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嘉莉真是不敢相信,當于培武與沈蔚藍直到十二道菜上了一半,兩人才慢吞吞地一起走入用餐包廂時,居然整間包廂的員工們都沒有人懷疑他們是一對。
瞧沈蔚藍那雙眸明媚水潤、兩頰嫣紅的嬌羞模樣,與于培武已經出現些許折痕的襯衫,這兩人分明是做過什么事才來的,為什么都沒有人覺得他們很可疑?
一定是因為沈蔚藍平時一副只想賺錢、與戀愛絕緣的形象太根深抵固,而于培武那副親切隨和、滿腦子卻只有拓點跟新菜單的老板形象又太深植人心,大家才會完全連聯想都沒把這兩人聯想在一起。
觀察力真差,Ciel Bleu前景真是堪慮……連嘉莉好笑地想。
「吃飯還要唱歌啊?看來Ciel Bleu以后聚餐是沒辦法舉辦在不能唱歌的場所了!褂谂辔淅_了連嘉莉身旁的位子,望著包廂小舞臺上時不時有人跑上去,拿麥克風唱歌唱得不亦樂乎的景象,感到好笑及荒謬地入席。
菜還在上呢!他們就已經玩成這樣了……他的員工們鬧翻天,他遠遠地就聽見包廂內傳出來的喧囂歡樂氣息。每次員工聚餐都是這樣,不過今天氣氛好像特別開心?
于培武望著沈蔚藍走到屬于領班們的那一桌坐下之后,才放心地低頭拿碗筷準備吃飯,而與他同桌的一干店經理們因為他方才說的話同時笑出聲來,紛紛為于培武挾菜。
連嘉莉沒好氣地白了于培武一眼。
「還不都是你,說要為Ciel Bleu慶功,還辦了抽獎,今天根本就是尾牙!High翻天了好不好?」明明就是白天,已經有人喝茫了。
「怎么?餐廳生意好,慶功不行。坷习宄楠勌澊銈兞?」于培武打趣道。
他的好員工們又幫他打了一場漂亮的仗,不拿點盈余出來回饋戰友們怎么行?
「沒有,你怎么會虧待我們呢?你快點吃飯,我還等著抽獎呢!我女兒下個月就要生了,尿布錢就靠這一筆了!闺姖{電視!摩托車!現金!禮券!
哈哈哈!于培武大笑出聲。
才吃沒幾口飯,于培武眼角余光卻又看見沈蔚藍被半年前向她告白的那位方姓大廚興沖沖地拉往舞臺去。
他突然有些后悔沒有及早昭告天下自己與沈蔚藍的情人關系了。
最開始,他與沈蔚藍交往之初,他只是單純地覺得老板與領班談戀愛似乎不太妙,沒什么特別需要公開說明的必要。后來,真正令他感到不快的,卻是沈蔚藍在這方面的完全低調。
她與他住在一起,卻堅持不與他一道上下班。她說路程近,她自己走就好,不想要他還得特地接送她,為了她耽誤或改變行程。
這是實話,是她對常常需要到處跑的他的體貼,他知道。
但是于培武也常常看著她毫無怨言及甘之如飴的神色想,會不會其實,沈蔚藍根本就樂于保持這段戀情地下化的狀態,好方便他隨時以任何理由拋棄她?
她很努力回報他的愛,卻還是不自覺愛得委屈。
瞧!她終于打開心防說愿意嫁給他,但是,卻還是為這段婚姻押上了一段日期,一個他能夠拋下她,她也終于能夠還他自由的日期?
她不愿意牽絆他,似乎也不敢相信她擁有他這么多、這么多的愛。
他到底要怎樣令這個女孩愛他愛得更多一點?也令她愛得更有自信一點?
于培武看著沈蔚藍鬧不過起哄的眾人,走到舞臺上拿起麥克風的身影,心中突然感到莫名酸澀難受。
說到底,她就算答應嫁他,他也永遠都會是個差了一點點、始終走也走不到真正位置的丈夫,無法擁有她一生一世?
連嘉莉注意到于培武難看的神色,忽而從包包里拿出一樣物事,遞進于培武的掌心。
「給你!
「什么?」于培武放下筷子,疑惑揚眸。
「蔚藍掉的,我忘了還給她!购冒桑∷姓J她原本有些惡作劇的念頭,想把這樣東西藏起來,捉弄沈蔚藍,令她慌張失色。
但是,于培武現在臉上的表情實在是太五味雜陳、太難看了!看一個自己深愛過的男人被一個毫無心眼且百依百順的女人搞得暈頭轉向,其實還挺可憐的。
這對笨蛋情侶檔,究竟要這樣你追我跑到什么時候?
