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楚殷突然轉(zhuǎn)過頭來,眼神專注而熾熱地凝視著她,那幽黑深濃的目光隱含著某種不知名的情緒,讓鄭紫妍沒來由地手心冒汗,直覺他要講出的答案會很驚人。
“你以后就會知道了!
像是電影看到最精彩的時候被硬生生喊卡,鄭紫妍原本飽滿的情緒瞬間從撒哈拉沙漠掉進了阿拉斯加的冰川。
“喂,你干么賣關(guān)子呀!”她不滿地跺腳。
然而黎楚殷只是懶洋洋地朝她痞笑!白襄,你問那么多做什么?難不成你愛上我了?”
聞言,鄭紫妍心跳漏了一拍,旋即又想到公司里頭傳得亂七八糟的流言,急忙開口反駁。“誰……誰愛上你了?你少胡說八道,我怎么可能會愛上你!”
奇怪,黎楚殷只是跟她說笑而已,她干么緊張又結(jié)巴?
而且她還心跳加速,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根據(jù)心理學的理論,這是說謊者的征狀!
可是她真的沒有說謊呀!她怎么可能會愛上黎楚殷?
由于她只顧著掩飾自己的心慌,完全沒注意到黎楚殷黯下的目光。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追問這么多?”黎楚殷故作輕快地聳了個肩,笑容卻有些苦澀。
回到高雄這段期間,他以試吃紅豆餅為由找她共進午餐,又送她襯衫,又答應(yīng)假扮她的男朋友,又陪她看電影、搭摩天輪,其間明示暗示了那么多次,無奈這個女人就是不開竅。
見黎楚殷一副完全當她是無關(guān)緊要的陌生人的態(tài)度,鄭紫妍也不高興了。
虧她之前還那么認真地想辦法幫他振作,不只上網(wǎng)看書找了一大堆數(shù)據(jù),還自告奮勇幫他設(shè)計名片招攬顧客,甚至每天準時報到,跟他買紅豆餅,結(jié)果根本全是騙人的!
他既沒有欠一屁股債,也沒有山窮水盡,東窗事發(fā)之后又不許她多問,真是氣死人。
“哼,不說就不說,反正我也不想知道!”鄭紫妍賭氣道。
湘珉根本就猜錯了,黎楚殷哪是暗戀她呀?他根本就是吃飽撐著,以把她耍得團團轉(zhuǎn)當成樂趣,搞不好他還在背地里偷偷笑她傻呢!
恩及此,一整天延續(xù)下來的壞心情更加惡劣了,她氣惱地甩頭就走。
管黎楚殷愛賣紅豆餅還是炒魷魚,反正通通跟她沒關(guān)系,算她雞婆白操心了!
鄭紫妍說的是反話!其實她非常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可以重要到讓黎楚殷拋下在臺北的成就,也非得回高雛不可?
可是見他那張嘴緊得跟蚌殼似的,防她防得要命,她就忍不住氣悶。
好歹這段時間,他們一同經(jīng)歷過不少事情,至少也有一些革命情感,結(jié)果黎楚殷從一開始就沒對她說實話,害她還為他窘迫的處境擔心了好一陣子,實在太過分了!
“小妍,你怎么了?”看見女兒咬牙切齒地坐在飯桌前發(fā)呆,鄭母忍不住關(guān)心地喚道。
“沒事,我很好呀!”她露出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輕快地說道。
“可是你已經(jīng)瞪著那顆芋頭丸子足足五分鐘了!”鄭母憂心忡忡,似乎已經(jīng)觀察她好一段時間了。
不能怪他們做父母的愛操心,而是這年頭每天翻開報紙,為情尋短的例子多不勝數(shù),所以她跟丈夫很擔心女兒會不會因為跟王志賢分手打擊太大,最后想不開走上絕路。
聞言,鄭紫妍連忙將老媽從喜宴上打包回來的芋頭丸子給塞進嘴里,就怕老媽以為她是因為王志賢的事情而傷懷,接著又開始把“人生有舍才會有得,把手放開才能抓住全新的幸!钡拇蟮览戆岢鰜砟钌弦槐椋呀(jīng)聽到都會背了。
“對了,小妍,明天周末,你應(yīng)該沒有要出門吧?”鄭母問道。
由于芋頭丸子還塞在嘴里沒吞下去,鄭紫妍只能點點頭,不明白母親問這做什么?
