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我當擋箭牌!”
明玥瞪著駕駛座上的人,真懷疑自己為什么沒早點想通如此明顯的事,還被莫名其妙塞進明明據說只載年輕辣妹的拉風跑車。
秦諾的回答是——把音響開得震天價響。
真幼稚……
明玥按下靜音,慧黠的眼珠子一轉,故意問:“約會不愉快嗎?那位小姐很漂亮,又年輕腿又長,哪個正常男人會急著甩掉人家,跟我這種‘老女人’耗在一起?”承認吧!承認你超沒眼光,專挑胸大無腦的美眉!
秦諾再次開大音響,前一世紀的重金屬搖滾轟得明玥頭發都豎起來。
用這種可恥的伎倆?!她又按靜音。
“不過話又說回來,起碼我這種老女人知道白金漢宮在倫敦,威廉王子是英國人!币膊恢罏槭裁,知道他的約會對象沒常識,讓她心中竊喜不已。
秦諾眼角抽了抽,再開音響。
剛剛真該丟下這女人,放她自生自滅,可是出于某種不明理由,他就是不想那么早跟她說掰掰。真不曉得他是撞了什么邪?
又來?明玥再按靜音。
“老板,”她甜甜地問。“你說那位美麗的小姐會不會以為法國總統是路易·威登,義大利首相是亞曼尼?”
這次明玥看見他額上的青筋都浮起來了。好爽!秦諾居然也有無話可說的時候。
但是她高興得太早,這次秦諾沒伸手開音響,反而露出那種氣死人的冷笑。
“至少我是甩人的那一方,不是孤零零在酒吧里癡等、然后一通電話就被打發掉的人!
咻——一劍中的。
明玥瑟縮一下,臉色迅速黯下,轉頭看窗外,不說話了。
秦諾瞥了她一眼,忽地后悔不已,想把出口的話收回來。她干么突然變得那么安靜?干么不回嘴?
平時她不是會氣得兩眼噴火,然后克制著怒氣冷靜反駁嗎?
她轉開頭,他看不見她的臉,可是他可以想象她的表情寫滿了失落,就像她稍早講完電話時那般,一點都不像他熟悉的那個孫經理。
這樣的她,讓他很不習慣,甚至有點隱隱心慌。這女人干么那么敏感?
等等。思緒霎時止住,秦諾忽然發現一件可怕的事……
他居然開始在乎員工的感受。他秦諾幾時關心過別人的感覺?好像今天從遇到她開始,他就有點不對勁……就知道跟員工私下有交集絕沒好事。
然而他的嘴卻仿佛脫離了大腦的控制,自動自發地接著道:“被放鴿子其實也沒什么啦,現在你不是在我車上?要知道,我的車可不是誰都可以搭的,說起來你
如果是,這又算哪門子扭曲,變態的道歉方式?
可是說也奇怪,她明明想生氣,卻又氣不起來。
“你真的應該學學說話的藝術!弊詈笏坏馈
秦諾動了動唇,硬是把到口的反擊咽下。算了,不跟她計較。
手機突然響,是秦諾的,他接聽。
“喂?”他認出來電者,語氣轉為不耐。“怎么又打來了?”
是別的女朋友嗎?明玥納悶,可是又覺得他的語氣跟剛剛對待珊珊小姐差太多。當然她也不是蓄意偷聽,實在是無處回避。
“他開他的餐廳,我開我的,我在這里做得不錯,干么要回去?”秦諾更加暴躁!袄蠇專萃心闼佬暮貌缓?”
老媽?!明玥依稀記得某本美食雜志上提過,秦諾的父親早逝,母親在他十幾歲的時候改嫁一個法國人,也因此他國中畢業就隨著家人移居法國。至于他為何決定回臺灣開餐廳就無人知曉了,不過這也是他的私事,她不會過問。
“好啦好啦,有空我會回去一趟!鼻刂Z收線,把手機扔到后座!罢鎲簟
“你媽是不是也那么煩人?”他問明玥。
“我父母都在幾年前過世了!
一陣短暫地沉默之后,秦諾不自在地“喔”了一聲。
“要去哪里吃飯?”他改問。
她怎么會知道?“是你說要吃飯的,你決定。”
“你平時最常去的是哪里?”他忽地有點好奇。
“我不認為你會喜歡我的選擇!眲e開玩笑了,像他這么挑剔、機車又龜毛的人,不把她愛去的地方嫌棄死才怪。
“不試試怎么知道?我這人反正不太挑嘴!
哈,天下第一大笑話!明玥張口想吐槽,突然又改變主意。
“你說的喔。”她看著他,心底偷笑。
。
“這什么?”
“鐵板面!泵鳙h壓下笑意,逕自拿起刀叉。
“這……是人吃的嗎?”秦諾瞪著鐵板上那堆據說是食物的東西,一臉驚駭。那是一盤看似通心面的面條,覆著中不中、西不西的濃稠肉醬,旁邊有個半生不熟的荷包蛋,還有幾片讓人胃口全消的焦黃青菜……他用叉子戳了戳面條,別說視覺上毫無美感可言,光聽到滋滋響的油聲就足以讓他反胃。
“你故意整我的是不是?”
