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晨。
馨如一大早就起床,穿著圍裙站在媲美飯店規格的廚房烹調今日的早餐。
這個廚房充滿了與父親的回憶,父親旗下所有餐廳的菜色,都是從這個廚房研發出來的,她還記得家里常常聚集各家店的主廚和店長,二十幾人圍著爸爸討論新菜色,而她總會在這里,等待那些叔伯輩們將試做品拿給她試吃。
腦海中再次浮現父親對美食的堅持和絕不妥協,以及完成一道料理時,臉上那滿足的表情……
“一大早發什么呆?”一道冷言冷語的女聲打斷了她的回憶。
穿著晨褸,頭上卷著發卷,一臉睡眼惺忪的姜勝美雙手環胸,挑剔的走進廚房,鼻子在空氣中嗅了嗅,嫌惡地道:“又做松餅?能不能變別的花樣?膩死了!
“娜娜昨天說她今天想吃我才做的。”面對繼母的刻薄挑剔,馨如已經很習慣不放在心上了。
父親走后,繼母原形畢露,貪婪的一面表露無遺,她也學會了不從這個女人身上尋求母愛。
因為她的母愛,都給了她的親生女兒——姜娜娜。
父親在世時,對她和繼姐一視同仁,她有的東西娜娜一定有,父親希望她大學就讀清悠學園,培養人脈關系,十五歲時幫她登記報名,比她早一年滿十五歲的娜娜也沒有少了這個機會。
但是父親過世后,繼母立刻斷絕了所有金援,連學費都不愿意幫她出。
有時候她不免感嘆,這里明明是她的家,爸爸胼手胝足好不容易才買下來的房子,但自己住在這里,卻像是寄人籬下。
“不要以為把事情推給娜娜就撇清了,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認清楚自己的本份!苯獎倜老訍旱牡闪怂谎,扭過頭定出廚房,“還不快點搬出去,煩死了!”
馨如只是聳聳肩,她已經懶得跟繼母多說什么了,她才不搬呢,這里是爸爸的房子,她的家。
把剛做好的松餅擺上磁盤,擠上現打的鮮奶油,擺好對切的草莓,淋上進口楓糖,一份華氏松餅就這么完成了。
她記得父親研發的料理,每一個步驟,以及味道……
“華馨如,你很慢耶,想餓死我哦?”早坐在餐桌上等著吃的,正是馨如的繼姐姜娜娜,“我要喝柳橙汁,現打的,快一點!”非常理所當然的將繼妹當成女傭使喚。
“等一等!避叭绮话涯穷U指氣使的語氣放在心上,反倒很同情這個女人。
抬頭瞄了一眼一大早就畫大濃妝吃早餐的姜娜娜,她一身名牌服飾,連耳環也是外雙C,妝畫得很濃,睫毛膏刷了好幾層,整個人很光鮮亮麗,和清悠那所學校的富家女們,沒什么兩樣。
可她很想知道,除了打扮自己和倒追男人,娜娜到底有什么謀生技能?
她實在很擔心,依她們母女這種揮霍無度的生活方式,很快就會把爸爸留下來的財產全部花光光。
“柳橙汁。”現榨的新鮮柳橙汁上桌!皼]我的事了吧?我去上學了!彼妹哪饶炔灰粯,得搭公車或捷運,再騎單車去學校,娜娜有一輛可愛的紅色MINICOOPER供她大小姐出入使用。
“等一下!苯饶确畔碌恫妫荒偷纳焓,“我的報告你是寫好了沒有?”
馨如低頭扶了下眼鏡,掃過繼姐那華麗的十指——是傳說中的彩繪指甲嗎?這么精致、這么閃亮,是水晶還是水鉆啊?起碼要上萬吧?!
“我拿下來給你!彼J命的上樓,回房間去拿姜娜娜要她幫忙寫的報告。
這種事情做也不是一、兩次了,反正娜娜的程度就只有那樣,不需要花費太多時間幫她做報告。
只怕太難,她上臺時會支支吾吾說不出來,到時候回來娜娜又要痛罵她一頓。
雖說企管系的幫外文系的寫“賽爾特神話”報告,實在是撈過界。
馨如的房間位子這棟房子的頂樓。
一個沒有窗戶的兩坪空間,沒有窗戶,自然沒有陽光照射,她得打開燈才能看清房間里的東西。
一打開燈,窄小的內室立即躍于眼前。
這里原本是倉庫,現在是她的房間。
空間很小,只夠擺得下一張單人床,書桌椅和一臺筆記型電腦,她父親鉆研一生的食譜和手抄本整整兩大書柜,在此占了大多數空間,床頭柜擺著的父女合照是她和父親最后的合影,爸爸親自制作了那個貝殼裝飾的相框,把照片放好交給她,要她好好的收藏。
走至書桌旁,馨如提起她的帆布大包包,以及昨晚靳翔送她回來時借給她的夾克。
離開房間前,她站在床頭凝望與爸爸的合影,拿起相框,手指輕輕畫過爸爸笑容滿面的臉龐。
“爸爸,我出門上學了!避叭缯Z氣輕快似撒嬌,猶如父親仍在世一般,“Bye!”飛吻。
將相框放回原處,她匆匆離開房間,順手把燈關上。
“拿去。”擺在姜娜娜面前,馨如轉身欲走。
“你站!”姜娜娜喊住她!盎貋!”十足命令的口吻。
“有什么事等我回來再說,我上課要遲到了!避叭缈粗蟊戆櫭迹P算著上課時間快來下及了。
只是姜娜娜才不管她遲到下遲到,眼中只有她手上那件眼熟的運動夾克。
“你拿的不是足球隊的夾克嗎?你認識足球隊的人?!”姜娜娜的語氣滿是輕蔑,“不會是偷來的吧!
