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副總經理辦公室的大門忽地被打開,一道身影不顧攔阻的闖了進來。
“怎么回事?”楊馥如困惑的看著眼前的景象,似乎有點明白剛剛發生了什么事,一時又是惱怒又是暢快,神色變換不停。
“沒事,副總突然肚子不舒服,可能急著想上廁所吧,我們就不要打擾他了!睆埡凭S朝楊馥如眨眨眼,隨即轉身走了出去。
“那你好好休息吧,下次記得不要再隨便將我的人帶走,尤其是我的特助!睏铕ト缟钌畛蛄死仟N的趙天偉一眼,也跟著離開,對于當初和趙天偉共事的上司下屬情誼,似乎悄悄的塌陷了。
“副總,您沒事吧?”原本守在門外的秘書趕緊上前探問。
“滾出去!”趙天偉懊惱的怒吼。
秘書連忙腳底抹油,快速的閃了出去。
“張浩維、楊馥如,這筆帳我一定會跟你們慢慢算!”趙天偉的聲音剛自齒縫濟出來,胯間又是一陣火辣辣的痛楚,讓他久久直不起腰來。
而另一邊,回到總經理辦公室的楊馥如始終繃著臉,眉宇之間卻難掩落寞。張浩維靜靜坐在一旁,沒有打擾她,讓她沉淀一下思緒。
過了好半晌,她才幽幽的道:“對不起!
“我才應該道歉!彼。
楊馥如揚睫看向他,苦笑道:“什么時候連道歉都要搶了?”
“我一直以為你是趙天偉的……”張浩維說不出那兩個字,有點尷尬的又道:“是我不對!辈贿^老實說,知道這一切都只是誤解,他竟然有一種松了口氣的喜悅。
她微微挑眉,嗤笑了聲,“我都不知道我這么搶手,你以為我是趙天偉的情婦,趙天偉卻認定我跟你有一腿,偏偏你們都知道我有男朋友,卻還這樣評斷我,真是可笑。”雖說現在標榜男女平等,但女人在職場,還是免不了受到歧視。
“對不起!彼垃F在說什么都是多余的,只能誠心道歉。
“算了,我也一直誤會是你把我調到總務部,我們算是扯平了!睏铕ト缟裆鋈坏馈
“我想,趙天偉正是因為誤會我們之間的關系,才對你有了戒心,把你調到總務部!睆埡凭S第一次看到她露出這么沮喪的表情,心莫名抽痛著。
“沒想到我替他工作這么久,他不了解我,我也從沒了解過他!彼娴母械胶苁,想到方才張浩維大概敘述了在副總辦公室發生的事情,她就更有種惡心想吐的欲望。
“因為一開始你們就不是同類人,他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所以也擔心別人用同樣方式對待他。”
他也是跟她相處久了之后才發現,她其實是個沒心機的傻女人。
“他對我來說亦師亦友,他將我從什么都不懂的職場新鮮人,調教成一個專業的秘書,我真的很感謝他對我的提攜。”雖然對他的有些手法她的確不茍同,但也從沒想過背叛他!半y道臺北人就一定要這么狡詐,這樣臆測人心嗎?”
“不是所有的臺北人都是這樣。”張浩維深深瞅著她,不希望她也用這樣的眼光看待自己。
楊馥如掃了他一眼,又沉默的垂下眼,沒有回應,她也知道不該一竿子打翻一條船,會這樣說也只是一種宣泄罷了,畢竟比起她的故鄉,臺北的生活真的復雜太多了。
“放心,一切有我!彼^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話一出口,他意識到自己對她的保護欲,心頭不由得一驚,他急忙斂下眼眸,好掩飾這異樣又突然的情緒。
不管他說的是不是場面話,他的保證仍是讓楊馥如的胸口暖暖的,但她卻故作不領情的道:“我又不是溫室的花朵,我會保護我自己。”
“也對,現在我還得靠你呢,總經理大人!币娝樕嫌只謴桶翚,張浩維的唇角緩緩爬上了笑意。這才像她!
“好說好說。”她抬起下巴,接受他的奉承,跟著忍不住笑開來,原本郁悶的心情,稍稍被輕松的氣氛給沖淡了,而后她好奇的瞅著他道:“其實你還是會說笑的嘛!
