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弄我很快樂嗎？我是人，不是你的洋娃娃！
假使你能看見我血淋淋的心，你就能體會到你有多殘酷！
糾纏三個禮拜，知恩的騷擾停止了。
只不過，一時間電話不再瘋狂震動，程豫有點不太習(xí)慣。
這陣子知恩的舉動太過異常了。
程豫坐在制圖桌邊，香煙的煙霧仿佛印著他的回想，飄出不清晰的人影。
他知道知恩想要孩子，但是以前他跟她說不行的時候，知恩除了露出往常般的溫婉笑容，就什么話也沒再說了。
為什么這一次她的反應(yīng)會如此激烈？
對啊，想想，從他自英國回來后，知恩的態(tài)度就變得不一樣了。
她忽然跑回娘家、忽然對他愛理不理、忽然想要孩子、忽然爭鋒相對——知恩忽然……不再是他記憶中那個溫柔的“冉知恩”了。
是什么事情讓她變得如此？
……說忙碌工作，其實是背著我跟別人交往？
知恩的話倏地閃過，拿煙的手一震，香煙的灰粉飄落，程豫的臉有著凝重。
難道……她知道了？！
有可能嗎？
“叩叩！”門上的聲響打斷了程豫的神思，他抬頭，對著門口說了一聲：“請進�！�
黎曜面帶笑容的開門出現(xiàn)。
“有空嗎？”他說，“我想和你談?wù)��！?br />
點點頭，程豫按熄手里的煙，往椅背一靠�！耙艺勈裁�？”
黎曜關(guān)好門走進來，隨手拉了張椅子在程豫附近入座。
“這個，”他把手里厚厚的資料擱上桌�！笆歉鈬蛻粲懻撨^的草案，他希望能增設(shè)一些游樂功能，還有浴室的位置希望能夠移動�！�
“謝謝。”程豫接過，翻了翻�！安缓靡馑�，還要麻煩你幫我出國跑這一趟，這陣子事情真的多到無法分身，改天有空我一定好好請你吃頓飯�！�
“哪的話！忙碌代表生意多，生意多代表有錢賺，身為合伙人，怎會計較賺錢的機會！”黎曜聳聳肩，一派輕松，不過他隨即正色，且語帶嚴(yán)肅的接著說：“倒是我聽說了一些事�！�
程豫手頓住。“什么？”
“聽說這陣子，你被大嫂的奪命連環(huán)Call弄得快失去理智？”
“那件事，”程豫把資料收進柜子�！耙呀�(jīng)沒事了�！�
“是這樣嗎？”黎曜的口氣不以為然。
“怎么，你有話要說？”
黎曜看著程豫，思索著該不該講出來。最后他心一橫，開口道：
“大哥，在我出國前，我看見你跟安芃薇在老咖啡廳。”
程豫一楞，沒有說話。
“你們的樣子……親密得不像是老朋友相聚聊聊天，就一個曾經(jīng)拋棄你琵琶別抱的女子來說，你表現(xiàn)得太過親切了�！�
“然后呢？”程豫平靜的聽黎曜繼續(xù)說。
“公司里不只我知道這件事，你們太不避諱，所以大家都在猜大嫂這次的動作，是不是因為安芃薇的關(guān)系。”
大家都知道？程豫嘲弄的微勾嘴角。八卦傳遞的速度果然不是普通的快。
他面無表情，手指無意識的玩弄起桌上的打火機。
“你想說的是什么？”程豫看著黎曜，相信他兜這么多話，絕對不是只為了說他知道自己跟安芃薇不忠的關(guān)系。
黎曜嘆了口氣，感覺有些無奈。
每次跟程豫談到知恩，程豫總是這樣意興闌珊的態(tài)度。
“我知道這是你們的家務(wù)事，我不便開口，但是已經(jīng)鬧成這樣，我想以朋友的立場跟你說幾句話。
“我知道你一直深愛安芃薇，就算當(dāng)年她移情別戀，你也從沒恨過她，甚至是你娶大嫂時，在你心里愛的，依舊還是安芃薇。
“只是，這并不代表你就可以違背你在婚禮立下的誓約。大嫂什么都不知道，你認為這樣的情況，對她公平嗎？當(dāng)婚姻沒有愛情，至少還要有信任，如果連這一點都沒有，一開始你們就不該踏進婚姻里。”
程豫聞言，俊顏變得凝重，五官上刻出深深的困惑�！八�？”
“不管你跟安芃薇現(xiàn)在是怎樣的情況，我勸你還是把你們的關(guān)系做個結(jié)束，讓所有人的傷害降到最低�！�
程豫瞅著黎曜認真的臉，支在椅子上的手抵著緊閉的薄唇，眼神中透出若有所思。
結(jié)束？如果他不呢？
是不是結(jié)果就會朝他預(yù)期的方向走——兩個人離婚，他從此跟冉知恩分道揚鑣，人生中不再有冉知恩的身影出現(xiàn)……
驀地，程豫想起了知恩忽然消失在他生活周圍時的感覺，那股莫名的煩躁與心慌，頓時間冒了出來——
程豫皺眉。該死的！為什么他會對知恩離去感到困擾？
他忿忿的站起身，撈起桌上的香煙跟打火機，大步走到辦公室窗前。
推開窗，叼起煙，打火機試了好幾次卻無法點燃，程豫慌了，用力的將打火機甩了出去，正中邊桌上的相框，相框倒了，掉到地板上，玻璃應(yīng)聲而裂。
知恩的微笑上出現(xiàn)了裂痕。
程豫怔忡地望著照片上的倩影，傻住了。
霎時，復(fù)雜的情緒盈滿程豫的胸口。
他不耐的耙著發(fā)，“出去�！彼麑桕壮谅暶��！敖o我出去！”
黎曜對程豫突然的怒氣不解的站起身。
“不要每次談到知恩就顧左右而言他，就算你視而不見，問題還是會在那里，除非——”
“我叫你出去聽到?jīng)]有！”程豫指著門口再次說道。
黎曜看著程豫的臉，重重的嘆息。
“如果一開始我沒有告訴你安芃薇的事，或許現(xiàn)在就不是這個樣子了�！�
說完這句話，黎曜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程豫站在窗前，刀刻似的臉龐充滿陰郁。
他低著頭望著知恩的照片良久，然后緩緩的蹲下，拾起已經(jīng)損壞的相框。
……大嫂什么都不知道，你認為這樣的情況，對她公平嗎？
黎曜的話重重的沖擊著程豫的腦海。
公平嗎？他沒想過。
從跟她求婚、跟她結(jié)婚、跟她一起生活的這五年來，程豫都沒想過。
因為知恩沒抱怨，程豫就把一切的情況視為理所當(dāng)然。
他以為她不介意。事實證明呢？
知恩冷淡蒼白的表情浮現(xiàn)眼前，一時間，與碎裂的相框玻璃相互重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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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豫？程豫？程豫？”
第三聲，程豫終于回神，他轉(zhuǎn)頭，看見安芃薇疑惑的望著他。
“怎么了？”他笑，不是那么誠懇。
“我才想問你怎么了，這兩天你常常動不動就發(fā)呆，什么事情讓你失神成這樣？”
“沒什么，工作的事情而已�！背淘ルS口說說，往后看了看一旁的服飾店店員�！澳阋路嚧┩炅藛幔恳医Y(jié)帳了？”
談到衣服，安冗薇馬上露出笑靨，從沙發(fā)起身轉(zhuǎn)了個圈。
“剩這套我拿不定主意，你覺得我穿好看嗎？蕾絲會不會多了點？”
粉色與白色交織的西洋宮廷式洋裝，襯著安芃薇甜美可人的氣質(zhì)，即使店員說了一百句很適合她的話，她還是想要身邊男人的贊美。
程豫點頭�！昂每��！币琅f是漫不經(jīng)心的笑容。
安芃薇滿意的踱回更衣室，在她關(guān)上門的那一剎那，笑意頓時從程豫臉上消失。
他又皺起眉，困擾的思考著。
這些時日，他把黎曜的話想了又想，雖然他曾以為離婚沒什么，但是當(dāng)他認真的考慮，卻又無法那么干脆的說再見。
他對冉知恩的在乎遠超過自己所以為的。
但是，他愛的人不是安芃薇嗎？為什么會對知恩有這樣的情緒？
還是說，是罪惡感？
不過，當(dāng)初他跟安芃薇提出分手的時候，他的心里從來沒有這樣的猶豫。
梗在胸口，有些痛痛的，原本想說的話全都因此說不出來。
嘆著氣，程豫眉心快要糾結(jié)。
他不是早做出了抉擇，怎么事到臨頭，他會這么躊躇？
然而他思考的時間沒有太多，因為安芃薇已推開試衣間的門走了出來。
