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孟梨懷念的看著眼前的男子,強忍著此刻激動的情緒,才不致哭出來。
要她怎么不激動,他們倆是最親的表姊弟,他曾經住在她家好幾年,兩人一起玩耍,一起讀書,一起挨罵,直到七年前,因為大表哥意外過世的關系,他倉促搬離她家,她也訂親了,兩人才漸行漸遠,最后一次見到他還是四年前的事,如今可以在重生后見到有如親弟的他,她說不出有多么開心。
汪孟梨其實早在之前便知道她的未婚夫是樊爾軒了,但她覺得天底下沒有那么巧合的事,怕是同名同姓,加上她得在范家站穩腳步,忙著和范如芳斗法,很快地也忘了有這樁婚事,直至今日見到樊爾軒本人,才敢確定是他。
回想起最后一次見到他時,他比她略高,臉上稚氣未脫,是個漂亮的大男孩,而今再見到他,他已經遠比她高出一個頭,肩膀變得寬闊,那張俊秀漂亮的臉也褪去稚氣,變得更為成熟,是個會迷倒姑娘的翩翩貴公子了。
汪孟梨看著他,心里真有股和他相認的沖動,想告訴他她就是梨兒,他總是不肯叫她一聲姊姊,喜歡跟著她爹娘喊她一聲梨兒,讓她好笑又好氣。
她也多么想告訴他,她被溫俊生和李瑤月那一對陰險的男女害死了,他們還搶走了第一糧行,他若是知道,肯定會和她一起報仇吧。
但是,他會相信這種事嗎?說范如茵的軀殼里住的是汪孟梨的魂魄,他會不會把她當作瘋子看?
何況,他們兩人感情比起以前生疏了,就算她惦記著他,不代表他也一樣,或許他早就忘記他們一塊玩的那段日子。
汪孟梨心里苦悶,壓抑住朝他說出真相的沖動,只能無語的望著他。
樊爾軒被她這么看著,微微蹙眉,沒想到這范三小姐看起來含蓄端莊,卻敢這么大膽的盯著他看,而且奇怪的是,她的眼神像是想對他訴說什么,他總覺得她像是識得他,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是他的錯覺嗎?悠悠制作“如茵!”
范如蕓拉了拉她的袖子,汪孟梨這才意識到自己正睜大眸子盯著男人看,她趕緊垂下頭,順便讓情緒冷靜下來。
她現在是范如茵,不能這么看他,不然肯定會被他認為她這個未婚妻不端莊。
汪孟梨異樣的舉動旁人也看在眼底,程易揶揄道:“爾軒,看來三妹對你很滿意,滿意到看見你便發起呆,說不出話來了!
“三小姐臉皮薄,別再欺負她了!狈疇栜帨貪櫽卸Y的道。
“已經會心疼如茵了!贝笊贍敺妒屮櫺Φ。
“樊公子,我家三妹很美吧?”二少爺范叔濤也跟著大哥起哄。
“這……我……”樊爾軒白皙的俊臉泛紅,像是不知該如何回答,這當然是他演出來的,他總得配合情況說話,扮演好未婚夫的角色。
“三姊是我的!”范叔淵察覺到樊爾軒這個未來的三姊夫是個威脅,馬上抱住三姊的雙腿不放,霸氣的宣示道。
“小弟吃醋了!狈度缙夹φf,所有人聽了都哄堂大笑。
汪孟梨并沒有跟著笑,她悄悄抬起頭,偷覷了樊爾軒一眼,看到他彷佛看陌生人的表情,明知道他是認不出她的,她還是為此難過。
范如芳更是笑不出來,這兩人看似含情脈脈的對望,讓她嫉妒得咬牙切齒。明明她更早喜歡上這男人,為什么他會成為范如茵的未婚夫?
好幾個月前,她和二姊搭著馬車到市集,從車窗外看到白衣飄逸、豐神俊秀的他,光是那匆匆一瞥就讓她芳心暗動,后來打聽到他是日新商行的新任當家,便想著若是她能嫁給這樣的男人該有多好,而日新商行不久后真的來提親了,她興高采烈的以為老天爺聽到她的懇求,怎知他們指名的人選竟是范如茵。
從此范如芳就對范如茵恨之入骨,她到底是哪一點比不上范如茵?明明都是庶女,樊家選的人居然不是她,而是那個賤女人!
