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爺!”一聲凄慘的哭喊,露著大腿的美蘭撲到了飛狐身上,抱著他的臂膀哀傷地哭了起來!巴罗鵁宋覀兇遄,搶走我們的牲畜,還殺死了好多人,我爹……我哥……他們都被殺死了……”
隨著她的哭聲,她的妹妹們也都哭了起來。
飛狐輕拍美蘭的肩,安慰她道:“我知道,我已經去看過了!
云彤木然地問趴在他肩頭哭泣的女孩!澳憔褪敲捞m?”
飛狐眉頭一挑,想起先前在山上跟她信口開的玩笑,心中不由不安起來。
那女孩從他肩上抬起頭來!皩Γ沂敲捞m,謝謝你救了我!
云彤什么話都沒說,轉身問那幾個女孩。“你們叫什么?”
“我叫美心!蹦莻最先央求她來救她們的大姐的女孩說。其余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恭敬地說──
“我叫美芳!
“我叫美菱!
云彤看著飛狐,臉上露出比哭更凄慘的笑容。“你果真沒說錯!
“彤兒!”看著她跑走,飛狐的心口發涼,這次他陷入了自己的陷阱。第一次恨死自己好開玩笑的個性,恨透老天爺對他的戲弄,竟讓他胡說八道卻歪打正著。
他想去追她,但身上的姑娘不放手,哭著哀求他!岸,你每次來這里我爹爹和哥哥都照顧你,幫助你,現在,他們死了,你也要幫助我。
飛狐因為她的哭泣而腳步難移,他無聲地嘆息,對相貌一樣的女孩說:“你們跟著她,帶她到村里找我!
兩個女孩點頭去了,他則跟隨美蘭姐妹往村里走去。
云彤蹲在河邊,用河水清洗她的劍。她的四肢冰涼顫抖,她的呼吸困難,她的心好沉重,她好傷心難過!
她剛剛殺了人,很多的人,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殺了這么多人。但她知道自己并不是因為這個而冰涼顫抖,不是因為這個而心情抑郁。那些都是該死的壞蛋,他們殺人放火,淫掠女人,搶劫牲畜,通通是該死的壞蛋!
她的傷心難過都是因為他,那個該死的老狐貍!
原來還以為他說老相好是鬧著玩的,可現在,這里不僅真有這幾位姑娘,而且那個美蘭一看就跟他關系非淺,再想想,當他看到村莊冒濃煙時,撇下自己就跑了,可見心情有多急,如果沒有什么關系,他怎會急成那樣呢?
她從來都不知道嫉妒是什么滋味,可如今,她知道了。她好恨他為什么不能只對自己一個人好!她多想要他今生只愛她、只要她啊!
看得出來,那個叫美蘭的姑娘很喜歡他,可是話說回來,如他這般英俊完美的男子,又有哪個女人會不愛呢?自己不是才跟他認識就愛上他了嗎?
她心痛地想起這段時間與他的相處,她相信他對她的感情是絕對不會假的,也許他以前喜歡過這些姑娘,那時她還沒出現,那么她可以接受,但今后,她要他專心對她,不能再喜歡其他的女人,她要他的心里只有她,只愛她!她要他永遠不能做對不起她的事!她要他忘掉那個美麗大方,又有勇氣的美蘭……
“姑娘,你的手出血了!”身邊一個聲音提醒她。
她低頭,原來過于用力,手里的劍刃劃破了她的手指。
她將流血的指頭放進河水里,冰涼透心的水立刻將她手指的傷沖洗乾凈,可是她心頭的傷口似乎在擴大。
“姑娘,你好漂亮,又有本事,為什么要哭?”又一個聲音傳來。
她回頭,看到兩個一模一樣的女孩站在身邊。她抹了把眼淚,淡淡地說:“我沒哭,是風沙!
兩個女孩做出不信的表情,但她不想再說,問道:“你們是美芳和美菱?”
“對!睈壅f話的美芳說,她對這位救了她們的俠女很崇拜。
“多大了?”云彤眼睛看著安靜的美菱問。
“十三歲!彼÷暤卣f,即便同樣有崇拜,但她很含蓄。
“美心十六,美蘭十九。”美芳補充。
“我們的爹爹和哥哥都死了!泵懒庋劾锖瑴I。
她一說,美芳也開始掉眼淚了。
云彤看著這兩個單薄的女孩,不太相信飛狐會跟她們有關系,可是她又怎么知道男人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你們為什么不回去看看?”過了一會兒她問。
“二爺要我們來帶你去找他!