看著程豫，她滿是笑容，轉(zhuǎn)頭跟店員說剛剛試穿的所有衣服都包起來。
程豫幫她結(jié)了帳，然后紳士的提起五六袋的衣物走出服飾店。
“小姐好福氣，有這么貼心的男朋友�！迸R走前，店員羨慕的說道。
程豫僵硬著面無表情；倒是一旁的安芃薇呵呵的笑著，沒有否認，甜蜜的勾住程豫的手臂，一同步出服飾店。
兩人手牽手過了馬路，來到對面停車的地方，程豫打開車門，把衣服放進后座，忽然覺得有人在看他，他一頓，抬頭，往視線來源望去。然后，他的知覺停格在那一秒鐘。
他看見了知恩，而她——也正看著他。
慘白的小臉沒有表情、枯槁的雙眼沒有精神，知恩看起來比他離家那時還要糟糕。她該死的這幾天發(fā)生了什么事？
程豫不悅的蹙眉。安芃薇察覺了他的異樣，順著程豫的眼光轉(zhuǎn)過頭，她也發(fā)現(xiàn)了知恩。
在遠方的知恩微微偏首，與安芃薇的視線相交。
安芃薇穿著漂亮的名牌洋裝，完美的彩妝點綴著她陽光般甜美細致的臉龐，秾纖合度的身材看來嬌小卻不會骨瘦嶙峋，就像是個洋娃娃，散發(fā)出惹人憐愛的氣息。
不像她，蒼白、瘦弱，圓潤的雙頰已然凹陷，夜夜不成眠，深深的黑眼圈在眼窩下成形，過瘦的身材撐不住好看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就像寬大的布袋，知恩的感覺，儼然已是名棄婦。
她們之間，天差地別。難怪程豫不要她……不愛她……
知恩抬睫，對上了程豫的眼，以為自己已經(jīng)對心痛的感覺麻木了，卻沒想到她的免疫力根本還沒建構(gòu)完成。
知恩痛苦難耐的別過臉，轉(zhuǎn)身往另一個方向離去。
“知恩！”程豫望著知恩跑離的背影，擔(dān)心的喚她。但知恩并沒有因此停下動作。
一時間，程豫沒有多想，毫不考慮的拋下安芃薇，大步跟上知恩。
不看他們，她就不會痛，就不會痛……知恩盤旋著這樣的念頭，腳步越來越快。
她漫無目的的跑著，不知自己該往哪邊去，只想離那兩個人越遠越好。
意識到程豫跟過來的身影，知恩想盡辦法想甩掉他，于是一個轉(zhuǎn)身，她進了一條小巷子里，看見程豫越過巷子往另一條路而去，知恩才沿著墻邊軟弱的跪了下來。
她喘息著，雙眼呆滯，心痛的感覺一波一波的刺痛著自己，慢慢的延伸到了她的下腹。
隱隱的抽痛傳來，知恩皺起眉，接著，鮮紅的血液從她的腿間流了出來。
“孩子……”知恩震驚的回過神，母性的反應(yīng)令知恩反射性的爬起身走出巷外求救。
不過到了最后，過度的疼痛，把知恩帶往另一個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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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送進醫(yī)院的，但在她醒來的那一刻，她知道她肚中的小生命已經(jīng)離她而去了。
知恩沒有哭，只是蒼白著面容了無生氣的躺在床上。
很奇怪，應(yīng)該是傷痛欲絕，但她就是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真的開始對心痛免疫了嗎？還是，她的失望已經(jīng)走到了盡頭？
知恩無解，悵然若失的心情盈滿胸口。
住院期間，知恩很少開口。偶爾她會跟陪在身旁的知翔講上幾句話，但大部分的時間她都是睡著，要不就是無言的瞅著窗外的天空。
知恩知道程豫來看過她幾次，但因不想面對他，知恩總是裝睡逃避與程豫面對面。
一直到知恩住院一個星期后的午后，兩個人終于碰到了面，知翔還好心的將病房留給他們，讓他們兩個人獨處。
對于程豫的來訪，知恩沒有什么反應(yīng)，她面無表情的看著他，一如多天來沉靜無語。
