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嬌娃在那兒!”身后傳來吆喝聲,奇怪的是,聲音竟朝另一個方向而去。
“噢,她用瓦片打我!”
“快,抓住她!”
聽著遠去的追逐聲,她大感驚訝,她并沒有用瓦片打任何人?難道還有別人闖府?但不管這人是誰,倒真是幫了她的忙,她得利用這個機會尋找師姐!
跳過一道圍墻,她來到一個更大的院落。倚著墻角往里看,發現那里有不少士兵在走動,附近的角樓和觀敵臺上也有手持弓箭的士兵在瞭望,如果她走出去,馬上就會被發現。在沒有找到師姐前,她絕不能被他們發現。
大院子邊有道月門,里面傳來“噗噗”的馬鼻聲。她猜想那里是馬廄,偷偷溜進去,果真看到長長的廄房,有幾匹馬在馬槽邊吃草。
她環顧雜亂的小院想著要怎么做時,忽然,頸子后的汗毛豎了起來。她戒備地轉身,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正手抱草料站在身后的馬廄內呆望著她。
“喂,你干嘛盯著我看?”她不喜歡這個小馬弁的眼神。
“紅嬌娃!妳是紅嬌娃?”那少年驚喜地問,語氣中充滿了仰慕。
“是我又怎樣?”
“喔,能見到妳太好了。我欽佩雪嶺雙嬌,妳們好有本事……可是,妳還是快走吧,這里士兵太多,妳一個人打不過他們!
“不行,我要找我師姐!痹仆x絕了他的好心提議。
“可是白嬌娃已經不在這里了!
“誰說的?我師姐分明被抓來了!痹仆鷼獾卣f。
“是真的,我親眼看到黑鷹把她帶走了!鄙倌耆苏嬲\地希望她離開。
“帶到哪里去了?”看出他沒有騙她,云彤著急了。
“不知道。只聽說都護大人是被黑鷹逼迫,才準他帶她離開都護府的!鄙倌暾f著神色一變。“他們來了,妳快躲起來!”
云彤也聽見外面傳來此起彼落的吆喝聲,看來那群追逐她的士兵轉回來了。
“躲?我才不躲呢!”云彤恨恨地說,看到墻邊馬車上放著不少爆竹。
“這是干什么用的?”她問著走了過去。
“今天是都護大人兒子的慶生日,本來說要放爆竹的,可現在……”
云彤不再說話,既然師姐沒在這里,那她留下也沒什么意思,而走之前,她得給這個該死的都護大人一點教訓,算是替師姐報仇。
“我不想連累你,你快離開!”她命令那個小馬弁。
但他不走,只是站在那里看著她。
“你想阻止我?”她威脅地瞪著他。
“不,我不會!蹦泻⑼萄手谒次返刈⒁曋。
她不再理他,拉過兩匹馬,挑出幾大串爆竹綁在馬尾巴上,把牠們牽到月門邊等著。當吵雜聲越來越近時,她掏出打火石很快把馬身上的爆竹點燃,再猛地往馬背上擊一掌,受驚的馬就這么帶著火光爆炸聲沖入大院,沖向那群官兵。
霎時間人喊馬嘶爆竹響,整個都護府如同千軍萬馬在激戰一般。越來越多的官兵、衙役、差吏聞聲涌入,更多的人慌亂地圍著狂奔的馬在院子里驚跑。
在震天價響的爆竹聲和驚喝聲中,云彤并未忙著離開或掩蔽自己的行蹤,而是跳到院子里興高采烈的觀賞著自己的杰作。
有些士兵發現了她,喊叫著向她撲來,可聲音全都消失在爆竹里,而她則好整以暇地用作弄人的招數將他們一個個打得趴下哀號。
不行,得來點大的。就在她尋思著如何將都護大人引來痛揍一番,替師姐報仇時,一個暗器打在她正想抓爆竹的手上。五指一麻,她吃了一驚,四下看看并無異常,而打了她的暗器是塊小瓦片。
知道有人暗中搗鬼,她氣壞了,仍不動聲色地再抓爆竹,并留神四周。
這次,手腕再次被擊。
有人敢在暗中玩她!憤怒中,她一展‘彩霞舞’躍上屋頂最高處,立即看到一道白色身影消失在前方高起的屋脊后。
“哼,沒人可以戲弄我后跑掉!”她一提氣,發誓要追殺這個敢在她為師姐報仇時騷擾她的人。
前頭的白色身影時隱時現,始終與她保持著某種距離,甚至追到城外荒地時,那人如同會隱身術似地突然消失了蹤影。
跳上一個高高的土堆,她眺望著空曠的四野,不得不承認那人的武功比自己高很多,居然能眨眼間就脫出了她的視線。
雖然明白那人以瓦擊她,是想將她引出都護府,不像有害她之心,但他敢如此明目張膽地向自己挑釁,云彤怎么想都不痛快。
“死賊人,有種你出來跟姑娘比個高下,偷偷摸摸地算什么好漢!”她大聲地罵,想激他現身,可是半晌也沒有響應。
凝神靜聽,除了蕭瑟的風聲和單調的駝鈴、車輪聲,她什么都聽不到。
找不到自幼相伴的師姐,失去了發泄怒氣的目標,她懊喪地跳下土堆,低垂著雙肩往前走?墒悄_步越走越沉重,心也越走越凄涼。
再回都護府鬧也沒啥意思了,被黑鷹帶走的師姐下落不明,被八煞奪去的赤霄寶劍未能奪回,殺害師傅和氓山叔叔的仇人所去無蹤,現在,她該怎么辦?
