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配商業區掙來的銀子,關關理直氣壯,那畢竟是自己的主意,是出了好大一把力氣的。
不過公事公辦,她沒將銀子全吞,照之前約定的,她和懷青一人一半,連家里的支出用度,她也羅列得清楚明白,該誰付的,帳面上記得清清楚楚,但手上這一箱?抱一抱、過過干癮行了,真要納入自己口袋,她還沒這等厚臉皮。
“有什么關系,反正你善于經營,錢放在你這里就像放進聚寶盆似的,會一生二、二生四……咱們只要坐等好日子!睉沿S接道。
“想得美,不怕我卷款潛逃?”
鋪子、田畝不論,光是銀子十六萬,再加上商業區賺得的八、九萬雨,和金子……
天,她還沒見過三千五百兩的金子長成什么樣兒,這些足夠她吃香喝辣一輩子。
“你能逃到哪里?”懷豐笑道,一個女子沒有男人庇蔭,寸步難行。
“天地遼闊,總有地方可以躲。”
關關仰望天際,心情舒暢,人啊有錢就有膽,荷包滿滿就信心十足,錢是創造自信的泉源,需不需要對人低頭,標準在于身家多厚,她第一次深刻感覺,奴婢的生活已經離自己老遠。
“別傻了,單身女子又身懷巨款,這不是在央求劫匪速速下手?”懷豐用一臉的同情眼光看她。
“我不會雇幾個保鏢,把我送到安全地帶?”
“哈!恐怕第一個對你下手的就是那些保鏢。一只全身流油的肥羊,不塞進肚子、填填五臟廟,難不成拿來純欣賞?是你自己說的,有三樣東西別人搶不走,肚子里的食物、心中的夢想和腦子里的學問。”而她手上那些,人家花一把力氣,就不是她的了。
關關錯解他的意思,還以為他真把自己當成肥羊,反口道:“我講那個話,是在提醒你充實學問、建立夢想,可不是在鼓吹你把我吞下肚!
“吞你下肚?我有那個膽?那是大哥的工作!”
一句雙關語,關關和懷青的臉龐瞬間爆紅。
關關在心中暗罵,哥哥升級、弟弟也不賴,連黃色隱喻都能說了,要是他們兄弟聯手定然天下無敵,那么,她還要往哪兒混去?
追著懷豐的話,懷青的目光灼灼地定在關關臉上。
她知道他又想到成親之事,只不過現在一個谷嘉華橫在兩人中間,她始終無法安心。
即使他行動明白、態度不改,即使他表現令人滿意,但……如果他與谷嘉華就是命中注定呢?如果到最后環境丕變,他們硬是會發展出前世姻緣呢?
前世,宋懷恩困住她的一生,這輩子,她不會再讓另一個教人委屈的婚姻困住自己,她不愛當第三者、更不愛別人當她的第三者,沒有塵埃落定,她無論如何都點不了這個頭。
她在這里多待了幾十年,心底清楚得很這里對女人有多嚴苛,前世她小心了一輩子,謀得一個壽終正寢、一個福氣康寧,重新來過,她依然是那個謹慎的邵關關。
雖然想冒險、想掙自由,但她還是會下意識挑選安全的路來走,她無時無刻不替自己備下退路,她不是會將自己逼進死胡同的傻女子。
別開臉、轉移話題,關關說道:“我又在人牙子那里挑了三十幾個人,都是認得字、念過書的,我想把她們訓練成幼教專門的師傅,讓她們在鋪子里指導客人使用練習本、給幼兒啟蒙!
懷青何嘗不明白關關在轉移話題,他眼神微微地黯然,谷嘉華在,她便無法放心將自己交到他手里,但他怎能違背恩師的請托,谷嘉華是恩師這世間唯一的骨血啊。
于是他只能順著關關的話往下說:“幼稚園那里住得下嗎?”
“會有點擠。”
“咱們搬走后,現在住的地方便空下來了。”
“也是可以,但總覺得還是在幼稚園那邊再買間屋子比較妥當,可之前我問過幾回,沒人肯賣。”
論起工作,關關精神奕奕起來。
懷青終于明白宋懷恩那些孩子為什么能夠那樣出脫成材,有這樣一個積極勤奮的姨娘養著,他們想墮落頹廢恐怕很困難。
“你不是說要舉辦什么發表會的嗎?在那之后,學生會不會突然變多?”懷豐加入討論。
“我希望,但這種事很難說!
“我認為大有機會,只要過得去的家庭,都是一門心思希望孩子投身仕途,多數孩童約在七、八歲啟蒙,如果三、四歲小兒就能讀書認字,這對望子成龍的父母而言,將是一份很大的吸引力。”懷青接話,半晌后他問關關:“幼稚園那邊,可以容納多少孩子?現在有多少孩子?”
“擠一點的話,收三十個孩子就差不多了,現在加上幗晟已經有十三個,但我考慮過,如果學生增多,現在老師們住的地方,可以改一改,改出幾間教室!
“懷豐,你明兒個進府衙查查土地登記,看看有沒有比較合適的無主土地,撥給關關蓋幼稚園,待溝渠挖好,就把張誠一票人送過去!