“怎么突然這樣說?”張浩維感興趣的問。
“我剛才跟錢淳意開了一個小玩笑,她竟然驚訝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想到她慌亂的神色,楊馥如就覺得好笑。
他頓了頓,隨即淡笑道:“只有你知道我會說笑!彼膊恢罏槭裁矗灰谝黄,就會不自覺的放松心情,在她面前展現出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這句話的深意讓楊馥如的心漏跳了一拍,她偷偷觀察他的神色,沒發現什么異狀,暗斥自己多心,但耳根子還是忍不住微微熱燙著。
原本輕松的氣氛,因為這句話,參雜了些許曖昧,讓兩人皆感到有些不自在,最后是張浩維率先打破沉默——
“好了,我先去研發部看看新系列進行得怎么樣了!
楊馥如點點頭,跟著起身,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對了,你沒被芊琪看出什么破綻吧?”她這邊有張揚幫忙,加上謝宛臻早就跟他分房,又很少待在家,所以還不至于露出馬腳,但他就不同了,她和賴芊琪是多年好友,他又只能靠自己,很容易出錯的。
提到賴芊琪,張浩維的神色微變,但在楊馥如發現之前就恢復了正常,只是輕描淡寫的道:“我很少跟她碰面。”
“是嗎?”以前她們每天下班回家都會聊聊彼此在工作上的新鮮事或挫敗,可能是年關將近,服務業比較忙吧!澳强迥兀俊弊詮哪翘焖麣鉀_沖的自病房跑掉之后,就一直沒消息。
他的黑陣驟地一縮,輕輕搖搖頭后,試探的問:“如果他跟你分手,你會很痛苦嗎?”
這個問題讓楊馥如愣住了,過了一會兒才吶吶的回道:“我不知道……”說真的,她還真的從沒花心思想過這個問題。
張浩維仔細看著她茫然的神色,直到快喘不過氣來,他才發現自己竟是屏著氣在等她回答,得到她的答案之后,他原本緊繃的情緒放松了許多。“或許,你根本沒愛過他?”若愛得深刻,根本不需要思索就能回答。
“我、我當然……”不知道為何,那個愛字她怎么也說不出口,仔細一想,她從跟呂俊樺交往以來似乎從來沒有說過這個字,不,應該是說打從心里沒想過這個字,不過她很快就拉回心神,有些逃避的道:“我干么要告訴你?”
“你不用告訴我,但卻不能不告訴自己。”張浩維扯扯唇,不等她回應,轉身走出了辦公室。
看著被帶上的門扉,楊馥如緩緩垂下長睫,眉頭緊緊鎖住。
。
楊馥如躺在張浩維的床上,想著最近發生的事。
想當初剛進到他的房間時,處處都充斥著他的氣息,就好像自己無時無刻被他擁在懷中似的,有種過分親昵的曖昧,讓她的心緒一直無法平靜下來,不過幸好她漸漸習慣了。
不知道他在她房間時,是不是也有這樣的感覺?還是顧著偷看她的秘密?想到自己私下的一切全都那得赤裸裸的攤在他面前,她到現在還是無法完全釋懷。
原本兩個連朋友都稱不上的陌生人,因為莫名其妙的靈魂交換,反而變成了比任何人都還要親密的自己人,這樣巨大的轉變一時間還真有點難以適應,不過這些日子以來,她倒是發現他跟以前自己印象中的討厭鬼有不小的差距。
她原本以為他是個冷酷嚴厲、無血無淚的男人,可現在才知道,對于公事,他始終秉公處理,以公司的福祉為優先,而私底下,他對兒子看似要求嚴格,其實他房間里收藏了兒子從小到大的照片,連小Baby時期的衣服都收得好好的,抽屜內還放著沒有送出去的生日禮物,無一不顯露濃濃的父愛。
說起來,他根本就只是個不懂得怎么跟孩子相處的傳統父親吧,加上又沒有妻子從中當潤滑劑,揚揚在他面前才會總是戰戰兢兢的。
她真的很好奇,為何他跟謝宛臻的婚姻會從不顧家族反對的堅持,走到夫妻反目的地步,原本她以為是因為他的冷酷淡漠造成的,但從他刻意隱瞞趙天偉對她的傷害,還有在農場時對她的護衛,其實,他還算得上是個體貼的人呢……
楊馥如回想起他不顧自己的安危,將她緊護在懷中的那一幕,一顆心不由得悸動著。
對原本不對盤的她,他都能毫不猶豫的舍身相救了,更何況是他愛著的女人,想必是比他的生命還重要吧,真讓人羨慕啊……等等,她干么突然羨慕起他的女人,她也有男朋友!
