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玦沐浴完,任憑一頭微濕的黑發披散在背后,只套了件單薄中衣,且沒有拉好領口,露出了大片結實的胸膛,乍看之下還真迷人。
“呼,總算清爽多了!彼崎e的坐在桌邊,打開裝茶葉的罐子欲煮茶,這是他平日的消遣,沒人知道他這個放蕩的二皇子愛飲茶,還以為他把酒當水喝呢。
“殿下,屬下有些在意。”柯正遲疑了好久才開口。
鳳玦拿茶匙撥弄茶葉,漫不經心地道:“在意什么?”
“殿下交代不要花娘陪寢時,劉嬤嬤看您的眼神,似乎認為您心有余力不足……呃,這樣是不是不太妥當?”
鳳玦輕笑出聲,“這樣豈不更好,明天就會有‘二皇子踏遍青樓,夜夜笙歌到精氣被榨光’的小道消息傳出去了。”他將茶葉撥進茶壺后,往里頭注入熱水,“成天身上都是酒味和脂粉味,腦袋都被熏暈了,今晚就讓我清閑一下吧!
殿下都不在意什么男性尊嚴了,柯正也不好多說什么,改口問道:“那殿下也找了一些時日了,可有滿意的姑娘?”
聽他提及,鳳玦嗤之以鼻,忍不住哼了聲,“每個女人看起來都一樣無趣。”
雖說隨便找個青樓女子娶就好了,可起碼也要是個讓他看了舒心的女人嘛,那些女子都太俗不可耐,他完全看不上眼,連讓其當名義上的妻子都無法忍受。
“或許殿下該找的是喜歡的姑娘!笨抡竽懼毖,從小看著鳳玦長大的他,自然對鳳玦多了分長輩的關心。
“喜歡的姑娘?”鳳玦對這字眼感到極為不屑,眼帶輕蔑地道:“女人太脆弱了,容易成為我的弱點,我不會讓皇后有機會捉住我的把柄,掐住我的心臟。”
當年,他和母妃因流放民間,而被皇后派來、偽裝成土匪的刺客追殺,原本在侍衛重重的保護下,他們可以順利脫逃的,但母妃卻被捉住了,對方用劍抵住母妃的脖子,威脅用他來換回母妃。
刺客字里行間透露出是皇后派他們來的,母妃知道皇后真正要殺的人是他后,為了不拖累他,竟抵刀抹了脖子自盡,死在他面前。
那一幕讓他痛心疾首,永生難忘,自那之后他發誓,他不會再被敵人捉住他重要的人了。
那種軟弱、無助,被威脅的滋味,他不愿再嘗了。
為了向皇后報仇,為了搶走鳳琩的太子位,他的心必須要冷硬,冷到沒有一絲溫度,硬到沒有一絲柔軟,絕不能擁有喜愛的東西才行。
“殿下……”
“不用再說了。”鳳玦揮了手,自顧倒了茶喝。
柯正心里嘆息著,明明是尊貴的皇子,卻活得那么辛苦,還為了復仇必須舍棄一切,他是多么希望殿下可以得到幸!
這時,有侍衛進房稟報,“啟稟殿下,子儀花魁求見。”
鳳玦頗為驚訝的放下茶杯,“子儀花魁?”
“是的,人現在就在房外,殿下要請她進來嗎?”
鳳玦想起了那個女人,她倒是特別,明明是個花魁,舞姿卻頗笨拙,但她身上沒有難聞的胭脂味,只有茉莉花香,而且她還有副剛毅的性子,明明被針扎得很疼,卻倔強的忍著不喊出聲,讓他忍不住出手相助。
不過,他還真沒想過她會在深夜前來。
鳳玦想起她端莊高雅的模樣,很難想象她會那么大膽的走進男人房間。
是為了什么呢?若只是要答謝他也太費周章了。
鳳玦噙著玩味的笑,“請她進來吧!
莊子儀在房外等候了一會,終于被帶進房里,她本以為自己已經做足準備了,只是一踏入房內,她還是會感到害怕,當她的目光對上坐在桌邊的鳳玦時,心更不由自主地感到顫栗。
眼前的男人衣衫不整,露出了大半胸膛,似笑非笑的神情比稍早見到時多了幾分邪魅,更讓人覺得深不可測。
“子儀姑娘那么晚來訪,有何貴事?”鳳玦揮手讓柯正等人退出房里,然后朝莊子儀招呼道。她那一臉不安,面對他時無所適從的模樣,還是青澀誘人。
莊子儀一顆心高高吊著,握緊了袖下的拳,竟一時說不出話。
兩人互看著,沉默形成了一股奇異的張力,在這樣的夜、只有孤男寡女的房里,氣氛顯得格外曖昧。
“不把斗篷卸下?不熱嗎?”鳳玦又開口,帶有促狹意味。
“不必!鼻f子儀雙手捉緊斗篷。
“那坐下來聊吧!笨闯鏊姆纻,鳳玦無害一笑,還放下身段倒了杯剛煮好的茶,想邀她一塊品茗。
莊子儀往前一跨,卻不是坐上位子,而是膝蓋一彎,在他面前跪下。
萬萬沒想到她會對他下跪,鳳玦困惑地道:“子儀姑娘,你這是……”
莊子儀抬起頭道:“殿下,子儀有一事相求!
