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霹靂!
像是一種極為復雜的程序語言,關品妍翻譯不過來,整個人像是被點了穴,許久都動彈不得。
“睿修,你怎么了?她是品妍啊,你們從小一起長大的!庇谀热咏辜钡恼f。
“小子,別說那種話來嚇人,妍丫頭現在已經是你的老婆了,我們剛剛才幫你們舉行過婚禮。瞧,妍丫頭身上還穿著新娘禮服呢!
見情況不對,大伙兒開始你一言、我一語,急著想幫他重新修復當機的記憶,不過遺憾的是,效果顯然不怎么樣,因為--
痛楚還未完全退去,他強撐著意志喘息的又問;“你……你們又是誰?”
空氣仿佛凝滯好幾秒鐘,于奶奶和于老爺掛敗的靠在一起,“怎么會這樣?好好的一個人,怎么會變成這樣?”先是昏迷不醒,好不容易醒來了,結果居然連最親近的家人、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都忘得一乾二凈?
回想這兩個月來心情的折騰,早已疲累不堪的老人家,根本承受不住眼前這忽悲忽喜、大起大落的峰回路轉,再一次抱頭痛哭。
他們這一哭,把病房里的每個人都哭慌了,關母和三個兒子手忙腳亂地安撫著老人家的心情。
醫生神情嚴肅的夔起眉,喃喃念著該安排什么樣的檢查,好找出問題的癥結,只不過現場一片混亂,除了護士沒人理他。
里于惹哭大家的始作俑者也沒閑著,依舊是一臉的茫然與慌亂,他試著讓當機的腦袋重新運作起來,過程里還不斷按著自己的腦袋,一次比一次用力,好像痛一點,就可以促使自己更專注地去抓取那像流沙一般的記憶。
但……不行!完全不行!哪怕是一個表情、一個名字、一抹掠影,他統統都想不起來。
爺爺?奶奶?婚禮?老婆……這是什么見鬼的情況?
眼前這些面孔,他沒半張認識,他忘了從小一起長大的她,忘了一身老態的血緣至親,也忘了自己。惶恐至極的他握著拳頭,正要打向自已不濟事的腦袋對,一雙纖細的手緊緊包裹住他--
“沒關系,忘了就忘了,沒什么火不了的!标P品妍強悍的說。
能夠看他清醒過來,她已經很感恩了,與失去他相比,失憶算什么?至少她還能看見他生氣勃勃的出現在自己面前,這就夠了。
腦袋一片空白又怎樣?記憶一筆勾銷又怎樣?她會陪著他,把空白重新涂滿顏色,不管得花上多少時間,她都會守在他身邊。
可對過去是一片空白的男人,顯然無法這般云淡風輕。
一把無明火燒了起來,黑眸狠狠的瞪向她,“你憑什么這樣說?那是我的記憶!”宛若是只受傷的野獸,他對她憤怒嘶吼。
一絲意外掠過她臉上,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他用這么惱怒的口氣對她說話。然而,她很快就恢復鎮定,并且用一點也不遜色的強勢口吻說:“那也是我的記憶。”
他和她在一起的這些年,很多事情早已分不清是你的還是我的了,因為包括記億在內,都是共同屬于彼此,是“我們”的記憶。
他的失去,何嘗不是她的失去?
想起過去的一切,那瞬間她抿著嘴,捏握著粉拳,似是在強忍痛苦似的別開臉。
他看見了這一幕,為她的壓抑感到心痛。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他們之間,似乎存在著現在的他所無法想象的羈絆。
一會兒,當再回過頭,她眸中已然透著堅毅。
他喉呢像是被人一把掐住,啞然無言。
如果不是情況不適合,他真想贊美看似嬌美軟弱卻比誰都堅強勇敢的她,是她的一臉鎮定,止住了他幾乎要爆發的瘋狂。
對于目前的他而言,她仍是個陌生的人,可看著她,他仿佛看見了浮木。
如果他如今的生存泣定得構筑在徹底遺忘之上,那么,他想要緊緊的抓住她。
為了不要讓自已在記憶崩毀的流沙里天頂,哪怕得死皮賴臉,他也不松手。
他正想伸手抓住她,她卻已經搶先一步彎下身子抱住他,便咽的開口。
“臭于睿修,你終于睡醒了。”
一股強烈的心疼朝他襲來,摻著一些連他也無法分辮清楚的情緒,悍然盤據在他胸口,久久不散……
醫院大廳里,人來人往,于睿修站在距離繳費柜臺不遠處,隔著諾大的電動玻璃門,微瞇著眼眸靜靜看向外面車水馬龍的世界。
他今天要出院了。
為了來接他,關品妍特地請了半天假,現在正在排隊繳費。
他有一種憂如隔世的感覺,明明也才兩個多月的時間,自己二十多年來的記憶就這樣莫名其妙被抹去了。
“于、睿、修!彼斐鍪种,朝空中寫下三個字。
片刻后……
很好!跟過去的幾天一樣,他還是一點感覺也沒有,全然的陌生。明明是他生存在這世界的一個重要代號,現在卻遠不及他留院觀察的這些天,閑來無事時給自己取的一個綽號來得教他有感覺--