楊馥如心頭一凜,趕緊把心頭的異樣感覺抹去,但不知為何,思及呂俊樺,始終無法勾起她情感上的任何悸動,反而只覺得更加惆悵,就連他一直沒跟她聯絡,她也不覺得缺少了什么,就像一個普通朋友或許遠行了似的,對她的情緒沒有太多影響。
突然,呂俊樺跟張浩維的話輪流在她腦海中響起——
如如,你到底有沒有當我女友的自覺?如果他跟你分手,你會很痛苦嗎?
到底男女朋友間該是如何?愛情到底是什么?難道真的就像張浩維說的,她根本沒有愛過他?
煩死了,再想下去,她的腦袋就要爆炸了,算了,不想了!
楊馥如霍地自床上坐起身,索性不睡了,跋著室內拖鞋走出房間,來到張揚的房間,走近床邊看了看他,那張帶著殘缺的小臉蛋在睡夢中宛若天使般純真可愛,讓她忍不住低頭親吻了下他柔嫩的臉頰。
她不懂,連她這個跟他沒有血緣關系的外人都這么喜愛這個孩子,怎么生她的母親卻對他這么冷淡厭煩?
楊馥如彎下腰替他掖好被角,才起身要離開,就見衣擺被一只小手扯住,耳邊同時傳來張揚含糊的囈語“媽咪……揚揚會乖……不要走……”
楊馥如看著他依然緊閉的雙眸,眉間卻折起淺淺的紋路,充滿了對母愛的渴望,讓她的心狠狠的擰成了一團,她再次蹲下身子握住他的手。“揚揚乖乖睡,我不走!彼贿吶崧暫逯皇州p拍著他的胸口。
張揚繃緊的小臉蛋這才緩緩放松,在楊馥如的低聲安撫下,又安穩的沉入夢鄉。
唉,他這個年紀,還是很黏母親的時候,謝宛臻也太狠心了。
楊馥如輕嘆了口氣,看張揚睡熟了,才將他的手放入被中,輕手輕腳的起身離開,她才剛走出房間,就聽到大門那兒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響,在寂靜的凌晨顯得特別大聲。
她快步走了過去,只見謝宛臻滿臉通紅、神色恍惚的坐在玄關,濃濃的酒氣不斷從她身上飄散出來。
謝宛臻一看到張浩維,傻笑道:“喲,這是誰?嗝!張總經理……”
“你喝醉了,我扶你回間房。”楊馥如皺起眉頭,上前想扶起她。
“你扶我?真、嗝……難得!”謝宛臻嘲諷的笑了幾聲。
楊馥如沒有回應,彎下腰,朝她伸出了手。
“不、不用……我自己會走……”謝宛臻揮開他的手,扶著墻,搖搖晃晃的站起身,踉蹌的往屋內走。
楊馥如搖搖頭,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后,就怕她走不穩跌倒。
怎料謝宛臻并不打算直接回房間,反而在經過客廳時大喊道:“揚揚——我的兒子揚揚呢?”
“小聲點,別吵醒他了!睏铕ト缵s緊制止道。
“吵醒他又怎樣?我是他媽,我想跟他說說話,不行嗎?”謝宛臻突然發脾氣的吼道。
“你還記得你是他媽媽嗎?每天玩到三更半夜才醉醺醺的回家,你當他是貓還是狗,想到就陪他玩玩,不想理會的時候就把他一個人丟在家,你知不知道他有多孤單?!”楊馥如也惱了,壓低聲音斥責道。
“呵!呵呵……哈哈哈哈!”謝宛臻跌坐在沙發上,突然指著他大笑起來。
楊馥如一頭霧水的瞅著她,她的情緒起伏還真大。
謝宛臻笑完,突然哭著控訴道:“你知道什么是孤單寂寞?他孤單寂寞你就心疼,那我呢?我孤單寂寞的時候又有誰關心我?!”
見她情緒有些失控,楊馥如一急,不自覺脫口喚道:“總經理夫人……”意識到自己差點說溜嘴,她馬上閉上嘴。
謝宛臻沒察覺什么不對勁,又哭又笑的道:“總經理夫人?哈哈哈,我也只剩這個頭銜了!