對這樣的回答,她說不出是高興還是生氣!八麨槭裁床蛔约簛碚椅?”
“美蘭要他幫忙!
喔,這就是原因所在。她對著河水撇撇嘴,站起身將劍插回去。好吧,就去看看他要如何在她面前幫助他的老相好吧!
可進了村,看到一片狼藉的景象,特別在看到飛狐和依然露著一條大腿的美蘭及其他人都在忙著救人扶傷時,她忘了自己的痛苦幽怨,跟著大家忙碌起來。
飛狐看到她,眼睛一亮,欣喜地走近她,但她藉故避開了。
忙到初更,他們幫助村民把失散的牲畜找回來,把死者安葬,再替傷者處理完畢,小村子人不多,但損失慘重,幾乎沒留下一間完好的房屋,因擔心吐蕃兵還會來報復,一部分人準備先去依路靠友,度過嚴冬再回來。大多數家有傷者或老人的則不愿離開,堅持要留下來重建家園。
最后問題集中在了失去家中所有男性粗人的美蘭姐妹身上,眼前的條件,誰都無力收留她們,可是看看她家燒得只剩半邊屋頂的家和被搶光的家當,誰都知道她們無力靠自己重新建起她們的家。
看著那四個女孩,云彤雖然因為她們與飛狐的關系氣惱,卻也可憐她們。
“二爺,帶我們去柳樹莊吧!泵捞m率先提議。“我們會做很多活。”
“不行,柳樹莊沒有適合你們做的事,還望各位體諒!”飛狐搖頭。
不是他不愿幫忙,而是柳樹莊有規矩,他也知眼前這位姑娘對他有心,可他絲毫無意,如今云彤正將他的玩笑當真,對他生氣,他怎能再惹麻煩?
“那也是!贝迕裰辛⒖逃腥苏f:“今天若非二爺幫忙,我們還不定要死多少人,垮多少房呢,咱不能再給二爺添麻煩!”
“那怎么辦呢?這幾個閨女孩投誰去呢?”一個老人同情地說。
一個女人忽然問美蘭:“雁門關王石匠不是你家親戚嗎?不如去依親吧。”
“那是我姨丈家,早就沒來往了,他家不會收留我們的!泵捞m用哀傷的眼睛看著飛狐!岸斠幌驗槿诵暮,如今,真想見死不救嗎?”
她漂亮的臉上布滿憂傷,心里卻恨那女人多嘴。
她早就渴望去柳樹莊,自三年前第一次見到二爺她就喜歡他,也因此每當柳樹莊車隊路過時,她雀躍萬分。幸好她的父兄也喜歡這個俊秀和氣的年輕人,每回總要爭著把他邀到家來歇息。雖然他對她一向有禮,也沒說過幾句話,但她仍很高興看到他。
如今,總算有了跟著他、侍候他的機會,她是多么高興,可這女人偏要多嘴壞她的事,她能不恨嗎?
不知道她的心事,大家隨即議論起來,大多認為她們姐妹四人去依親比投靠柳樹莊好,雖說多年沒來往,但畢竟是親戚,不會不管她們的。
聽到她家有親戚,而且那位王石匠他也認識,飛狐總算松了口氣。
可是美麗不這么想。當眼見去柳樹莊的夢難成,她忽然哭著在飛狐面前跪下,惹得她的姐妹們也隨她跪下,哭了起來。
“我不想去雁門關!”她哀哀地說!岸斒橇鴺淝f的二當家,偌大的莊子難不成容不下我們姐妹四人?我姨家遠在雁門關,路遠不說,多年未曾來往,誰知他家是否還在那兒。還請二爺看在我爹爹面上收留我們吧!”
飛狐平生最討厭有人對他下跪磕頭,再被她這一哭,更有了一種被人協迫的感覺,心里很不舒服。
“起來,你們別對我下跪。這個忙,我幫不了!”
他跳起來,閃身進了黑暗的樹林,暗惱自己惹上了什么樣的麻煩。他不想因為這些女人破壞他與云彤之間的關系,也不想沒跟莊主打聲招呼就帶一幫女人進莊。他們當初建莊時就商議好的,柳樹莊不隨便接納外人。如今雖然甘泉村事出有因,但如果他貿然開了這個先例,那日后該如何收場?