一個個無解的愁緒困擾在她心頭,看著漸漸西沉的落日,她不知該何去何從。
“師姐,妳在哪里?”她坐在路邊落盡繁枝的枯樹下,低聲呼喊著,傷心的眼淚沖出眼眶,浸透了臉上的面紗。
“師傅,氓山叔叔,嗚嗚……我沒用,寶劍沒尋來,師姐被抓走了,嗚嗚,師姐啊,我該上哪兒去找妳呢?死禿賊,爛心肝,都是你們害的,我要殺了你們,燒了你們!師姐啊,妳快出來啦……”
呼喊著、嗚咽著、咒罵著,她心中的擔憂和憤怒不僅無法消除,反而帶來更多的悲愁。最后,所有的一切都被淚水淹沒,她毫無節制地號啕大哭起來。
“師姐——”
“師姐——”
哭著、喊著,突然她怪異地發現自己的哭聲有回音。空曠的荒原能有回音嗎?她好奇地忍住淚,向空寂的四處張望,四野茫茫,無遮無擋,怎會有回音呢?她再試著哭喊幾次,每次如此,她眼睛一眨,改變了策略。
“師……”一發聲,她就停下。
“師姐啊——”那緊隨她之后的聲音自頭頂而來。
她循聲望去,當即驚跳起來。
在她身后這棵不怎么粗壯的樹上,正半坐著個身著白衫,長相俊美,言語神態卻很痞子樣的男人。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中午在石鼓鎮壞她事的“老狐貍”!
“該死的老狐貍,我就該知道又是你在搗鬼!”看著這個學她哭的男人,她立即明白用碎瓦片打她,將她引出都護府的人就是他。當即她忘了傷心,忘了哭泣,飛身上樹,將心頭所有的怒氣都發泄到他身上。
“嘿,乖乖,我的名字是飛狐,不是老狐貍!彼苓^她的攻擊糾正道。
“我才懶得管你叫什么,反正狐貍精喜歡的男人就是狐貍!”
“這話不對,姑娘可不能壞了我飛狐大俠的名聲喔!彼迫坏卣蹟嘁桓鶚渲p拍慢推她的劍,氣得云彤直咬牙。
“呸,你的爛名聲與我何干?你不該一再煩我!”云彤毫不手軟的進攻。
落光了葉子的禿樹上兩人跳躍著,比劃著,可誰也沾不了誰的身,云彤的“彩霞舞”將一柄利劍幻化成數不清的劍影,把飛狐團團圍住,可每次他都能輕松自如地脫身,毫發無傷地繞著她轉,彷佛有意逗弄她似的。
使盡絕招未能傷他,云彤再次嘗到挫敗的滋味。她氣紅了雙眼,跳下樹。
見她神情凄慘,飛狐也隨她跳下來,還謙卑地對她抱拳行禮道歉。“姑娘別再哭,我認錯了,還不行嗎?”
雖然不服氣,但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贏不了對方,云彤也只得忍下,但仍抱怨道:“你就是錯了,中午攔著我抓四煞,下午又阻撓我找師姐,你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我又不認識你,干嘛要打擾我?”