他挑眉,“什么事?”
她深深吸了口氣,奮力壓下來自胸口不安的鼓噪,反正她都已經來了,也跪下了,沒什么好退縮的。
“我想請殿下救我離開牡丹閣。我爹過世后,我和奶娘來京城投靠叔叔,不料卻被叔叔賣來牡丹閣,劉嬤嬤還挾持我的奶娘逼我就范,并要在三天后逼我賣出初夜,如今只有殿下可以救我了!
聞言,鳳玦一雙黑眸閃過幾道復雜光芒,看不清他在思忖什么。
莊子儀等得漫長,心也懸著難受,跪下的雙腿開始不由自主地發顫。
不知等了多久,鳳玦終于掀開唇瓣,出口的卻是無情話語,“子儀姑娘,你說你被叔叔賣來青樓,不過這與本皇子何干?”
莊子儀渾身一震,她曾想過向這男人求救后,他可能會有的反應,卻沒想到他會冷酷的說出“與我何干”四個字。
簡直太無情了,她完全無法想象這男人跟稍早替她解圍的是同個人,看來是她賭輸了……
鳳玦看她失落的樣子,譏諷一笑,“子儀姑娘,你該不會以為本皇子今天幫你解圍,就當本皇子是心善的好人了?就算本皇子能不費吹灰之力救出你,但你憑什么認為本皇子必須平白無故救你,這對本皇子有什么好處?”
好處?莊子儀苦澀一笑,自己果然太天真了,現在她可以肯定了,這個二皇子也跟其他男人一樣,只在意她的容貌、想占有她的身子。
可她既然有膽量踏進來,早做好心理準備面對最差的狀況。
她握了握冒汗的手心,鼓起勇氣道:“我當然不是要殿下平白救我,只要殿下肯施以援手,我愿意為奴為婢,為殿下做牛做馬以示報答!
聞言,鳳玦了無興致的一哼,“不是獻身報答,而是做牛做馬?還真無趣。”
獻身這兩個字聽得莊子儀心頭驚顫,但她不想為了得救而做任何讓步,堅持道:“子儀只愿為奴,請殿下出手相助!
聞言,鳳玦幽黑的眸底隱隱閃著驚喜又興奮的光。
真是難以想象啊,大半夜有女人送上門,竟不是艷遇,而是來拜托他救她。他逛青樓這段日子,還是第一次遇上這種事。
她看起來是個有教養的女人,竟有膽子來拜托他,為此他涌上惡質的念頭,故意拒絕,想看她是不是抱著決心而來,豈料她沒有退卻,依然堅持要他救她,唯獨不愿犧牲清白。
若換了旁的女人,早就趁這機會色誘他,最好能讓他收為妾,然而在只剩三天的緊急時刻,她竟還能堅守原則,實在是讓他刮目相看。
“本皇子有那么多人可以差遣,何須多你這個奴婢?你利用我逃出這里,我卻什么好處都得不到,還真是不劃算。”說完,他一副看好戲的表情等著她的反應,想知道若他鐵了心不幫她的話,她會如何做?
他不要她當奴婢……莊子儀咬著唇瓣,陷入了極度的焦慮,這下她該怎么辦?
她不想屈服。之所以來拜托他,是希望他能讓她脫離這里,光明正大的活在陽光下,而不是成為哪個男人的玩物。
莊子儀下定決心,她必須突顯自己的價值,好讓鳳玦愿意出手相助。
目光毫不退縮的迎向他,她急中生智道:“既然殿下那么在意只有我單方面利用您,讓殿下覺得不劃算,那殿下大可也利用我。”
“利用你?”鳳玦可感興趣了,“我能利用你做什么?”
“這個子儀怎么會知道呢,決定我能做什么的是殿下!鼻f子儀豁出去了,更加大膽地道:“我只能肯定,我能做的事絕對比一般奴婢還多,我會讓殿下覺得我有利用的價值,以報殿下的恩情,直到我和殿下互不相欠。”
好個互不相欠!
“哈哈哈!”鳳玦爽朗的大笑。
莊子儀心下困惑,不明白他在笑什么,是笑她自不量力嗎?
