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瑕坐在翟車里,翟車行駛很快,彎進一條岔路后前往瑯琊牙行,不曾與御林軍會面,因此她不知道身后發(fā)生了什么事。
等到了瑯琊牙行,蓮貴妃與秋海棠又是一番客套,好不容易等說到正題,就看見有個女孩慌慌張張的跑過來,急聲叫道:“師父,無瑕姐姐,不好了,演武場不好了!”
秋海棠皺了皺眉,呵斥道:“貴客在此,大聲喧譁什么?你無瑕姐姐才從演武場回來,又有什么不好?”
那女孩已經(jīng)驚慌失措,被秋海棠一呵斥更是不知道該如何說話。等她好不容易將事情講了一個大概,無瑕已經(jīng)飛奔出去,騎上了大白馬,往演武場方向飛奔而去。
無瑕是一個聰明的人,她知道江天舒手上的勢力比自己要強得多,她也知道江天舒絕對不是坐以待斃的人,但是聽到這個消息之后,無瑕心中的不安比上一次更甚。
因為她明白,疑似云湘國女王孩子的人,正是自己!
她很清楚,當初為了解決那些糾纏不清的云湘國人,江天舒與他們達成了某種協(xié)定,幫助他們從刑部大牢里救人。這事情雖然成功了,但是無瑕非常懷疑,正是這一件事讓別人查出了問題。
無瑕還了解,江天凌能調動這么多的軍隊對付一個紈绔子弟,很明顯是得到了皇帝的授意,別人或許對皇帝還有一種信任與崇敬,但是很可惜,無瑕沒有。
加上江天舒不知道用什么法子約束了唐棣,讓他沒有將江天舒的另一個身分上報朝廷,但是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只要扯開了一道口子,這道口子就有可能會飛快擴大,何況無瑕對唐棣根本不信任。
諸般雜亂的念頭匯集在無瑕的腦海里,她不知道自己該怎么理清這團亂麻,只知道自己必須奔赴演武場,見到江天舒沒事了,心才能安定下來。
等到了演武場,無瑕下馬后卻只看見最后一個從黑壓壓的士兵中走出來的人是唐棣。
他看見無瑕,一把將她拉到一邊,壓低聲音,急切說道:“你怎么在這里,現(xiàn)在在這里沒什么好處……”
暮色里,無瑕的臉被冰冷的晚風吹得異常蒼白,但是她的眼睛卻無比明亮。她看著唐棣,焦急問道:“到底怎么一回事,說!”
唐棣根本沒有留意到無瑕無禮的態(tài)度,連忙說道:“這事很明顯,你插不了手!這是莫須有的罪名,有人要用莫須有的罪名對付江天舒!”
無瑕神情冷肅,“你說的有人……是誰?”
唐棣頓了一下,不再說話,無瑕哼了一聲就不理他了。
士兵們已經(jīng)邁開腳步,調轉方向朝著兩人這邊過來。弓箭隊在前,陌刀隊在后,陌刀隊的中間正是被五花大綁的江天舒。
無瑕上前叫道:“江天凌,你終于如愿以償,將世子的位置弄到手了,感覺如何?”
江天凌看見無瑕,笑容可掬的策馬上前,利索下馬,拱手說道:“無瑕姑娘,江天舒極有可能是叛逆,所以皇上定然會下旨取消你與他的婚約,請姑娘不要將這事情放在心上。”
無瑕冷笑了一聲,問道:“江天舒極有可能是叛逆,也就是說,還不能確定他就是叛逆是不是?既然還不能確定他是叛逆,現(xiàn)在就說要下旨取消婚約是不是太早了一點?另外,我是皇上冊封的瑯琊郡主,你在稱呼上好歹要有些禮貌!
江天凌臉色不變,只微笑說道:“江天舒到底是不是叛逆,等審判完就知道了,請郡主放心。”
水無瑕道:“如果案子是你或者你的同伙審理的,本郡主還真的不大放心!
江天凌臉上仍是一成不變的微笑,“在下不過蒙皇上青眼得管理御林軍,如何輪得上審理這等謀逆大案?”
