樣的互動其實是過分親昵的。
“謝謝。”路蕓曦露出小女孩的神情,笑彎了一雙眼。
“不客氣!彼o張的咽了咽喉嚨,不無艱困的拉開步伐,只求迅速在她面前消失。
路蕓曦喂飽了肚子,時間不過是中午。
往常這個時候,她老早就躲進辦公室加班了,可是今天的她卻破天荒的哪兒都不想去,只想窩在家里。
她盤腿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手中握著遙控器,今天以前,她以為她的人生永遠只能跟加班為伍、和過勞死拉鋸,萬萬沒想到她也能有這樣輕松自在的時候。
電視上的畫面一臺跳過一臺,過去覺得索然無味的罐頭節(jié)目,今天好像也不是那么難以忍受,甚至還有些荒謬的趣味存在。
尤其不遠的角落,有那抹安靜的身影相伴,她覺得心情平和得宛若置身在一片春光之中。
然而路蕓曦沒發(fā)現(xiàn)平和的背后,即便她手中操控著電視遙控器的選臺功能,大半的時間,她的目光是落在角落的那個男人身上的。
他微側(cè)著身子,讓她看不清楚他在做什么,身上還穿著父親舊衣服的宋藍澤,有種隨遇而安的味道。
他不多話,絕大多數(shù)的時間里,寬闊性感的唇瓣總是抿成直線。不帶多余情緒,偶爾聽到翻閱紙張的細微聲音,偶爾看見他起身喝水、上廁所后,他又會回到方才的地方,繼續(xù)他的末競之事。
數(shù)個小時過去,宋藍澤都還是維持著同樣的姿勢,坐在同樣的位子。
他像尊雕像似的老僧入定,路蕓曦不只一次的懷疑他是否睡著了,直到她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躡手躡腳的走近他,敏銳的他又在第一時間抬起他那雙深邃的眸子,靜定的望住她,詢問——
“什么事?”他的眸光燦亮得不容忽視。
“……呃,我只是想要跟你說,如果覺得困了,就回房去睡!
“不困!泵媲暗臅械淖⒁饬Α
“可是,你看起來好像已經(jīng)睡著了。”
“沒有!
“那你在做什么?”難不成他在發(fā)呆?
“看書!彼矂由碜樱钢阜旁谕壬系脑男≌f。
哎唷,原來他是在看書啦!
“……喔,原來是這樣。那你繼續(xù)看,我不打擾你了。”路蕓曦尷尬的笑了笑,很不好意思的回到沙發(fā)上,在心里責(zé)罵自己多事。
她知道自己不該太注意他的一舉一動,可是,目光卻總是自有意識的梭巡他的足跡。
她猜,或許是因為他失戀的傷痛還沒完全平靜下來,她眼中的宋藍澤,沉默寡言得厲害。
他鮮少有主動開口的時候,時間到了他會去做他認為該做的事情,但就是不說話。幾個小時相處下來,除非路蕓曦有主動問什么,要不,他根本完全不出聲,讓人不禁懷疑——他到底會不會說話?
路蕓曦并不是想要質(zhì)疑他什么,她是替他覺得難受、不舍。
她明白,總有一天,宋藍澤這段失敗的感情,會宛若風(fēng)中翻飛不休卻終將埋于塵土的落葉一樣,化作滋育人生的養(yǎng)分。
只是,那是以后的事,而不是現(xiàn)在。
她有些擔(dān)心,會不會是他強追自己把所有的負面情緒都壓抑下來?會不會是他在逼迫自己咬牙忍耐?她知道那種對自己施壓的手段有多殘忍,她真的不愿意看他這樣。
遭遇到人生的低潮是每個人都會有的經(jīng)驗,如果覺得難受,就應(yīng)該大聲吼叫,如果覺得傷心,當(dāng)然也可以放聲大哭,偏偏他沒有,只是一逕沉默,這讓路蕓曦感到擔(dān)憂。
不行,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繼續(xù)沉默下去,她好想看見他寬闊的唇瓣發(fā)自內(nèi)心的露出性感的微笑。
她很想,為他做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