不久,鳳塊斂住了笑,他心頭主意已定,嚴肅地道:“你當真什么都愿意做?若我說我需要一個妻子呢?”
那些女人都太俗不可耐了,但她不一樣,竟敢與他談判,且明明處于弱勢,意志卻十分堅定,寧死不屈,還有能耐說服他,著實讓他欽佩。
如果是她的話,他可以接受她當自己名義上的妻子。
“妻子?”莊子儀一震,這意思是……他要娶她?
“我要你當我的假妻子!兵P玦一雙桃花眼閃爍著邪氣,“但這代價可是很高的,或許會將你的名聲搞臭、受人耳語,讓你再也嫁不了人,比待在青樓更糟。期限就兩年吧,我也沒耐心和一個女人綁在一起太久,這兩年內,你必須當我的皇子妃,聽從我的命令,為我所用,你可愿意?放心,我不會要你殺人放火的!
莊子儀心臟狂跳,她是害怕的,但名聲毀損如何,別人難聽的耳語又如何?她只想要自由,只想活得無愧于自己,而且期限只有兩年,不是一輩子,也沒有要她做什么傷天害理之事,她怎么想都是好交易。
“我愿意!彼龍远ǖ幕卮。
聽到她答應,鳳玦自椅上站起并扶起她,偏偏莊子儀跪了太久,剛起身便雙腳發麻的跌入他的懷抱。
鳳玦半摟住她,邪魅一笑。“那么接下來可好玩了,一定會鬧得天翻地覆,你等著看吧!”
莊子儀依偎在他懷里,聽著他充滿邪氣的宣言,猜不透他的真實目的,但她也已經沒有后悔的余地了。
在立下白紙黑字的契約,并目送莊子儀離開后,鳳玦重新喝起茶,發現都冷了,便倒掉重泡。
“這花魁真是有膽識,難怪殿下會選擇她!痹谝慌苑痰目抡,雖然方才退到房外,但耳力奇佳的他仍是聽見了她和殿下的對話,心里忍不住揣測,殿下該不會對她感興趣吧?
似乎看透柯正在想什么,鳳玦直言,“她的確有膽識,但也不過是個女人罷了。”
一個可以在日后供他利用的女人,一顆棋子。
幾日后,二皇子鳳玦愛上青樓花魁,撒下銀兩為她贖身的消息如火如荼的傳開了,他還像是著了魔般,竟向皇上表明非卿不娶的強烈意志,堅持要娶她當正妻。
一個尊貴的皇子竟要迎娶卑賤的青樓花魁為正妻,簡直是太荒謬了!
皇上暴跳如雷,整座皇宮可說是雞飛狗跳,沒一日平靜。
以往鳳玦流連花叢,鳳淳基于虧欠的心態,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這回鳳玦的所作所為令他再也無法容忍,狠狠訓了鳳玦一頓,罰其閉門思過。
但鳳玦對莊子儀當真是癡情,竟當眾下跪,發誓今生只娶她一人,還愿意為她放棄其他鶯鶯燕燕,把鳳淳氣暈了過去。
最后,鳳淳愛子心切,仍是答應了皇子迎娶低賤的青樓女,這可是史上頭一遭,足以顯見鳳淳對鳳玦的偏愛,他還私下安排莊子儀認了某大官當養父母,再低調讓他們成婚,心想兒子若能就此安定下來,不再惹麻煩,倒也是樁好事。
可惜鳳玦這愛之欲狂的表現只維持了一個月,很快地,又有人看到他流連青樓的身影,簡直是將婚姻當成兒戲,鳳玦的名聲因此更跌到谷底,與鳳淳的關系因而交惡,聽說皇上氣到不準他進宮,他的名字也成為閉口不能提的禁忌。
而二皇子妃自然成了全國笑柄。聽說鳳玦將她安置在山上別莊,對她不聞不問,有人說她可憐,被二皇子玩弄,也有人說她自作自受,明知身分卑微竟敢勾引二皇子,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
許多閑言閑語,在百姓茶余飯后流傳開……
天氣晴朗,徐徐涼風吹來,很是涼爽。
山上一座莊子里,莊子儀正在一間用木頭簡單搭建的藥房里,半跪著將她自制的貼布貼在一名年約四十、身材略微削瘦的婦人的膝蓋上。
貼好后,她站起身,細心囑咐道:“陳嫂,明天記得過來跟我拿貼布,先連續敷個幾天,接著隔兩、三天敷一次,以后舊疾發作就不會那么疼了!
名喚陳嫂的婦人心存感激,趕緊自椅上站起答謝,“多謝皇子妃,讓您為奴婢那么費心真是不好意思!
“這沒什么的!鼻f子儀微笑道,向前攙扶住她,“快坐下,多休息一會兒,藥膏才容易吸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