「你太君子了。」連嘉莉突然對著于培武,下了一句沒頭沒腦的結論。
「什么?」于培武看了看連嘉莉遞來的記事本,又看看連嘉莉,問。
「你自己看!惯B嘉莉指了指他手中的小本子。
于培武打開那本怎么看都有點眼熟的記事本內頁,翻開第一頁時,才想起這本小冊子跟他用來記錄沈蔚藍瑣事的那本小本子是同一個款式,只是封皮不同顏色罷了。
翻開看,每一頁端正清麗的字跡都記錄著他明明白白的習慣與喜好。
他的領圍、慣穿的襯衫品牌、愛吃的食物、喜歡的機械表、鬧鐘習慣調快五分鐘……
愛他嗎?她怎么可能不愛他?她不再只是關注他給予她的恩情,付出的是與他逐漸相等的愛……
于培武突然覺得自己好蠢!
沈蔚藍說過她愛他,但是他對她的愛情沒把握,正如同她對他們之間未來沒把握一樣。
她沒自信能夠配得上他,但他只要令她賴也賴不掉就好了呀,她自卑地跨不過來,他為什么不自己走過去?他不只是太君子,面對感情也太不長腦子。
自卑感?高攀不上?等她為他生了三個小孩,成天被小孩粘得不象話,鎮日被柴米油鹽醬醋茶煩死時,再來跟他談吧! 他要讓她知道,他這輩子沒有打算離開她,她也別想用任何理由推開他。他要扶正他與她之間的關系,穩穩地坐上她丈夫的位置,就是現在!
即使他在沈蔚藍心中一直是個不被允許到位的情人或丈夫,他都已經打定主意要這么做。
于培武將沈蔚藍的記事本收進胸前暗袋里,與他的那本一同貼在胸口,信步往歡樂的正唱起情歌來的小舞臺上走去,將沈蔚藍的手從那位不長眼的方姓大廚手上抓回來。
「我老婆不跟別人唱情歌!褂谂辔湔f。
一時之間搞不懂發生了什么事的沈蔚藍一楞,被嚇得魂飛魄散的方姓大廚也一頓,整間包廂的歡樂氣氛登時一凝!
「這么驚訝做什么?你剛才不是答應要嫁我了嗎?」于培武親昵地摸了摸沈蔚藍臉頰,在怔楞的她額上印下一吻。
沈蔚藍突然覺得自己掉進異世界!
現在是員工聚餐,他們所有共同的朋友與同事都在這里,于培武沒搞錯吧?
他要不要這么高調?她以后在Ciel Bleu還要不要做人?她以為,她只要默默的,當一個低調的妻子就夠了,一個讓于培武沒有任何負擔,不需要負太多責任的妻子,一個即使他跟她分手離婚了,也不用承受任何輿論壓力的妻子。
「我跟我老婆的喜宴就在Ciel Bleu補辦,喜宴菜色給你想,明天晚上提菜單給我。」于培武對那個膽敢牽了沈蔚藍手兩次的方姓大廚說。累死他!
「好了,改天再請大家喝喜酒,走了,蔚藍!褂谂辔淅蛭邓{的手,在整間被嚇傻、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的眾人前走下舞臺。
「去哪兒?」沈蔚藍呆呆地問。
「去戶政事務所登記結婚。」戶政事務所還沒下班。
「呃?」沈蔚藍在異世界里遲遲回不了神。
她是有說要嫁他,但是……要不要這么趕時間?
周圍突然響起一陣抽氣聲、驚呼聲,然后是鼓噪歡呼聲!
「登記!登記!」
「結婚!結婚!」
「喇舌!喇舌!」
真是的,這群與他共患難的神經病! 于培武朗笑出聲,將沈蔚藍手上那張可以抽獎的號碼牌拋給連嘉莉。
「給你抽!以后別說我沒關照你女兒的尿布錢!褂谂辔湓诒娙说捏@愕聲中,快快樂樂地帶著沈蔚藍離開包廂。
「培、培武,等等啦!」終于從異世界里回神過來的沈蔚藍吶吶開口。
「什么事?」于培武停下腳步,揚眸看她。
沈蔚藍要是這時候再敢跟他說什么還錢不還錢、家用不家用、十年就愿意跟他離婚,她就死定了!
沈蔚藍望著于培武與她對上的兇巴巴視線,與他當初提要和她交往時的兇狠眼神如出一轍,心中急涌而上的綿密情感是如此溫暖并且柔軟。
她早就忘了她原本想對他說些什么,總之,不管是什么,那都已經不重要了。
「我愛你!骨а匀f語,最終只剩下這一句。
于培武長臂一伸,牢牢地將她擁入懷里。
「不管你錢要怎么還,總之,你這輩子都跑不掉了!顾绱诵U橫地回應。
這個平時好說話得要命,一緊張卻會兇巴巴的男人,沈蔚藍在他懷中揚起微笑。
她緊貼著這具即將依靠一輩子的胸懷,耳邊聽著他強健有力的心跳,從父母離世之后,第一次感覺到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靜。
金錢、債務、恩情、同情、愛情……只要是眼前這個男人,什么身分、什么成分,又有什么要緊?她要如同他為她所做的,盡全力與他相守。
沈蔚藍仰頭,心滿意足地看著于培武,唇邊揚起的笑顏燦爛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