她望著樊爾軒那俊俏的臉龐,愈想愈不甘心,低頭看起十指上繪滿美麗圖騰的指甲片,心里生了個主意。
沒有人注意到范如芳暗懷的心思,所有人都跟著程易進馬場,還有意無意將樊爾軒和汪孟梨兩人隔了開來,畢竟就算是未婚夫妻,也得顧著女方的名節,不能獨處或靠得太近。
馬場里頭有著各式各樣的馬兒,范家姊妹們喂著馬兒吃草,玩得不亦樂乎,范叔淵更嚷嚷著要騎馬,范叔鴻和范叔濤被他吵翻天,只好騎馬載著他繞了馬場一圈,看得其他人好生羨慕,也想騎馬。
范如萍不好讓姊妹們敗興而歸,便提議她們側坐在馬背上,再讓兄長牽著馬走,大家都同意后,程易挑了一匹溫馴的母馬來。
眾女陸續上了馬背,輪到范如芳時,她故意朝樊爾軒嫵媚一笑,豈料樊爾軒并未有反應,令她沉下了臉,在望向范如茵時眼底閃過一抹陰狠。
繞了一圈回來后,范如芳一下馬,馬上朝范如茵投以燦爛的一笑,“三姊,該你了,真的很好玩呢!”
范如芳的笑容讓汪孟梨覺得不對勁,趕忙推拒,“我就不用了……”
“這怎么成,三姊一定要玩!”范叔淵一臉她不玩,他就不開心的模樣。
“如茵,就去坐坐吧,機會難得!狈度缡|也勸道。
“放心,大哥不會讓你摔下來的!”范叔鴻拍拍胸脯。
汪孟梨不好推托,只好上了馬,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總覺得母馬有些暴躁,果不其然,母馬走了十來步后開始愈走愈快,接著甩開了牽著韁繩的范叔鴻,向前狂奔。
“啊——”汪孟梨險些摔下馬,用力抱住馬脖子。
怎么會這樣?為什么好端端的馬會發狂?
汪孟梨知道以側坐之姿坐在馬背上容易被甩下,努力改為跨坐好保持平衡,她還試著想捉穩韁繩,讓馬兒停下,然而馬兒發狂了,完全不受控制,還屢屢抬高前腳想將她甩下,汪孟梨最后也只能抱緊馬脖子,不讓自己摔下。
范家人看到這般兇險的一幕也是心驚膽顫,范叔鴻和范叔濤更是立即想騎馬去搭救她。
然而樊爾軒的動作更快,在兩人剛進柵欄時他已騎上馬朝汪孟梨飛奔而去。
其實這用不著他出馬,范家自然有人救她,但他這個未婚夫若是冷眼旁觀,不主動去救自己的未婚妻,恐怕會傳出不好聽的話。
樊爾軒騎馬的技術一流,宛如與馬身融為一體,他很快的追上,朝她伸出手道:“三姑娘,手給我!”
此時的汪孟梨像是在馬頸上發現了什么,她吃驚的看著,直到聽見旁邊有人朝她大喊,她才發現是樊爾軒騎著馬來救她了,她忙將那小東西藏進手心里。
“三姑娘,快!”
汪孟梨伸出另一手,樊爾軒一捉住她的手便將她拽過來,接著兩手抱住她從馬背上跳下,在落地的那一刻,他抱著她在草地上滾了幾圈,當她的軟墊。
汪孟梨本以為自己會摔得鼻青臉腫,但并沒有痛覺,還被一雙手臂擁得緊緊的,她悄悄睜開眼,發現她的臉正貼在一副胸膛上。
是小龍保護了她……他的胸膛好結實、好強壯,跟以前那文文弱弱的模樣完全不同……
“三姑娘,你不起來嗎?”
聽到底下傳來男性的聲音,她才想起他正被自己壓著,趕緊站起身,緊張的問道:“小……樊公子,你還好嗎?”有沒有被她壓傷?
樊爾軒緩緩起了身,盤腿坐在草地上,看了看她,回應道:“我沒事,三姑娘有受傷嗎?”
汪孟梨搖了頭,“我沒事,多虧你救了我。小……樊公子,謝謝你!”他不顧生命安危奮力來救她,真是個男子漢,她為他感到驕傲!
“三姑娘?”怎么她看他的眼神有著異樣的興奮?
“啊,你的臉……”汪孟梨注意到他臉上多了一抹黑,便用袖子幫他擦了擦,看到他肩膀上沾有泥土,她也順手拍了拍。
小時候她會帶他到后山去玩,總是弄得身上臟兮兮的,她是姊姊,看到他身上沾有泥土葉子什么的,就會順手幫他擦一擦、拍一拍,已經習以為常了。
拍干凈后,她滿意的露齒一笑,兩排潔白的貝齒閃著晶亮!昂昧,干凈了!”
樊爾軒渾身一震,訝異這姑娘居然這么直接碰觸男人的身體,這可不是大家閨秀會做的事,真不知該說她大膽還是爽朗。
她的行徑也讓他想到死去的梨兒,梨兒總當自己是姊姊,喜歡照顧他,會幫他把臉擦干凈,拍拍他身上的泥土,然后朝他綻開笑容,不是含蓄的微笑,而是爽朗率直的大笑……
汪孟梨看到他陡變的臉色,這才想起她現在不是他認識的梨兒,她不該隨意碰他,這下怎么辦呢?他會不會覺得她不夠端莊?