水無瑕冷冷的道:“你為著弄下天舒下這么多功夫,若是不得一個主審的位置,萬一被別人搞砸了豈不是功虧一簣?我只是不明白,昨天你如何判定今天獲勝的人會是天舒,還能馬上做了這么多算計?”
江天凌看著無瑕,突然放低了聲音說道:“如果最終獲勝的是四殿下,我自然也有辦法從四殿下那里將你要過來,不過就是要多耽擱些時候!
他凝視著無瑕,眼睛射出熾熱的光芒,語調卻是極其和緩,“無瑕,你的文采武功見識都是女子中第一流的。你要選擇的夫婿也定然要是第一流的才匹配得上。江天舒的文經(jīng)武略,哪一樣及得上你?”
語調雖然和緩,但是無瑕卻能從江天凌的眼睛里看見他執(zhí)著的瘋狂。無瑕怒道:“他配不上,你就配得上?就是天下的男人都死絕了,我也不會選擇你!”
江天凌整個人頓時凍住,無瑕也不管他,抬頭就對著江天舒看去,短短兩個時辰,他好像憔悴了很多,她心中一陣刺痛,卻見對方給了她一個微笑,輕輕眨了下眼睛,微微點頭,無瑕的心才略略安定了一些,于是也對著江天舒微微點頭,徑直離去了。
無瑕上馬后直接奔向皇宮,但太監(jiān)很客氣的表示皇帝不見她。
暮色變成了夜色,夜色一寸一寸加深,月亮升起來,皎潔的光線鋪開,世界一片瑩白。站在瑩白的月色里,無瑕莫名想起了十多年前雍王妃自殺的那天。
當初趙炯的心情與自己現(xiàn)在類似吧?好在,自己不曾完全的絕望。
無瑕不是會傻等的人,二更時分,宮門落鑰,她便轉身離開。
瑯琊牙行除了出品的侍女一流,消息也很靈通。秋海棠已經(jīng)安排下去,并安慰無瑕道:“蓮貴妃當初是趙炯的閨中好友,這些年一直關注著江天舒,你放心,她會傳來消息的!
無瑕知道江天舒有些勢力,但這些勢力現(xiàn)在能不能起到作用還真的不清楚,又因為當初得知江天舒青鯉幫幫主的身分后兩人就去了邊關,回京后又諸事繁雜,無瑕竟然不曉得如何與青鯉幫聯(lián)系。
此時她想起了老太妃,不管如何,江天舒總是她的孫兒,于是次日就回了一趟雍王府,可到了雍王府門口,無瑕看見的情景卻讓她一瞬間怒火高升。
雍王府的側門有兩三輛馬車停著,七、八個人牙子站在那,還有五、六個婆子扯著正抱著包袱啼哭的三個姑娘,雍王府竟然是要將春桃三人轉賣!
無瑕手上的馬鞭揚起,對著那幾個婆子劈頭蓋臉揮下去。
那幾個婆子鬼叫著躲避,“無瑕姑娘,這不是老婆子的意思,是王妃的意思!”
香菊哭道:“無瑕姐姐,她們要將我們賣了,說我們的主子是叛逆,我們服侍叛逆久了不放心!”
無瑕看著香菊問道:“你臉上的抓痕是誰抓的?還有春桃,你的衣服是誰扯的?銀杏,你額頭上的血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銀杏擦著眼淚道:“我額頭上的血痕倒是不關他們的事兒,是我去找老太妃磕頭,跪了好長時間老太妃也不肯見我。春桃身上的衣服是王家媳婦扯的,香菊臉上的抓痕是這個老婆子抓的!”
無瑕點點頭,“好好好!江天舒被誤會成叛逆,雍王府的人不想著為他洗刷冤屈反而落井下石,卻不知道江天舒雖然被關進監(jiān)獄,我仍是皇上新冊封的瑯琊郡主呢!香菊,是這個老婆子沒錯?”