“我今天在喜宴上遇見以前的同事王老師,聽說她的兒子年紀跟你差不多,而且相貌跟個性都不錯,你要不要跟他見個面認識一下?”
“嗯唔——”鄭紫妍頓時噎住,連忙用力地拍了拍胸瞠,把梗在喉嚨里的芋頭丸子給咳了出來。
“你看看你,都這么大的人了,連吃個丸子都會噎到!”鄭母趕忙倒了杯水遞給她,不滿地皺眉。
拜托,分明是老媽在她吃丸子時嚇她,她才會噎到好嗎?
“媽,我可以不去嗎?”鄭紫妍苦著一張臉。
“小妍,我知道你是因為王志賢的關(guān)系,所以才會對感情產(chǎn)生恐懼,可是你總不能因噎廢食呀!再說王老師的兒子我見過,雖然個性木訥了點,但是人品不錯,而且我也沒逼你一定要跟他交往,只是吃個飯交個朋友而己,你又不會少一塊肉!”
“媽,我不是因為王志賢的事情才不想去相親,只是我想先沉淀一下,不想這么快又談感情!编嵶襄椭宰咏忉尩馈
然而鄭母卻是滿臉不認同。“小妍,你也不想想,你都已經(jīng)一把年紀了,現(xiàn)在若是再不積極一點,再過幾年就愈來愈難找到對象了。”
“拜托,我也才二十八歲,哪有一把年紀呀!”這年頭,三十八歲單身的女性也大有人在呀!
“小妍!”鄭母板起臉色!拔乙呀(jīng)跟王老師說好,明天中午跟她兒子見面吃飯,她兒子都特地把時間挪出來了,你要我現(xiàn)在去跟王老師說你不去嗎?”
言下之意,鄭母根本就不是來征詢她的意見,而是來知會她明天一定得跟王老師的兒子相親。
望著老媽沒得商量的嚴肅神情,鄭紫妍垮下了臉,這下就算她想反對也沒用了。
真是的,今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會這么多風波呀?
坐在文化中心附近這處裝潢典雅的西式餐廳里頭,一身紫衫搭配黑色窄裙的鄭紫妍嘴角維持著禮貌的微笑弧度,眼神卻是不時偷瞄四周,就怕不小心又被哪個同事瞧見她的來相親,到時不知道又會被傳成什么樣子?
不過整場相親飯局下來,只見母親跟王老師聊得十分愉快,雙方不斷贊美她跟王老師的兒子真是郎才女貌,簡直就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只差沒有當場拿出兩人的生辰八字開始討論何時辦婚禮!
反倒是她跟那位來相親的男主角陸季展兩人從頭到尾大眼瞪小眼,交談次數(shù)用五根手指都數(shù)得出來!
平心而論,其實王老師的兒子長得并不差。
跟黎楚殷的斯文俊美不同,陸季辰五官性格粗獷,穿上剪裁利落的鐵灰色西裝,頗有幾分時下型男的味道。
不過她第一眼見到他時,還以為他是黑道大哥或是在討債公司之類的地方上班呢!因為他的眼神給人感覺十分凌厲,加上右側(cè)臉龐還有一道淺淺的刀疤,如果說他把上衣脫掉,胸口上頭有刺龍畫虎的話,她也一點都不意外……
真難想象陸季辰竟然是位室內(nèi)設(shè)計師,她真的覺得他的形象比較適合拿著烏茲沖鋒槍瘋狂掃射,而不是拿著比例尺畫室內(nèi)設(shè)計圖……
想到那神情景,鄭紫妍忍不住低頭彎起紅唇笑了出來。
一旁的鄭母看見女兒含羞帶怯的笑容,以為女兒頗為滿意王老師的兒子,于是朝王老師使了個眼神。
“哎呀,王老師,我們兩個真是太久沒見面了,這話匣子一開就停不下來,結(jié)果反而讓紫妍跟季辰?jīng)]機會插上話呢!”
“說得也是,大概是因為我們兩個歐巴桑坐在這兒,年輕人會不好意思吧!聽說漢神百貨現(xiàn)在正在周年慶,不如我們過去逛逛,讓他們年輕人自己慢慢聊?”
