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虹玉要背后論人是非,才入門第一天就敢對婆母不敬,日后還能指望她孝順你嗎?姑母得找自己人幫你,要你信得過的人才行,不是你的心應(yīng)誰會對你掏心掏肺?”耳根子軟的粘氏聽進去了,不知所措的看著一臉優(yōu)心的粘虹玉,心中多了不安。數(shù)日后——
“你說你那虹玉表妹是怎么回事,她是不是腦子有問題?”人要是正常就不會老跑來跟她說那些話,讓人好笑又無奈。聞人璟仍在休婚假,一早就和嬌妻膩在一塊,可齊可禎卻提了他不想多談的人!斑好你沒說我跟她有奸情,揪著我耳朵興師問罪!彼搼c幸娶了個明理的妻子,不會胡亂猜疑。
齊可禎沒好氣用書砸人!澳阏媸锹勅谁Z?不會又去了什么人生販賣店,里面的芯被人換了!
“如假包換!彼硎殖C健的出手一捉,翻開妻子剛看的那一頁,接著看下去,神情專注。
“可我認識的聞人璟是一板一眼的夫子,行事嚴謹,為人冷肅,最是不屑閑談打趣,怎會沒臉沒皮的自曝和人有奸情,而且我是賢淑宗婦,怎可能做出嫩人耳朵的失德舉動,你的身分著實可疑!背捎H后,他簡直是不要臉了。
笑聲低沉,聞人璟走向妻子所在的矮榻,坐在她身邊,一手輕摟著她溫潤香肩!霸诜績(nèi),對你我行事無須顧忌!
“出了房門又扮成道貌岸然的假學(xué)究?”他這一套真唬人,可憐無數(shù)學(xué)子受其欺瞞,她也是其十一個。
“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做什么就得像什么,不過在遇到你這個妖精前,我可是表里如一的君子!币馑际撬凰龓牧。
“哼!你就胡說吧!本性使然還敢賴我,我一個小小女子哪有本事影響本朝最剛正不阿的大理寺卿,我怕被捉進大理寺問話!彼c她所熟知的夫子差距越來越遠了,那個圣人一般完美的聞人璟是坐在神壇上供人膜拜的,而她身邊的這個是有血有肉的凡人身軀,能抱、能摟、能和他打趣。
“你就淘氣吧,還取笑我。大理寺可不是尋常百姓想去就能去的地方,里面關(guān)的是品級不低的官!贝罄硭轮皇芾砑职讣,大都與高官甍門扯上關(guān)系,甚至是吃著皇糧的皇親國戚,地方官不敢審,就往大理寺送,所以說他得罪的人真不少。
聞人璟身上有一股浩然正氣,令作奸犯科者為之膽寒,他無須上刑,只要往嫌犯面前一站,那人便竹筒倒豆子般一五一十的招供、畫柙、拔馬鈴薯似的告知一串共犯。
“我當(dāng)然知道那是良民止步的地方,誰瘋了想去,不過你也要留心點,不要以為自己刀槍不入,畢竟你在明處,人家在暗處,暗箭難防!奔蕖八蟛胖幘持D難,除了部屬和門生外,他幾乎沒有朋友。
她起碼有幾個談得來的閨十密友,能互吐苦水,而他和人一見面談的千篇一律是公事,好生無趣。
“你關(guān)心我。”他笑著收攏雙臂,將愛妻抱滿懷。
齊可禎調(diào)皮的一皺鼻,故作嫌棄!拔抑皇遣幌胧毓!
他失笑!暗潈,為夫不會早你一天離去,黃泉路上作伴不寂寞,我們都不飲盂婆湯,你我來世再做夫妻!