是,不過明玥當然不會承認。“是你自己要我選地方的!编,好幾天沒吃了,還真有點想念。
見她吃得津津有味,秦諾臉都青了。他堂堂一個知名大廚雇來的經理,居然吃這種路邊攤吃得那么高興,難道她的味蕾有毛。
“趁熱吃啊,你怎么不吃?”明玥好無辜地看著他,看得秦諾咬牙切齒。
“我不吃路邊攤!
“不是路邊攤!彼m正他!澳憧,有店面,店里還有五張桌子,而且我跟你保證,這家很干凈!
“是,干凈得連客人都沒幾個!鼻刂Z由鼻子哼了一聲。“看來你跟這家店還真的滿熟的。”他可沒忘剛剛進門時她那副熱門熟路的模樣,連上菜的那個超臺打工弟都直呼她的名字。他的經理居然喜歡造訪這樣的地方,簡直是他這雇主的恥辱。
“你快吃啦,冷了就不好吃了。”
“豬食不管是冷是熱都還是豬食!
“你這人真的很難伺——”明玥僵住,叉子頓在半空中,臉上露出尷尬到極點的笑!鞍⒁獭
“阿什么姨?你食物中毒喔?”見明玥狠狠地瞪他一眼,目光又落在他身后,秦諾才會意過來。
他轉過頭,看見一個粗壯的中年女人,約莫五十歲,穿著油膩的圍裙,方正的臉上冷冷無表情。
“你阿姨?”秦諾錯愕地打量兩人,仿佛要找出一點相似之處,卻只是徒勞。“她真是你親阿姨?你媽媽的姊妹?”這個孔武有力的女人起碼有三個孫明玥那么大,真是同一家出品?
“我媽媽的妹妹!泵鳙h點頭。自從父母在她高中時因車禍過世之后,寡居的淑美阿姨是她在世上最親的人,這家小小的鐵板面店就是阿姨開的。
“明玥,你哪兒找來這個討厭鬼?”詹淑美手叉著腰,冷睇著秦諾。
明玥汗顏。“他……就是我老板!
討厭鬼?!秦諾想抗議,但明玥阿姨的神情卻又教他硬生生將話吞回去。真是怪了,他連二廚大成那副殺人犯的模樣都不放在眼里,卻在這個中年女人的一個眼神下不敢造次。
但是當詹淑美伸手把他的鐵板面收走時,他又忍不住哇哇叫。
“喂!我連吃都還沒吃咧!”
“我怎么敢讓這種‘豬食’臟了大廚的嘴!闭彩缑雷匀恢劳馍睦习迨呛畏N來頭。
秦諾氣悶,無言以對,明玥卻開開心心地把自己的分吃得清潔溜溜。
飯后,明玥的面前多出一塊蛋糕,秦諾面前仍是空空如也。
“為什么她有甜點我沒有?”秦諾忿忿不平地問。“怎么說我也是顧客。”但是詹淑美不理他,逕自擦著別處的桌子。
“這蛋糕不在菜單上!泵鳙h好心代為解釋!斑@是我阿姨最拿手的巧克力蛋糕,只給自家人吃!
明玥用小叉子切下一小塊蛋糕,放進嘴里,整張臉的表情瞬間洋溢著幸福的表情,不是她夸口,淑美阿姨的鐵板面或許有待加強,但是這個特制的巧克力蛋糕絕對是她嘗過最棒的。
“有必要那么夸張嗎?”秦諾有點酸,可是又情不自禁地瞥著那塊不起眼的蛋糕。到底是真好吃還是唬他的?
“不騙你,我阿姨的獨家秘方沒有任何人比得上,即使是你!毕袷枪室鈿馑频模鳙h又吃了一口蛋糕,然后眼睫半垂,神情更加陶醉,甚至伸出舌尖舔了舔叉子,又舔了舔唇。
毫無預警地,秦諾的小腹猛地一緊,視線竟無法從明玥臉上移開。
他從來沒注意到,她的睫毛是那么濃密,那雙平時認真、正經的眼睛也能如此嫵媚,還有那兩片幾乎沒了口紅的唇瓣,竟是那么飽滿、粉嫩,幾乎誘人得讓他想一嘗滋味……
這不是他第一次興起這種念頭,上星期他們在餐廳廚房里斗法時,當她把手放在他的胸口,兩眼迷蒙地凝望著他,他也曾有過吻她的沖動。
約會過數不清的美女,每一個女人對他來說都像值得欣賞、收藏的美麗藝術品,卻沒有人像她此時這般,挑起他如此直接、原始的反應。
等等!秦諾猛然自思緒中驚醒,嚇得冷汗暗冒。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型,他從一開始就知道的,他一定是昏了頭了——
頑固地甩開體內那股莫名的騷動,他讓自己專注在那塊蛋糕上。
都是這塊蛋糕惹的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