“大哥……”云彤跟隨他走進林子,這是自進村后,她第一次跟他說話。
聽到她的呼喚,飛狐心頭一喜,轉過身看著她。
斑駁的月光透過樹葉落在她身上,形成點點花紋,而她的目光機警中又帶著遲疑和防備,讓她看起來很像被獵人套住的雪豹。
他伸手將她拉進懷里,低頭就想吻她,但她扭頭避開了。
他身子一僵!巴畠海氵為我那個玩笑生氣?”
“是玩笑嗎?”她氣惱地問。
“是,那就是玩笑。是我這輩子開過最糟糕的玩笑!”他激烈地說!拔艺娴牟恢滥鞘撬齻兊拿帧!
云彤生氣地看著他!扒蓸O了,你怎么剛好就胡編了這幾個名字?”
“這……”飛狐一時語塞。那是因為他以前來這里時,當從她們的父兄口中聽到這幾個名字,所以才會信口說出?墒沁@樣解釋她能信嗎?
“算了,我們不要再說這個。”云彤掙脫他的手,退后一步說:“帶她們去柳樹莊吧!
飛狐不悅地問:“你跟我來就是為了替她們說情?”
云彤點點頭,看到他面頰上有煙熏的污跡,很想替他擦去,但她忍住了。
“你相信她們是我的老相好,還要我帶她們回去?”
“我相信如果不是因為我,你早同意帶她們去柳樹莊了,F在我要你做的無非是你本來就會做的事!彼脑捵屧仆睦锎掏,她冷冷地回答。
“錯了,無論是否有你,我都不會帶她們去!”他很干脆地說。
云彤一時氣結,瞪著他!澳氵是那個古道熱腸的飛狐大俠嗎?”
“是或不是,都不是我說的!彼鎺Ы┯驳男θ荩瑧袘械乜吭跇涓缮。
“你、你真讓人失望!”看到他這樣,云彤轉身就往林子外走,但被他一把抓回來,俯身就用力吻住了她的嘴。
開始時因為震驚,云彤沒有反應,后來很生氣他這樣對她,因此她用力打他,想推開他,可是他更加用力地抱緊她,隨后,當他的吻變得溫柔多情時,她的心軟了,她熟悉他的吻,知道他在用心向她傾訴愛意,因此她不由自主地回應著他,回應著這個她生生世世都會深愛不悔的男人!
一只夜鳥飛過驚動了他們,他們緩緩地離開彼此。
飛狐用拇指輕輕摩挲著她被吻得嬌艷濕潤的雙唇,低聲請求道:“相信我,那是一個不該有的玩笑,我從來沒有相好,要有,也是你!
云彤想相信他,可是美蘭抱著他哭泣,他輕柔安撫的畫面讓她無法釋懷,她就是無法接受她不是他唯一的事實,她要她的夫君只愛她,可是,他是嗎?他會嗎?
眼淚在她眼眶里聚集,她不想在這時哭泣。“我很抱歉……”她喃喃道。
飛狐以為她接受了他的解釋,不再跟他生氣,正感到高興時,卻聽她說:“讓她們去柳樹莊吧,不管你跟她們是什么關系,我不想再知道。我是個挑剔的女人,我要我的夫君只愛我,只要我。如果你做不到,就不要再來招惹我!”
說完,她轉身跑了,只留下一滴滾燙的淚墮落在他的手背上。
飛狐一拳打在樹干,把臉埋在手背上,嘴里嘗到了苦澀的滋味。
云彤努力平息情緒后走出樹林,看到村民和那幾個女孩還等在那里,只有美蘭站在樹林邊,滿眼敵意地看著她。
想起那只驚飛的夜鳥,她想美蘭一定偷聽了她跟飛狐的說話,但她不在乎,現在她已經把該說的話說了,其余的,讓他決定,而她也許天亮后就會離開
不久后,飛狐走出樹林,神情疲憊地對美蘭姐妹說:“今夜你們收拾好,明天一早啟程,我送你們去雁門關王石匠家,其他的我無法答應。”
聽他這么說,大家似乎都松了口氣,美蘭雖然不愿也只能暫時接受這個安排。
“不過,我得先說清楚──”他的口氣讓大家都安靜地注視著他。他指向云彤。“到雁門關前,如果她離開了,我的決定就取消!”
“你真是──”云彤想阻止他這個荒唐的條件。但他手一揮,阻止了她。
“不要再說了,免得我現在就改變主意!”他轉身召集大家搭帳篷去。因為幾間沒被燒毀的房屋用來安置傷者和老人了,而夜晚的氣溫很低,村民們仍需保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