香菊點點頭,無瑕揚起鞭子對準那老婆子的臉甩了三下,登時就在那老婆子的臉上甩出了三條鞭痕。隨后又將鞭子一甩,揮向另一個婆子的衣服,連著“嗤啦”三響,那婆子的衣服碎了,頓時露出了個肥肚腩。
那婆子死死捂著肚子,其他幾個婆子都不敢吭氣。
無瑕冷笑道:“你們給我記著,這些都是我罩著的人,誰如果敢欺負她們,我以一還十!今天算是不知者不罪,先懲罰這兩個人!”又指著馬車說:“我這個瑯琊郡主身邊沒有幾個服侍的人說起來也丟了皇家的面子,這三個姑娘我要了,你們回稟雍王府的人,要多少身價銀子到瑯琊牙行找我要去。”
既然看見這番情景,老太妃也不需見了,無瑕帶著春桃?guī)讉人回了瑯琊牙行,將她們安頓好后又安慰了一下眼淚流成河的香菊,但是自己卻對江天舒的處境沒有任何辦法。
兩天之后瑯琊牙行將各種消息匯總,無瑕看著收集來的訊息,心中越發(fā)空落落地沒有底。種種訊息顯示這次行動出自皇帝的授意,但是很明顯,皇帝并不知道青鯉幫的事兒,因為并沒有聽到皇帝剿滅青鯉幫某處堂口的消息。
朝廷之中關于這樁案子也有諸多爭論,這么多年過去,早已物是人非,但是總還有一些人記得江玨的人情,當下便對江天舒的案子提出抗議,但是皇帝一概不理。
照理說這等大案是要交付刑部或者大理寺審理,根據(jù)江天舒的身分和這案件的特殊性,這案子也可以交給宗人府處理,但是皇帝沒有將江天舒交給任何一方,也根本沒人知道江天舒被囚禁在哪處牢房。
秋海棠與無瑕猜測,江天舒或許被囚禁在皇宮的牢獄里,因此無瑕打算無論如何都要闖進皇宮去看一看,但是還不等她行動,隔日晚上一個驚悚的消息傳來,讓無瑕的心一瞬間沉入了深淵。
據(jù)說就在昨天晚上,有一伙蒙面人闖入皇宮,絕大部分都被殺死,只有極少數(shù)人逃走。無瑕估摸著這是青鯉幫在采取行動了,但很明顯青鯉幫也束手無策,而且這樣莽撞的行動很可能將整個青鯉幫暴露出來。
于是無瑕再度來到皇宮,她站在午門的白玉臺階前,遞上求見皇帝的摺子,然后站了一天一夜。
雖然天氣冷起來了,但此時的太陽還是非常毒辣,曬得無瑕的皮膚都陣陣發(fā)痛,而她心中倔強的怒火也一點點燃燒起來,她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皇帝沒有見她,只是賞賜了很多東西,其中大部分都是吃食。
無瑕喝了一點水,吃了一點東西,謝過了皇帝的賞賜,但仍繼續(xù)站著。
入夜的時候起了寒風,接著是淅淅瀝瀝的秋雨,秋雨慢慢轉大,將無瑕的肌膚淋得一片冰涼,而無瑕的心底也是冰涼一片。
皇帝仍然沒有見她,只是在凌晨的時候叫太監(jiān)出來,賞賜了她更多的東西。
這實在不合規(guī)矩,但是無瑕坦然接受了,其中有一把傘,無瑕便撐著傘靜靜等候。到了第三個白天的時候,太監(jiān)出來,用悲憫的口吻說:“瑯琊郡主,皇上給您的府邸已經(jīng)準備妥當,奴婢仆從也已經(jīng)到位,您還是回去歇息吧,為了一個叛逆折損自己的身子實在不好。”
無瑕面上并無露出很多表情,她只說:“江天舒是不是叛逆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是我的丈夫!
那太監(jiān)嘆息了一聲,“郡主,您這是何苦呢?皇上說明天將在金殿審理江天舒一案,您準時來吧!
無瑕深深看了那太監(jiān)一眼,謝過了,然后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