越和她相處越覺得一生相守不夠,她有更多的美好他尚未一一挖掘,她是他費盡心思握在掌中的明珠,有她,他心是暖的,他想今生今世他再也遇不上一個令他如此動情的女子,他永遠也看不夠她。
“呸!呸!呸!才剛成親說什么觸霍頭的話,忘記、忘記!聞人敬軒,你是要陪我走到白頭的人,我們不說來世,只論今生,把這輩子過得多彩多姿就不算辜負我了!彼奶炜帐钦克{色的,沒有陰云,光釆奪目。
“好!彼搴⒆铀频膽(yīng)道。
“別嘴上應(yīng)了,心里笑話我天真,我的志向真的不大,吃好、睡好、看好書、聽好戲,寫出感人肺腑的戲文,我的心愿很小很小,小到就多出一個你而已!比f古流芳不是她耍的,名留千古更是虛的,人生在世不愧于天地就足夠了。
聰明如齊可禎豈會不知聞人璟的用心良苦,從她成為名符其實的嫡長孫媳后,她便看出他背后:連串的算計,如謫水穿石般無聲的潛入,似流水般遶透進她的心。
一開始他用送書麻痹她,無數(shù)的好書和千金難得的孤本,讓她喜不自勝的沉浸在浩瀚無涯的書海里,一頭栽下去便忘了今夕是何夕,旁人說什么全聽不進耳。
他就是投她所好,等她廢寢忘食的投入書中后,接下來只需動之以情的打動她父母。
可笑的是,還是她在后頭幫著出主意,將爹娘的心頭好全無保留的泄露,讓他得以攻城略地,迅速攻占齊家所有人的心。
一群人是背著她進行婚事的,她根本不知道婚期已近,直到莫名披上嫁衣,她才驚覺被設(shè)計了,傻傻地走入人家布好的網(wǎng),如受困的獵物掙脫不了,只有上花轎的分。
起初她是惱怒的,因為她沒想過會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嫁人,前后不到三個月,可是感受到他無微不至的呵護和疼寵,神人般的聞人璟心中有她,她還有什么過不去的坎?
“不笑話,疼你還來不及,你是我心口的朱砂痣!甭勅谁Z握起柔若無骨的素手往自己胸口貼放。
“你最好說話算話,不然……”她做出掐頸的動作,做完之后自個咯咯笑地倒向丈夫懷里,藕白雙臂纏繞他頸肩!拔覀兒孟耠x題了,剛剛明明在講你那位千嬌百媚的表妹!
“她怎么了?”他暗嘆。好不容易才把話題轉(zhuǎn)開,沒想到又繞回來了。
齊可禎不滿地往他臂肉一掐!澳氵給我打馬虎眼,看不出粘家表妹對你情意深童嗎?我們才成親幾日,她幾乎每一天都來‘拜訪’我,然后與你不期而遇!
連絡(luò)感情是假,來勾引別人的丈夫才是她的目的。
有誰打扮得花枝招展、唇上涂紅、面頰抹粉地往新婚夫妻的房間闖,不管人家愿不愿意見她,如入無人之境的走到每日起居的臥房,恍若是院子的女主人一般,指使著一院子的丫頭、婆子,連嬤嬤們告誡她不可造次也遭喝斥。
粘虹玉花招百出,仗著她不可能不見客的禮數(shù),一再上門要與新婦閑話家常,可是在她的口氣中聽不到半絲對表嫂的尊重,反而隱隱有怪罪之意,埋怨齊可禎不該嫁入聞人家。
“不理會不就得了,把院門一關(guān),閑人莫近。”這他從前的做法,阻攔她不死不休的糾纏。
對于心術(shù)不正的粘虹玉,他向來沒放在眼里,要不是看在他娘的分上,他早把她趕出去了。
“哼!你倒說得簡單,以前你一個外男當(dāng)然不好見后宅女子,可如今我們成親了,她日日打著姊妹的旗幟來見我,我是剛進門的新婦,哪能明目張膽的說不見就不見。
“不要忘了她姓粘,若是我一時難忍將人轟了出去,打的是你親娘的臉面,你身為兒子難做人,我這為人媳婦的更難為,明知她不安好心還要笑臉以待,像吞了十只蒼蠅般犯惡,她快踩到我的底線f。”
聽出她話中之意的聞人璟會心一笑!澳阆朐趺醋鑫叶贾С郑灰粋叭嗣,咱們是厚道人家!