888號房的流浪動物。
很貼切不是嗎?在記憶洪流里載浮載沉的他,就像是只被遺棄的小動物,每天漫無目的在流浪,只不過,小動物是在街上流浪,他則在自己的記憶里流浪,不知何處是歸途。
幸好比起街上亂審的流浪動物,他顯然是備受關照的,每天都會有人來醫院探望他。
奶奶多是跟關媽一起來,強身補腦的藥膳是固定配備,因為每天都吃,常常是她們還沒出現,他聞到味道已經知道人來了。
有時,爺爺也會一起。嗯……該怎么說呢,他這個爺爺很有氣勢,端著一臉不怒自威的表情,倒有幾分黑道大哥的味道。
至于關家三兄弟,則無規則可循,總是興之所至的出現。
如果純粹當一只動物圍里的動物安靜被看倒也無妨,偏偏他們除了看他,還對他有著過度期待,期待他下一秒就能恢復記憶。
而不巧的是,這正是他無法掌控的,壓力于是產生。
因為不想看見期待落空后的失望表情,他每天都祈禱他們不要出現,無奈天不從人愿,他只好繼續被看、被期待,然后繼續讓人失望。唉,他也不想這樣呀。
不期待出現的人天天出現,反觀他期待的人雖然也出現,可就是每次出現前都免不了讓他一陣好等,等得他屢屢焦躁不安。
不是說是他的新婚妻子嗎?但老公住院,她居然沒有隨侍在側,他每天眼巴巴的等上一整天,好下容易她踏著夜色姍姍來遲,可待不了多久,不是說要回去值班,就是他該休息睡覺,所以她要走了。
唉唉唉,好歹看在他等了她一天的分上,當妻子的她也該多“按耐”他一下,不是嗎?
可惜響應他的,永遠是病房那扇門被關上的聲音。
生氣?并沒有,他偏偏特別喜歡她這樣,很不小心翼翼,很直來直往,這讓他在面對她的時候也可以不那么小心翼翼,也可以直來直往。無須謹慎拿捏小心說話,那是一種說不出來的輕松感覺。
不過后遺癥便是,他因此更渴望下一次見到她的時候。
聽說,她是個警察--
“市……市刑大?”他直覺說出腦海里的一個詞匯。
“我如果在市刑大,我媽就會殺很大了。我在交通大隊。”她俏皮的自我解嘲。
他發現她講話的時候,嘴唇會微微的揚起弧度;調侃自己的時候,口吻很率性,都跟她出塵的美麗有著反差。
“為什么會殺很大?”他興味盎然地問。
“因為她不想我當警察。當初為了這件事,我們可是還開了家庭會議,你跟奶奶也投票了,但因為我媽買票,結果五票對兩票,我輸了!
“我是五票之中,還是兩票?”
“當然是兩票。再怎么說你也是我的人,要是連你都跑票,我多沒面子。不過就算有你這張鐵票也沒用,我媽買票買太兇了,幸好她不投身政治,要不然肯定是黑金政治家!闭f著,原本該是送進他嘴巴的只果,居然進了她的嘴巴。
看她小嘴嚼著嚼著,他突然羨慕起那片被她吃掉的只果。
羨慕被她吃掉的只果……這是什么亂七八糟的想法?
“咳咳……”他不禁揉了揉鼻子,掩飾自已的心虛。
“刑警沒當成,我就跑去當交通警察,每天跟打結的交通對抗、處理事故,三不五時還得跟酒鬼打交道!
“酒鬼?”
“取締酒駕抓到的人,不是酒鬼是什么?”
他被她說話的口吻惹得當場哈哈大笑。
“只能說那些作奸犯科的壞蛋真是好狗運,要是我近了市刑大,他們現在肯定一個個都在吃牢飯了!
由以上言論可以得知,他家娘子是個正氟凜然的人,而這種人通常也講義氣。
看來他這根浮木是抓對了,有她罩著,他就算腦袋一片空白也沒啥好怕的了……
“在看什么?”
聽見聲音,于睿修回神,轉身看著關品妍,嘴角習慣性的揚起微笑,“人很多!
“來吧,親愛的老公,我來保護你!彼B皮的對他伸出手。
他把手搭上她的,兩人握著手走出醫院大廳,來到停車場。
“這、這是你的交通工具?”他傻眼,這么噸位十足的一輛摩托車,她真的有辦法駕馭嗎?
“嗯,還是我們一起去挑的喔。是不是覺得很漂亮?”關品妍很是得意的拍了拍自己這輛設計流線、馬力十足的重型機車。
于睿修心想他當初一定是瘋了,否則怎么會給自己的女人挑這種車?
他忽然覺得不是很能理解那個過去的自己。
“快點上來吧!彼н^長腿跨在摩托車上,帥氣又自信的邀請他。見他退退沒有反應,她笑道:“你害怕?放心,我技術很好的,車齡也很長--如果以前騎腳踏車載你狂飄的歲月也算的話!
“你騎腳踏車載我?”男人的自尊心受到打擊了。
“對啊!迸藚s覺得理所當然。
“為什么不是我載你?”
“因為我不想摔車。好了沒?決定要上來了嗎?還是我去幫你叫出租車?”嘴巴是這樣說,可她已經揚起漂亮的下顎,用威脅的眼神逼迫著他。
雖然覺得有點糗,于睿修還是認命的乖乖戴起安全帽,坐上后座。
“坐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