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逸伶強忍著憤怒,率先走向戶外的景觀花臺,轉(zhuǎn)身,旋即炮火全開—— “一個禮拜前你突然消失,蕓曦發(fā)了狂的想要找你,可是你竟然就像不曾存在似的音訊全無,她為了你,把自己弄得憔悴不堪,甚至一度情緒崩潰,而你現(xiàn)在還有臉說要找她?”
“上個禮拜我奶奶在家里發(fā)生意外,緊急被送到醫(yī)院開刀,我因為沒有聯(lián)絡上蕓曦,所以在離開前特地留了紙條給她,我沒有消失!
“蕓曦根本沒有看到你說的紙條,因為聯(lián)系不上你,她整個人慌得跟什么似的!彼灰叵肫鹗|曦在她懷里昏厥的模樣,心就酸得難受。
“我在離開的時候很粗心的把手機遺落在她家,但是這一個禮拜來我仍是試圖聯(lián)絡她,可她的電話總是關(guān)機狀態(tài)!
“她手機掉了,我還沒幫她申請新的手機,因為她這幾天的情況實在太糟了,我根本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家。”
“到底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蕓曦明明是個開朗又樂觀的人,怎么會突然就崩潰?”
黃逸伶嘆了一口氣,“那個創(chuàng)傷對蕓曦來說,真的是太痛了……”
她于是將一年前的那場車禍,如數(shù)的說給宋藍澤聽,并把蕓曦藏在快樂面具下的心碎絕望,毫不保留的在宋藍澤面前攤開。
如果宋藍澤真的愛蕓曦,他就要包容她在情感上的纖細脆弱,要不,她寧可叫宋藍澤滾得遠遠的,也不讓他再靠近蕓曦半步。
“你是說,她在車禍中失去了所有的家人?”
“我知道這很不可思議,但蕓曦確實是遭遇了這樣的災厄!
宋藍澤整個人像是被點了穴,愣在原處久久說不出話來。
他從來不知道,蕓曦的人生里竟遭遇過如此沉重的傷痛。宋藍澤擰起眉,忍不住心疼別開臉去,借以掩飾自己眸里的灼熱。
“這幾年來,她過得很辛苦,每天都要跟車禍的夢魘對抗,臉上掛著笑容,心里卻是傷痕累累。她情緒變得很敏感,尤其渴望有人陪伴,也許只是漫不經(jīng)心的一個轉(zhuǎn)身,都會誘發(fā)她心里的恐懼,你知不知道?”
“我真的很抱歉,因為我的疏忽,讓蕓曦又再度的受傷!彼f萬沒有想到,他的暫時離開,竟會給蕓曦帶來這么強烈的恐懼!八F(xiàn)在人呢?”
“我?guī)退埣伲屗诩倚蒺B(yǎng)!
“我要去見她!
“如果你只是又一次想要從蕓曦這邊得到短暫的撫慰,那你……”
“一輩子!這一輩子我都不會放開蕓曦的手!”宋藍澤強悍的宣示,旋即轉(zhuǎn)身離開。
黃逸伶松了一口氣。幸好他回來了,要不,自己其實也束手無策了。
大哭一場后,路蕓曦終于接受這個殘忍結(jié)局。
她,又是一個人。
她不知道該怎么說現(xiàn)在的心情,感覺自己好像又死過了一回,卻又不是真正的死去,靈魂空虛得像游魂,肉體卻沉重得拉扯住她的步伐。
她想了好幾天,決定離開。
雖然她是個不幸的人,但是她不希望牽累身邊的人也跟著痛苦。
為了她,逸伶把盼望了好久的婚事擱下了,只因為好友不放心她一個人。她知道逸伶為了這件事,跟阿邦大吵了一架,兩人到現(xiàn)在還在冷戰(zhàn)中。
她真的很對不起他們,真的對逸伶很抱歉。
所以,她決定賣掉房子,重新找一個沒有回憶的地方,繼續(xù)她未來孤獨的人生。
汪!汪!小狗的叫聲,像是在對她抗議似的,高亢響亮。
她露出虛弱的笑,攔腰抱起地上的小狗,“對不起,小藍澤,還有你,我們要一起生活的,對不起,我差點忘了你!
小藍澤是一只紅貴賓,有著卷卷的毛發(fā)跟活潑好動的個性,十分討喜。
昨天跟仲介去看房子的路上,路蕓曦在寵物店的櫥窗里看見了它,沒有絲毫猶豫就帶它回家了,并且給了它宋藍澤這個名字。
這三個字,她知道自己永遠都忘不了,與其勉強自己忘了,倒不如找一個替代品,取代宋藍澤在她腦海中的記憶。
小藍澤,就成了她的新寵物。
路蕓曦和狗狗親昵的蹭了蹭鼻子,旋即放下它,拉著繩索緩緩回家去,共享散步的寧靜時刻。
“蕓曦——”
呼喚,在她即將走入公寓的時候響起。她整個人明顯的震了一下,旋即渾身僵硬的動彈不得,不能拉開步伐火速離開,也懦弱的遲遲不敢回頭。
是他嗎?真的是他嗎?她面無血色的想,感覺冷汗又開始無端的冒出…一
“蕓曦,是我,我回來了!彼嗡{澤出現(xiàn)在她面前,帶著憐愛又歉疚的眼神凝望憔悴的她。
他碰觸她,用那俊秀有力的手指,從她淺淺糾皺的眉眼來回的撫過,輕柔的就像一陣風,接著帶過她俏挺的鼻脊,來到她的唇,他溫暖的指腹揉觸她冰涼唇瓣,憐惜的輕嘆從他口中逸出……
有一瞬間,她以為他就要低頭吻上她,就像他們分享親密的每一個夜晚——
一股雷擊般的強力電流,擊上了她的心。
她猛然抬起頭,緊皺雙眉的看著眼前的男人,腳下飛快的拉出一個步伐的距離。
他還回來做什么?回來踐踏她傷痕累累的心嗎?