王老師順著鄭母的話接下去,刻意制造機會好讓這兩人獨處。
“好呀好呀?”鄭母連忙點頭附和。
于是,兩位歐巴桑就這么一搭一唱,轉(zhuǎn)眼間就從飯局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少了母親和王老師滔滔不絕,原本熱絡(luò)的氣氛頓時冷了下來。
望著眼前沉默拘束的陸季辰,鄭紫妍心想,這樣實在很悶,于是隨口找了個話題!瓣懴壬闫綍r都從事哪些休閑活動呀?”
“閱讀、攝影、聽古典音樂!毕袷悄槻可窠(jīng)全部都失去功能般,陸季辰面無表情地開口。
“喔……”這個男人的興趣跟他黑道大哥的形象也太不搭了!鄭紫妍在心里偷偷吐了個舌頭。
“那……你為什么會想來相親呀?”
剛才雙方的母親都在,她實在不好意思開口問陸季辰這種問題,不過她真的滿好奇他怎么會想來相親?畢竟他外型雖然粗獷,但卻相當性格有型,應(yīng)該會滿受女人歡迎才對。
“我的工作很忙,沒有時間慢慢跟異性約會交往,相親對我而言比較有效率!标懠境胶喍痰鼗卮稹
真是一個完全不浪費時間的男人呀!鄭紫妍在心里下了個定論。
可是若不經(jīng)過長久時間的交往相處,又怎么能夠清楚自己跟對方的個性合不合適呢?不過想起她跟王志賢交往了十年,最后仍是走上分手一途,也許像陸季辰這樣有效率的擇偶方式,反而比較聰明也不一定。
很多時候,感情不是你認真多少,對方就會還給你露少,交往時間的長短并不能當作愛情美滿的保證。
“可是你都沒遇過心動的對象嗎?”
聞言,陸季辰擰著眉頭思索了一下,似乎有些為難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
最后,他語氣堅定地開口!皼]有!
接下來的時間,大多是鄭紫妍問,陸季辰答,一來一往間,原本沉悶的氣氛倒也活絡(luò)不少。
鄭紫妍這才知道,原來陸季辰的母親揚言若是他在三十五歲之前還不結(jié)婚,就要跟他斷絕母子關(guān)系,所以他才不得不來相親。
沒想到陸季辰外型粗獷,對母親倒是挺孝順的,而且他的應(yīng)對沉穩(wěn)得體,讓鄭紫妍留下不錯的印象。
只是陸季辰的個性真的太過沉悶了,若是真要跟他交往,約會時肯定會打瞌睡,還不如跟黎楚殷損來損去、互相斗嘴來得有趣一點。
真是的,她干么又在相親時想起那個豬頭三?天曉得他是不是又在一邊賣著紅豆餅,一邊裝可憐地欺騙哪個天真的無知少女?想到自己傻傻地被他騙得團團轉(zhuǎn),她就一肚子氣!
“鄭小姐?鄭小姐?”
聽見耳邊的呼喚,鄭紫妍回過神來,瞧見陸季辰納悶的眼神。
“鄭小姐,你不滿意這間餐廳的餐點嗎?”
“沒有啊,我覺得很好吃呀!”剛才雙方母親都在,所以她不好意思大快朵頤,現(xiàn)在吃了幾口羊小排,還挺好吃的。
“可是……你都這樣吃花椰菜嗎?”陸季辰欲言又止。
聞言,鄭紫妍低頭一看,這才發(fā)現(xiàn)排餐配菜的綠花椰已經(jīng)被她用刀叉碎尸萬段,變成一坨綠泥了!
“不好意思,我不太喜歡綠色花椰菜……”她趕忙尷尬地將那坨綠泥撥到旁邊,結(jié)果又因為動作太大,不小心將桌上喝了一半的果汁打翻,果汁沿著桌面流淌滴落到她的裙擺上。
她反射性地從椅子上站起身來,面紅耳赤地朝陸季展開口道:“不好意思,我先到洗手間一下……”
在得到陸季辰頷首之后,她迅速拿起包包,轉(zhuǎn)身前去洗手間處理一身的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