“上次我粗略查看過,泉州確實有不少這樣的地,但都偏處郊區荒地,如果父母每天需要花大把時間才能將孩子送到幼稚園,恐怕會卻步。
“現在的幼稚園就在城里,而大一點的孩子上學,只要離家稍遠便會住在學堂里,省去往來時間,所以用那些土地蓋學堂沒問題,但幼稚園的話……六歲以下的孩子還太小,生活需要人照顧,住在外頭不實際!睉沿S道。
懷青點頭,深感認同,關關卻笑著說:“有什么困難的?只要派幾部娃娃車就好啦!
接下來,她解釋了娃娃車的接送方法,聽得兩兄弟雙眼發光,這和商業街開幕時的接駁車有雷同之處,只不過接駿車不靠站停,娃娃車卻得到每個家里接送孩子。
“所以你覺得我的方法可行?”
“可行,但不要現在做,懷豐說得對,幼稚園之所以有優勢,是因為位置夠好,目前幼稚園名聲還不響亮,貿然動土……我都不知道還得往里頭砸多少銀子!
要不是心念堅定,要不是堅持插手幗晟幾個的教育,這間幼稚園簡直就是個無底洞,直到現在還沒掙到半分銀子,倒是往里頭填進去不少。
“怕什么?拿你手上的東西去砸,肯定砸得又大聲、又響亮!睉亚啻蠓降馈
“才不要!彼严蛔颖Ьo,像是怕人搶似的。
懷青笑道:“既然那附近沒人肯賣房,咱們現在住的地方離幼稚園還算近,不如和屋主談談,看能不能買下,我記得咱們家后面那兩片地,屋主提過幾次,有意思想賣,就一并買了吧。
“讓張誠撥幾個人過來,把圍墻打通,蓋幾排兩層樓屋子,安置新買的丫頭,再讓幼稚園師傅也搬過來。至于現在師傅們住的屋子,可以整理整理,辟出幾間教室,再把前面的幼教社收了,也可以容納幾個孩子。這樣算一算,里里外外,收一百個應該沒問題!
“為什么要把幼教社收了?”關關抗議。
“商業區里面不是已經有一間育才幼教社?趁這個機會,把幼教社和幼稚園分開不好嗎?”懷豐道。
“沒錯,以后幼教社的生意好轉,人來人往、環境會變得復雜,要是小孩子跑出來,或有心人闖進去,發生意外怎么辦?孩子那么小,我們必須做到讓父母親放心,人家才肯把孩子送過來。”
懷青的話說服了關關,他們的考慮在理!澳銈冊趺淳驼J定,能收到那么多孩子?”
懷青、懷豐不約而同一笑,拍上她的肩膀道:“我們相信你,而你,絕不會辜負我們的信任的。”
關關樂了,有什么事能比被人信任更有成就感?
“要是真能收下這么多孩子,代表能收足一批五到六歲的孩子,那么明年,他們就不能待在幼稚園里了!彼尖獾恼f。
“為什么不能?難不成要讓他們回家,自己去找學堂念書?”
“不能的原因是他們身形長大,幼稚園的小桌子小椅子已經不適合他們,那些簡單可愛的教材也不適合他們,但……把他們放到別的學堂念書,就真是浪費咱們的苦心教導了。
“所以你們說的郊區荒地就派得上用場了,既然要蓋,就要蓋大一點的,不但收三到六歲的孩子,還要一路收到十二歲,幼稚園三年、小學四年、中學兩年、大學三年,大學里還可以細分?祈椖,要參加科考的,要學經營管帳的,要學當老師的……”
懷青聽關關說得興高采烈,忍不住失笑。她在自打嘴巴,才說不要往里頭丟錢,結果小錢不丟,一丟,就丟大筆的,這樣一間學堂要蓋多大啊,肯定不會比商業區小。不過……沒關系,她高興就好!
“聽起來這個計劃有點復雜!睉沿S道。
“當然復雜,教育是國家大事,如果不用心經營,國家朝廷的人材要從哪里得來?”
他們一路說一路走進南開城大街,說得正起勁時,關關像被人嚇著似的,突然間頓住腳步。
“怎么啦?”懷青緊張地望向關關,握住她的肩。
她搖搖頭,道:“沒事,我看見汪文同往福臨酒館走去,鬼鬼祟祟的,不知道要做什么壞事。”
聽到汪文同三個字,懷豐瞬間瞇細了雙眼,他對蕥兒的誣蔑還沒算帳呢,膽敢趁他們家里沒男人擺上那出,是膽子養太肥嗎?
扯起嘴角,一抹獰笑拉上,他眼底滾動著狡獪。“我去看看!”
“別惹事!”
關關想拽住懷豐,現在他是縣太爺,身分惹眼,萬一氣極行事不慎,容易被說嘴,他們好不容易建立的名聲可就毀了。沒想到懷豐動作敏捷,一溜煙跑進酒館,進門前,還回頭沖關關調皮擠眉。
關關望向懷青,“我們也進去嗎?”
她不想見那個猥瑣男人,但有需要的話……團結力量大,這道理她明白的。
“不必,懷豐機警得很,他不是個莽撞性子,我們先回家!
懷青伸過手,握住她的掌心,一股溫暖順勢竄入她的知覺里,關關笑開,心頭微蕩……
“好,我們回家!”她仰起頭輕輕一點,又撞見他那個教人別不開眼的明媚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