不,她受夠了那種害怕失去的恐懼,她寧可選擇不要擁有,也絕對不讓自己再面對失去。
柔情從她眼神里盡數(shù)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冷漠、疏離。
二話不說,她彎身抱起了狗狗,倉惶的上樓。
“蕓曦,蕓曦——”宋藍澤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震住了,只得跟著追逐。
顫抖的手努力的想要從包包里掏出鑰匙,偏偏越是心急,就越是找不到鑰匙,懷里的小藍澤察覺了她的躁動,不斷的汪汪叫,像是在詢問她怎么了。
“沒事的,小藍澤,我沒事的,只要回到家就會沒事的!彼税胩,突然鏘的一記驟響,整串鑰匙掉了,她趕緊彎身撿拾——
有一只大手,先行一步的幫她撿起。
“蕓曦,你怎么了?為什么要躲我?”宋藍澤覺得受傷。
她知道她躲不掉了。路蕓曦反覆的呼吸,直到確認自己夠冷靜、夠勇敢,她才抬起武裝好的目光,冷漠的看著他。
“我沒有躲你,這是我家,我只是要回家而已!
“對不起,我讓你擔心了,我……”
“你干么跟我道歉?我已經(jīng)忘了你了!
“蕓曦……”
“請你讓開,我要回家了。”
“聽我說蕓曦,我家里發(fā)生了事情,我奶奶住院開刀了,所以我才暫時離開。我有試圖聯(lián)系你,可是你沒有接電話,我離開的時候有留了紙條給你,在玄關(guān)的矮柜子上。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以至于你沒有看見我的紙條,但是,你絕對要相信我,我對你的感情是認真的,我從來沒有想過要離開你!
“但是,你已經(jīng)離開了!甭肥|曦瞬也不瞬的望著他,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似的冷漠,不摻雜丁點感情。
“蕓曦,不要這樣直接宣判我的死刑,你明知道我有多在意你!彼嗡{澤狂亂的凝望著她,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來獻給她。
“……”她看他,許久無言。“我已經(jīng)不需要你了,因為小藍澤會永遠陪著我。小藍澤,乖,我們回家了。”
小狗蹦跳著在她腳邊撒嬌,只見她親昵的抱起它,逕自開門走進屋去。
小藍澤?她叫那只狗狗小藍澤?宋藍澤的臉上仿佛被摑了一巴掌。
“蕓曦?蕓曦!”他不愿放棄,在門邊跟她拉扯,最后他仗著男人天生的優(yōu)勢,強行擠進了門后。
“你不能這樣闖進我的房子一”她激動的大叫。
“原諒我的疏忽,給我一個彌補你的機會,你不能這樣殘忍的結(jié)束我們感情!彼嗫嗾埱蟆
殘忍?他怎么能夠反過來指控是她殘忍呢?
是他離開她,是他把孤單拋給了她,是他音訊全無的消失一個禮拜,讓她水深火熱的生活著……他怎么可以指控她殘忍?真正殘忍的人是他——
“我并不覺得我哪里殘忍,我也沒有義務要看著你在我身邊來來去去,再說,我真的不需要你了,因為,我已經(jīng)找到比你更好的陪伴!彼断聽巿(zhí)的怒火,耐心的揉揉小狗的頭。
宋藍澤簡直要暈厥,在路蕓曦的心里,他竟然完全比不上一只小狗,縱使它再可愛討喜,但它終究只是一只狗,根本無法像個男人那樣的保護她。
“蕓曦,它是一只小狗,它是很可愛,我也喜歡它,但是它怎么能夠取代我來照顧你?它甚至連幫你倒杯茶的能力都沒有!”
“可它絕對不會輕易的離開我——”她用盡全力的對他發(fā)出吶喊。
她怕了,她真的很怕。
如果一開始對生命沒有期待,她或許還可以行尸走肉的熬過每一天的寂寞。
反正,沒有期待就不會有失望。知道門后不會有人等待,她就在公司加班到三更半夜才回來,雖然覺得煎熬,但是她至少不會失望。
她想,日子再糟,也不過是如此了。
是宋藍澤的出現(xiàn),給了她太多不真實的美好,讓她得意忘形的以為自己可以重新找到幸福,所以,她期待著回家,期待著玄關(guān)上的那一盞燈會為她點亮,期待著廚房里有人為她烹煮料理,期待著身邊的那個人會永遠對她無私的奉獻。
結(jié)果,過度期待的結(jié)果,竟是無底深淵的失望。
她怕了,真的怕了……
那一句吶喊,是她最后的力氣了。虛弱的她跌坐在地上,頹然惶惑的呢喃,“饒了我,好不好?我已經(jīng)沒有勇氣,再陪你去編織不存在的美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