面對她氣勢洶洶的指責,飛狐也不生氣,依然笑嘻嘻地說:“乖乖,妳講點道理好不好?中午若非我出手相救,妳恐怕已經成了四煞手下的冤魂,先前若非我替妳解圍,現在都護府地牢里關著的人恐怕就是姑娘妳了。”
“你胡說!”云彤反駁,但隨后糾正!爸形缢隳憔攘宋遥珊髞怼
“后來怎樣?后來同樣是我救了妳!”飛狐打斷她,他的笑容不變,目光卻變得犀利。“妳知道都護府內有多少兵馬嗎?我聽說上午在大草場上發生的事了。想想看,妳師姐在寬敞的草原上都未能逃脫,妳以為自己真能在那個四面高墻內,逃脫大批府兵的追捕嗎?”
他說得不多,但云彤不笨,師傅和氓山叔叔過去就常說她行為太莽撞,這一年多跟隨師姐尋仇,師姐也常告誡她遇事要冷靜,如今看來,自己又犯老毛病了。
“可是我師姐……”
想到師姐,她的眼淚又撲簌簌地滾落不少,因為與飛狐面對面,她不想失態,一把抓起已經濕透的面紗擦拭眼淚,哽咽地說:“黑鷹、是黑鷹帶走了我師姐……他會傷害她!
“如果妳師姐是跟黑鷹在一起,那妳沒必要擔心,他是好人,不會傷害她。”她的眼淚扯痛了飛狐的心,他眼里滿懷憐惜地安慰她!暗故菉,不要再哭了,把面紗摘了吧!
“不!”云彤立刻緊緊抓住被淚水浸濕的面紗,防備地看著他!拔也荒苷旅婕啠瑤熃阏f過絕對不可以摘下面紗的!”
見她如此看重面紗,飛狐安撫道:“好吧,只要妳覺得濕面紗很舒服就行!
“很舒服!痹仆卣f,忽然不知該怎么對待這個總是面帶笑容,似乎天底下沒有讓他煩惱的男人。
看看寂靜的荒原,飛狐對眼前這女孩實在不放心。“現在妳想去哪兒?”
這一問問到了云彤的痛處,看看天邊的落日,她好彷徨,可是她不會放松對陌生人的警戒!案陕飭?那和你沒關系!”
飛狐看著她,那雙露在外面的大眼睛雖被淚水浸得更加清澈,也仍像他中午初見時閃動著機警的光芒,但卻掩不住那讓人心痛的迷茫,此刻的她像極了找不到家人又迷失了回家路的小孩。
“天要黑了,妳不能一直坐在這里。”他耐心勸導她。
“我做什么不用你管!彼纯催h處模糊的庭州城墻,語氣冷淡地說。然而心里卻憂慮著該如何去找戶好人家投宿一夜?以往這都是師姐安排的,如今,師姐忽然不在了,她深感孤獨無依,茫然失措更甚一年多前驟失師傅和氓山叔叔時。
看出她很排斥自己,但飛狐絕不會讓她獨自面對困境。“妳跟我走吧。”
“不!我不要跟男人走!”云彤的聲音高亢,并戒備地盯著他,彷佛他突然成了長六個腦袋的怪物!澳阄一ゲ幌嘧R,我為什么要跟你走?”
想不到勇敢莽撞的雪豹子竟害怕與男人獨處,飛狐樂了。
有趣的女孩!他知道自己就是在這一刻喜歡上了她,她正是他所需要的女人?墒乾F在,他得先獲得她的信任。
他微笑著改變了策略!皧呉見厧熃銌?”
“當然!”見他換了話題,而且笑容可疑,云彤像只嗅到危險的鹿,立刻豎起了自衛的犄角,尖銳地回答。
他輕拍膝蓋,輕松地說:“那跟我走就對了。”
“為什么?”大眼睛里寫著不信。
“因為我認識黑鷹,知道在哪里能找到他!彼孕艥M滿地說。
“真的嗎?”云彤遲疑了,這是個很大的誘餌,她無法不被吸引。
“是的,我保證不會騙妳!
面對他的保證,云彤仍有懷疑。“你相信我師姐真的跟他在一起嗎?”
“相信,因為我打聽過了,都護大人原想害妳師姐,是黑鷹說服都護大人放過妳師姐的,因此,他一定會將她帶在身邊!
“黑鷹為何要幫我師姐?”
“這個嘛,妳得去問他。”
云彤默然,事到如今她相信師姐真是被黑鷹帶走了?伤幻靼缀邡棡楹我獛ё邘熃?又把師姐帶去了哪里?他真的不會傷害師姐嗎?而她,能相信眼前這個男人,跟他走嗎?瞟了眼身邊的男人,見他正以等待獵物入套的眼神看著她,她心里一沉。
“不,我自己會去找黑鷹,不要你幫忙!彼龍詻Q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