程豫也看著知恩，相較之下，他的表情顯得復(fù)雜，交錯著一絲絲困擾、一絲絲猶豫、一絲絲難過，還有……一絲絲不舍。
不舍？對她嗎？
是錯覺吧！一直以工作為優(yōu)先的程豫，什么時候認真看待她這個“程太太”了？
別過臉，知恩冷淡的開口：“找我做什么？我還以為你已經(jīng)忘了我這個人了�！�
程豫那天說要離開，就再也沒回來過。
他的決定嚇壞了知思。
知恩對此感到惶恐，努力想要彌補錯誤。
他說她無理取鬧，她就不再無理取鬧。
她不煮晚餐、不打電話，忍著不安感造成的窒悶與難過，她說服自己要跟以前一樣安靜妥協(xié)，這樣，程豫就會回心轉(zhuǎn)意：這樣，她就不會連背影都失去。
只是隨著程豫不歸的日子一天天過去，知恩漸漸看透了自己愚蠢的堅持。
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想要離開，說什么都是借口。
這句話，在那天她親眼見到程豫與安芃薇手牽手走在街上，得到了印證。
“為什么不告訴我？”程豫沉聲道，往前向知恩靠近幾步。
“告訴你什么？”知恩口氣依舊平淡，眼光不愿放在程豫身上。
“孩子的事。”
知恩輕笑兩聲，“呵，跟你說有意義嗎？你不是不要孩子？”
程豫攏眉，表情不悅�！熬退闳绱�，我畢竟是孩子的父親�！�
“父親？連‘丈夫’都作不好了，還來跟我說‘父親’？！”
“冉知恩！”知恩的話刺中程豫的難堪。
“難道我說錯了嗎？”知恩抬頭，“我什么事情都沒寄望，但不代表我不在乎，我只是單純的想待在你身邊，但是結(jié)果呢？”知恩苦澀的彎起嘴角，“跟我說實話，程豫，你是不是從沒愛過我？”
她看向程豫，但程豫并沒有出聲。
知恩當(dāng)他默認了，胸口又莫名的開始疼痛起來。知恩撐著笑臉，繼續(xù)開口：“那么，在你跟我求婚時，你心里仍是愛著安芃薇嘍？”
知恩直直望著程豫，她端詳程豫復(fù)雜的表情，在程豫猶豫如何回答的每一秒，都深深切割著知恩的心。
猶豫了，代表話里隱藏了真實……
程豫考慮了許久后，最后，知恩得到了一個點頭的回應(yīng)。
強裝平靜的笑臉，在程豫的頷首后完全破滅，知恩斷斷續(xù)續(xù)的笑著，從喉間發(fā)出的笑聲有種難以形容的悲涼。
原來啊……原來……
那她這些年到底在執(zhí)著什么？
“知恩�！背淘�(dān)憂的扶著知恩的手臂，卻被知恩一把甩了開來。
“不要碰我！”知恩蹙著眉吼著，“你這骯臟的人！竟還不知廉恥的碰我！”知恩開始摔身邊的東西。
先是桌旁的紙杯�！叭绻氵�愛著她，為什么還要來找我？”
然后是水瓶�！坝夼液芸鞓穯�？我是人，不是你的洋娃娃！”
再來是玻璃杯�！凹偈鼓隳芸匆娢已芰艿男�，你就能體會到你有多殘酷！”
最后，她連套在自己左手的婚戒也丟了出來。
“如果你已經(jīng)娶了我，能不能讓我擁有全部的你呢？我不想……不想……只有一個叫作‘程豫’的背影，你能明白我嗎？”
淚水令知恩眼前一片模糊，連說話也變得斷斷續(xù)續(xù)的。
知恩想要再丟些什么泄憤，卻被程豫拉住了手，被他重重的擁進懷里。知恩掙扎無效，只好肆無忌憚的在他胸膛里大聲的哭泣。
終究，她還是流淚了。
以為這陣子該是哭到干涸的淚水，傾泄而出。
知恩內(nèi)心充滿痛恨，她恨人生太殘忍，她恨上天對她不公平，她恨……她恨自己即使是心痛到無以附加，她還是沒辦法對程豫產(chǎn)生仇恨。
倚在寬厚的胸膛前，知恩聞到了干凈的程豫的氣息。
曾幾何時，這個她百般珍惜的懷抱，現(xiàn)在卻是令知恩心痛不已的所在……原來，就是因為太愛他，痛，才會那么深。
淚水奔流許久才告休止，知恩無力的靠在程豫身上，最后，她沙啞的吐出四個字：“我要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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