“例如讓她幾天下不了床呢?”她不是沒脾氣,只是沒必要與人交惡,仁善之人有余福。
“幾天?”他挑眉。
“十天半個月吧。”她聳肩。至少要粘虹玉有所收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軟柿子雖然好捏也會沾上一手濕,得不償失。
“好,是該給她個教訓(xùn)!北砻玫哪昙o漸長,想必她也急了,再不在這兩年嫁人,旁人的閑話會刺得她無處可躲,到時她不是到庵堂修行,便是把自己塞給有頭有臉的男人為妾。
聞人璟哪會看不出粘虹玉的心思,打她十一、二歲就在他身惻繞來繞去他便知曉了,那時他以為她是孩子心性,過幾年就好了,還透過太君的手為她安排了一件婚事。
后來他娶妻柳氏,她消停了一陣,似乎真有意嫁做入妻,她娘還準(zhǔn)備了一筆豐厚的嫁妝,當(dāng)是嫁女兒般出閣。
孰料拖了一年還是沒嫁成,最后居然解除了婚約,而后沒多久柳氏便產(chǎn)后血崩、香消玉殯。
他對外宣稱守制一年,閉門謝客,這才讓一直住他眼前湊的“可人”表妹暫且沉寂了許多,不過宵夜、點心倒是沒斷過,她極力的表現(xiàn)賢慧的一面。
丈夫說了好,齊可禎心里反而生了別扭!罢f,你是不是給了她什么承諾,不然她為何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樣子,好像她才是正妻,每次都用訓(xùn)示小妾的語氣告訴我怎么服侍夫君!
“你惱了?”他取笑!皭懒!彼珠_牙,做勢要咬他。
聞言,他樂不可抑,對毫不遮掩、坦誠以對的她更加份愛幾分!耙阅阆喙膰乐,你想有可能對一個時時想算計我的女人許下承諾嗎?她還不值得我費太多心思!彼χk案,哪有空閑理會后宅小事。
“你是說她自做多情?”她一聽就樂了,小臉揚起一絲軟甜笑意,小巧的梨渦忽隱忽現(xiàn)。
“我是說你該清理后院了,把咱們的院子管起來,該留的留、該攆的攆,不用管他是誰的人!彼摌淞⑵鹬髂傅耐䞍x,讓人知道誰才是“懷秋院”的主人,不容奴大欺主。
“讓我做主?”盈盈水眸眨著亮光。
“你是我聞人璟的妻子!
他的一句話彷佛圣旨,給了齊可禎莫大力量,她眼中的眸光更為熠亮。
“那我真要隨自己的意愿大殺四方了,你可別怪我得罪人!庇兴@張虎皮當(dāng)大旗,她可要橫著走了。
他笑著低下頭,往她唇上一啄!拔业米锏娜诉少嗎?”