出門時間被拖住,還要被笨蛋這樣奚落羞辱,讓馨如一口氣實在咽不下。
“哦,這個啊!彼首鰺o謂的聳肩,攤了攤手中的夾克,讓姜娜娜清楚的看見夾克上的背號——
果然,姜娜娜登時瞪大了眼,指著夾克震驚得說不出話來,“這、這……”
“昨天晚上我下班前在店里遇到靳學長,他好心開車送我回來,怕我感冒借我夾克,誰教他開跑車,真是體貼的一個人!
就見姜娜娜那張妝點精致的臉龐現下布滿了嫉妒和怨恨。
馨如半年前入學,成為清悠學園大學部企管系的學生,很巧的,跟學生會會長軒凈司同科系,還隸屬同一個家族,和軒凈司相處的時間因而比全校任何一個女孩子還要長。
而姜娜娜進入清悠學園一年,始終構不到學生會的邊,看在眼底頗不是滋味,因此過份的提出要求,要馨如讓她參與他們的家族讀書會。
馨如不敢違抗,自然是答應了,但姜娜娜卻被溫文儒雅的凈司學長……算了,往事就別提。
反正就是,她再也不敢妄想和軒凈司攀關系,大老遠看見他就閃開,不敢再接近。
可現在聽見這話,她不免想:有了一個會長還不夠,就連副會長都被馨如搶了去,實在太沒道理了!
“你不會以為像靳翔學長這種人好心送你回家,就是對你有意思吧?做夢吧你!”她幼稚的攻擊。
“我有說他對我有意思嗎?”馨如覺得好笑,“就為了這種事情叫我等一等,真好笑!崩速M她的時間,反正也氣到娜娜了,她轉身就走。
“我有說你可以走嗎?”姜娜娜驕蠻的喝斥,“給我站!”
忍住翻白眼的沖動,回頭,“又怎么了?”
她伸出食指,指著她手上那件夾克,“不準帶走,留下來!
“嗄?”
“你這個樣子還敢拿夾克去還靳學長?不怕給他帶來麻煩?憑你,哼!誰會認真跟你做朋友?!”姜娜娜得理不饒人地喋喋不休。
馨如忍不住笑,“娜娜,你想要接近靳學長是吧?明說就好了,我不會不給你機會,喏,拿去吧。”說完把夾克往繼姐方向一丟,只見姜娜娜慌慌張張的跑去接。
“就請你幫我還給靳學長,跟他說,謝謝他!避叭鐬⒚摰膿]一揮手,轉身出門。
飯廳里只剩下姜娜娜欣喜的抱著夾克,在領口看見標名所有人的“靳”字,忍不住喜悅的將頭埋進夾克里,發出花癡般的笑聲。
“呵呵呵呵呵——”
依稀聽見那恐怖的笑聲,馨如突然后悔了。
“唉,人家只是好心送我回家,我卻送了娜娜去給靳學長,這……會不會被學長誤會我是報復?!”
上學期期末考,她拗不過娜娜的刁蠻,硬著頭皮讓她參與家族讀書會,凈司學長沒有怪她,只是摸摸她的頭,輕笑著要她快點念書。
但是另兩個大二和大三的家族學長,卻是冒冷汗盯著云淡風輕的軒凈司。
整個讀書會只有娜娜一個人嘰哩呱啦講不停,占住凈司學長身邊的位置,極盡討好之能事。
“學長,你渴不渴?來,這是我帶來的鮮榨果汁,趁新鮮快喝,我喂你!毙。
“凈司學長,你說我這個發型好下好看?我新燙的哦!”
“凈司學長,你有喜歡的女生嗎?沒有對不對,你跟我一樣,在等待命定的人嗎?”
“學長,你不覺得……我們兩個……很配嗎?”臉紅。
當娜娜不知死活的把頭靠在軒凈司肩膀時,他雖然一如往常的微笑,可下一秒卻力大如牛的一把拎住她的領子,將她丟出圖書館大門,微笑警告……
警告什么馨如不知道,軒凈司的動作太快,她根本來不及反應,等她趕到圖書館門口,娜娜早就逃了。
她追問軒凈司,卻只得到了一句,“小孩子不要多問,乖,看書吧!苯又^,被輕易打發。
若是問娜娜,則會被她丟東西攻擊。
“呃……我還是跟凈司學長說一聲好了,讓他去提醒靳學長!痹鞠氪蚴謾C,但想想手機費太貴了,“嗯,到學校再跟他說吧!”
眼前正好有部公車經過,她暫且拋掉煩惱,先追公車要緊。
但她原本的計畫,到了學校之后,卻立刻忘得一干二凈……
四月二日 微涼 驚?
昨天晚上被迫早遲,不過省了一趟車錢,
不知道一向只和美女牽扯的男人是不是卡到臟東西,
竟然到店里說要載我回家,該驚訝或驚嚇?
不過很喜歡足球隊夾克。
有暖暖的日曬味道。
“咦?你是誰?詐騙集團嗎?我沒有錢,你找別人吧!”
“原來你是這樣報答我的好心,連還個外套都要請人幫忙?”
“靳……靳學長?”她一臉懺悔,“對不起啦!
“朋友不是這樣當的,下回再想陷害我,你就死定了。”
“學學……學長,朋友的意思是?”她錯訛的看著電話。
“意思是,下回我去‘EZfood’,你得請我喝咖啡,就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