這時,范家人陸續趕來,解救了汪孟梨的尷尬處境。
“你們都沒事吧?”范叔鴻氣喘吁吁的問。
“我沒事,三姑娘也沒受傷!狈疇栜幓剡^神,多看了被丫鬟扶起的范如茵一眼,真沒想到她的行徑和笑容竟會和梨兒如此相似……
范叔鴻看兩人平安,松了口氣,感激地道:“樊公子,真是謝謝你,要不是你,我三妹真不知道會怎么樣!
范叔濤和程易也走過去拍拍他的肩,稱贊他英雄救美。
汪孟梨則被范如萍、范如蕓以及范叔淵包圍住慰問,說起了方才危險的事,眾人仍是心有余悸。
這時,二胡上前提醒樊爾軒他晚上還有事,得提早離開,樊爾軒便和眾人點頭道別,先行一步。
在樊爾軒離開后,馬場里的小廝前來向程易稟報說是捉到母馬了,在射了麻藥使其癱軟倒下后,他們檢查了一下,在母馬身上發現一道奇怪的傷口。
聞言,程易本想一個人去看馬,汪孟梨卻提議一起去看,好知道母馬發狂的真正原因,獲得所有人贊同。
作賊心虛的范如芳壓根不想去,但她也知道不去反而奇怪,只好硬著頭皮跟在最后面。
放心,不會被發現的!她手心冒著汗,暗暗告訴自己,并將手縮進袖子中。
不一會兒,眾人都圍繞著母馬,盯著母馬脖子上那道清晰可見的傷口。
“怪了,這是何時被割傷的?”程易百思不解。
“是被什么利物割傷的呢?”其他人也面面相覷。
是該算個總帳了。汪孟梨眼神閃過一抹銳利,朝眾人攤開了手心,“其實,我在馬頸上找到這個!
眾人朝她的手心看去,是一只刻有花紋的銀指甲套。
范叔鴻驚呼道:“就是這指甲套傷了馬的?”
汪孟梨點頭應道:“對,這指甲套尖銳的頂端足以刺傷馬頸!闭f著,她探向躲在眾人后方想偷偷溜走的范如芳,抬起另一手,語氣犀利的指向她道:“四妹,在我之前是你騎馬的,你故意將這指甲套刺入馬頸,也難怪馬兒會發狂,證據就是你的手上肯定少了一只指甲套!”
此話一出,眾人皆轉過身,望向意圖逃走的范如芳。
范如芳被那么多道目光盯住,一時僵住動不了,慢一拍的才將手藏在背后。
范如萍看她拔腿想跑,快步捉住她,扳開她的雙手看,果真,少了一只指甲套,她記得來時范如芳本來左右手小指上都戴有指甲套,和汪孟梨手上拿著的銀色指甲套是同一套的。
“四妹,你居然想害三妹!”她痛心斥責道。
“天啊,四妹,你怎么會做出這種事?”
其他人見狀也紛紛用著責備的眼神看她,讓范如芳害怕不已,慌張的神情全寫在臉上。
該死!她本來想讓范如茵摔死的,要不摔斷腿也好,豈料樊公子竟跑去救她,更想不到的是,她本以為那枚指甲套會隨著馬兒奔跑而掉落,沒想到居然還留在馬頸上,讓范如茵那個賤女人在那種危急的情況下找到,她運氣還真差!
范如芳多次陷害,因為只是小技倆,汪孟梨也不怎么跟她計較,但這次她又想害死庶姊,她無法再容忍了。
于是她故意挑明的道:“四妹,你就那么痛恨我嗎?只因你對樊公子一見鐘情,不希望我嫁給他?”
為何她會知道?范如芳一愣,隨即狠狠瞪向貼身丫鬟,這事只有她的心腹知道,肯定是下人出賣了她!
汪孟梨捂著臉,流露難過之色,“我真不敢相信,四妹你怎么狠得下心對付我……若是如此,難不成先前我掉入池塘差點溺斃,也是你從背后推我的?”
“什么?三妹摔下池塘的事也跟四妹有關?”
“四妹,快說!是不是你干的?”
“你真是太可怕了,居然想殺害自己的姊姊……”
“不,不是我……不是……”范如芳聲音顫抖,想否認卻一點力道都沒有。
她以為把范如茵推入池塘一事,即便范如茵懷疑,但沒有證據也拿她無可奈何,豈料她竟會選在這時機說出來,這下就算沒有證據,所有人也會相信是自己干的。
范叔鴻沉重的嘆了口氣,“如芳,這事我會稟報父親和母親,讓他們來處置!
“不……”范如芳害怕的猛搖頭,想跑卻踉蹌的摔了一跤,她抬起頭來,正巧對上汪孟梨晶亮的雙眸。
不要惹我。汪孟梨掀起唇,無聲的對她說道。
范如芳整個人癱在地上爬不起來,她知道自己完了,從此在范家,她已完全無立足之地。
“王老板,那在下告退了。”
“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