夫妻倆半斤八兩,誰也不是怕事的人。
兩人吻著吻著氣息都有些不穩(wěn),看著面帶紅霞的妻子,聞人璟的大掌情不自禁撫上她的衣帶。
“聞人敬軒,你是天上星宿下凡,怎能白白宣淫……咦!那是誰?”笑鬧中的齊可禎忽然睜大眼,連忙從丈夫的懷里坐正,一臉?biāo)裁磯氖乱矝]做的正經(jīng)樣。
一個穿鴉青色繡鳳仙花斜襟童服的小男孩站在門口,旁邊是通傳好幾聲卻沒聽到回應(yīng)的流紫。小男孩小臉糾結(jié),似在猶豫要進還是退,掙扎得眉頭都打結(jié)了,一張巴掌大的小臉看起來很苦,彷佛吃了黃連,讓人想給他一顆糖吃,哄他開心。
“他是聞人臨,柳氏所出的長子,新婚那日本要讓你們見一見,但他染了風(fēng)寒,不好折騰孩子!甭勅谁Z在說著獨子時,神色緊繃的看著妻子的神情,深如譚水的雙眸泄露了他此時的不安,雖然她早知他有孩子,可實際上見了能不能接納,又是另一碼事。
小妾、通房可以送走,她們對于他并非必要重視的人,遠遠遣走了他倒還清心,省得后院一團混亂。
可是兒子終究是他的骨血,他不能丟棄他。
以后他和禎兒會有其它的孩子,臨兒在府里的地位就會顯得尷尬,他一時半刻也沒想到要怎么安置他,打算先看看妻子的反應(yīng),若是她能接受,自是一切照舊,否則他得考慮提早送兒子入族學(xué),再派個嬤嬤、丫頭照顧他。
“你沒給他吃飯嗎?長得比竹竿還痩!毕矚g孩子的齊可禎見到可愛的小娃兒,歡喜的朝他招手。
聞人臨小腦袋瓜兒一偏,看了看招手的清妍女子,走得很慢,比蝸牛還慢的挪腳,走了五、六步后就停下,怯怯的望望父親和齊可禎,再走兩步,再看一看,又拖著后腳跟走來……
那雙黑幽幽的眼睛和聞人璟如出一轍,眼睛里有閃閃的星光和一絲無措,別人多看他一眼就臉紅,小嘴一抿,半句話也不說,沉默得像只無嘴的葫蘆,敲不出聲響。
“我叫齊可禎,你呢?”齊可禎聲音很輕,怕嚇走松鼠一般的男孩,她越看他越喜歡。
人和人的緣分很奇妙,她看這孩子一眼就投緣。
就在以為他不會開口時,他小臉靦腆地紅了又紅,吐出了聲音,“……我、我是聞人臨。”
一旁的聞人璟驚喜的看著齊可禧,意外她的溫柔,意外她能打開兒子的心房,不禁期待起她還會做些什么。
“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誰,我是說除了我的名字!彼难劾锍撕闷妫有一絲小心。
他遲疑了一下!八麄冋f你是后娘。”
“他們是誰?”看來這院子里的“鬼”還真不少。
他說了幾個名字,卻不知這幾人在今天過后將徹底消失。
“你聽過后娘會吃小孩肉的事嗎?”她故意發(fā)出陰森森的聲音。
“吃小孩肉?!”他驚訝的睜大眼。
“那你有吃過清蒸人肉,炒人肉,烤人肉嗎?”
小腦袋搖得像波浪鼓。
齊可禎笑著一拍手!拔乙膊怀匀巳,更不吃小孩肉,所以我不是吃人的后娘,只是你的娘,老天爺把我送到你身邊疼你!
“娘?”那是什么?
看他不甚了解露出傻樣,她笑得更開心!澳锞褪菚勰愕娜耍瑏,娘念書給你聽,咱們不考狀元,只要長得比你爹高就好!
“比爹高?”聞人臨雙眼睜得又大又圓,看著在他眼里比樹還高的男人,他重重的點頭。
比他高?!
就憑這根沒他腿高的小豆芽?
不以為然的聞人璟認為妻子太異想天開了,不是青出于藍必勝于藍,雖然他也希望兒子能比他更好。
可是看到妻子三、兩句話就吸引了兒子的目光,屏住呼息的他終于能正常呼息,看來他之前的不安是多余的,他們倆相處得比他想象中的融洽,并未往不好的方向發(fā)展。只不過看他們一問一答間的歡快神情,他有種被冷落的感覺,好像他被母子倆排擠了,擠不進他們之間。
真令人嫉妒,可看著眼前的一大一小,他的目光卻是滿滿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