楊馥如沉默了半晌,才緩緩的道:“不管怎么樣,孩子是無辜的。”她不了解他們的婚姻到底出了什么問題,但身為大人,總不能把這些不愉快在孩子面前表現出來。
謝宛臻啼笑皆非的瞅著他,嘲諷道:“當年我要拿掉揚揚的時候,你也是說這句話。”
“你既然給了他生命,本來就不該拿掉孩子!”楊馥如皺眉道。
“這是你的真心話嗎?哈哈哈,這么多年來,你敢說你沒有因為他而怨恨我?”謝宛臻的表情突然變得相當認真,語氣也帶著讓人無法逃避的堅毅。
“我為何要怨恨你?他是我的孩子,就算容貌有些缺憾,但在我心中他一樣是最完美的小孩!睏铕ト绮孪耄詮埡凭S對兒子疼愛的程度,一定也會說出一樣的回答。
“你還是一樣虛偽……”謝宛臻又紅了眼眶,苦笑道:“你若不是怨恨我當年騙你孩子是你的,設下圈套讓你娶我,結婚后你怎么會對我這么冷淡?只知道工作工作工作,從來就沒有真正關心過我。”
張揚不是張浩維的親生兒子?!楊馥如簡直如遭電擊,驚愕到無以復加,同時也因為窺探到這個秘密而感到心虛,為了掩飾自己的不安,又想到要是讓張揚聽到就糟了,她連忙喝道:“這種話不準亂說!”
“對喔,噓——不能說,說了就沒錢拿了……沒錢……”謝宛臻伸出手指抵著唇,身子歪斜在沙發上,意識逐漸變得模糊,最后閉上眼睛睡著了,方才清醒的短暫時刻彷佛只是鏡花水月。
看著她醉倒在沙發上的狼狽模樣,楊馥如真心替她感到難過,說穿了,她也只是個不快樂的可憐女人,不過話又說回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今天會有這樣的處境,也是她咎由自取。
楊馥如到她房里拿了一條毯子出來蓋在她身上,搖了搖頭,踅回自己的房間躺上床,只是這一夜知曉張浩維太深,讓她輾轉整夜,無法成眠。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楊馥如干脆起床盥洗,為今天回農場做準備。
她來到客廳,已經沒看到謝宛臻的身影,只剩下一條昨夜她替她蓋上的毯子,她想了想,先到蔚房溫了杯牛奶,然后才去輕輕敲她的房門。
門內靜默著沒有回應,她又舉起手敲了敲門。
叩叩叩!
門霍地被打開來,露出謝宛臻蒼白憔悴、不復清麗的臉龐。“你到底想干么?!不知道我宿醉頭很痛嗎!”
“喝一點吧,胃會舒服一點。”楊馥如舉起手中的溫牛奶。
謝宛臻詫異的微微瞠圓了眼,看著他手中的杯子,眼神復雜卻又帶著點警戒。
“要給我的?”
楊馥如扯扯唇,將杯子塞到她手中,勸道:“以后還是不要喝太多酒,很傷身體。”看她這么防備,想來張浩維跟她之間的狀況還真不是普通的惡劣啊。
“真難得你還會關心我,我看太陽要打西邊出來了。”謝宛臻雖然酸言酸語,但表情明顯和善了一些。
對她的譏誚,楊馥如不以為意。“你好好休息吧,今天我要帶揚揚去農場過周末,星期日才回來!
謝宛臻原本放柔的臉部線條倏地銳利的繃緊,她將手中的杯子用力的遞回去,牛奶因此潑灑出杯外,派到楊馥如的T恤,讓她不自覺驚呼一聲。
她女性化的反應讓謝宛臻的表情閃過困惑,但很快就被氣憤的情緒給掩蓋過去,她冷冷的道:“硬的沒用,現在來軟的嗎?看來你還真的挺在意那個楊馥如嘛!
“你胡說什么,又干我……她什么事?”這女人真是太不可理喻了,跟她柔弱的外表完全搭不上邊。
“我說過了,只要你肯把全部的財產都給我,我就馬上答應離婚,連孩子我都可以給你,你若想跟那女人雙宿雙飛,就好好考慮我的條件,別想用其他方式來說服我!敝x宛臻一說完,砰的一聲將門用力關上,還落了鎖。
“你——”楊馥如看著差點撞上她鼻尖的門板,懊惱的咬咬下唇,開始有點了解為何張浩維跟謝宛臻的婚姻會走到這個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