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勻香叔侄倆的約定在眾人的爭相走告下,掀起城里一陣軒然大波,某些投機的賭莊更為此開了一個賭盤,而賭資賠率是一比三,陸記茶莊為三,善祺茶莊為一。
相對而言,大家還是看好老豐號善祺茶莊的制茶實力,不過許多品嘗過祥龍黃芽的人,則是對陸勻香抱有相當大的期望,支持她的聲浪也不容小覷。
看看時間,距離評鑒大會宣布名次的時刻已逐漸逼近,官衙前的廣場擠滿了人山人海的觀看民眾,大家都為此感到興奮不已。
“小姐!”站在一旁的小梅非常擔心她此刻蒼白的臉色。
陸勻香緊張地絞著雙手,屏氣凝神等待評審的結果。
而陸展祺則是氣定神閑地坐在貴賓席上,安心地喝著自家茶莊的頂級茶。
經(jīng)過一番評比之后,十位評審面前只剩下三家茶莊的茶品。
圍觀的眾人此時不禁開始議論紛紛,猜測是哪三家的茶品進入決審,因為參加比賽的茶品外觀并無任何標示。
益慶也在一旁耐心等待著評審結果,忽然,他發(fā)現(xiàn)坐在貴賓席上的陸展祺朝前排評審輕輕點了點頭,而其中數(shù)人也給了他旁人幾乎無從發(fā)覺的回應。
槽了!他內心浮起不祥的預感,一陣黑暗鋪天蓋地向他洶涌而來。
“陸姑娘……!痹谒形磥淼眉敖o陸勻香警告時,結果便發(fā)表了。
身為大會主持人的縣令李幕站起來大聲宣布,是右邊第三杯茶雀屏中選,至于中選的茶品是哪家所產(chǎn),他刻意賣了個關子,接著一個字、一個字地清晰說道;
“本季茶王是……善、祺、茶、莊的,玉露銀針’!恭喜陸老爺再次拔得頭籌!”
“嘩!”這結果博得全場多數(shù)民眾的認同,給予熱烈的掌聲。
李幕的話猶如平地一聲雷,震得陸勻香聽不進任何聲音,她看到叔父得意地自座位站起,定上前去向各位評審握拳答謝致意。
什么?叔父他說了什么?她聽不到陸展祺感謝的話語,甚至聽不到評審最后的講評。
小梅張大著嘴,在她面前一開一闔地動著,常伯和阿柱一起對她說了幾句無聲的話。
陸勻香呆楞地看著眼前上演的無聲鬧劇。
叔父終于致完詞,接著走到了她的面前,他好像是這么說的——勻香,你輸了!你要放棄滌香、放棄你爹娘的陸記茶莊、放棄你擁有的一切。
益慶察覺陸勻香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她的眼神渙散、冷汗直流。
“陸姑娘,你振作一點!”他焦急地說著,可是她似乎沒有聽進任何一句話。
陸展祺驕傲極了,他像只獅子般在侄女面前耀武揚威地炫耀他的勝利。
說了幾句話都得不到回應,他以為侄女對他的話置之不理,是打算堅決反抗他的決定,于是低下頭來,附在她耳邊輕輕說了一句。
“我……滌香……現(xiàn)在他……”
“什么?你說什么?”幾個關鍵宇讓她回過了神。
“我說我已經(jīng)將滌香接回善祺茶莊了,現(xiàn)在他正躺在床上安靜地休息!
滌香?叔父將滌香接回去了!
“不,你不能這么做!快把滌香還給我!彼曇羯硢〉貙χ甯刚f道。
“可以!只要你乖乖跟我回去,我保證絕對不會傷他一根寒毛,可是如果你
不答應的話,我就無法保證滌香是否能毫發(fā)無傷了!
益慶全都聽見了。沒想到陸展祺身為人家的叔父,居然卑鄙地利用年幼的滌香脅迫她乖乖聽話。
“你不能這么做!”他沖到陸展祺面前,將脆弱的陸勻香擋在身后。
“哦?我想你沒有資格阻止我吧!标懻轨骼湫φf道。
看著他陰險的笑,益慶只覺體內涌起一股強烈的憤怒,他激動地捉住他的前襟,企圖朝他揮拳過去。
“來人!救、救我!”陸展祺沒料到他居然會向自己展開攻擊。
身為縣令的李幕當然不允許沈大人未來的親家受害,連忙指使官差上前捉人。
“大膽刁民!還不快將陸老爺放了。”李幕威脅地大聲喝道。
轉瞬間,益慶便被二十余名宮差團團圍起。雖然他們手上的利劍駭人,卻壓根也嚇下倒他,只是他不愿再有人死在自己手里,因此他放開陸展祺,恢復往常的冷靜。
驚嚇過度的陸展祺死命逃到沈清澤身后,急促的心跳久久不能平息。
“益慶公子!标憚蛳銢]料到情況會變成這樣,不禁著急地叫喚出聲。
益慶看見她眼中的驚慌,內心著實不舍,他腦海不停地轉動著,思考該如何脫離眼前困境。
“來人呀!還不快給我拿下!崩钅粍涌谙铝酥噶。
“等等!我有東西要給大人看!彼`光一現(xiàn),連忙掏出懷中的信函遞給縣令了。
那是他剛到中國,和師父一起去拜訪六王爺時,六王爺交給他的,說是讓他在先行前往建安的途中,要是碰到困難的話,隨時可以拿出來解危。
經(jīng)過官差的傳遞,那封蓋有官印的信函傳到李幕手里,他一看之下,臉色不禁大變。
“這、這是……”他瞪大雙眼不信眼前所見,拿著信函的雙手微微顫抖。
原本冷眼旁觀的沈清澤終于忍下住出聲,“李大人,何事讓你如此驚慌?”
“沈大人,您瞧瞧!彼麑⑿藕Ь吹剡f給沈清澤。
這下子換成沈清澤臉色大變。
“你說,這封六王爺?shù)挠H筆信函是打哪來的?”他厲聲質問益慶。
六王爺可是當朝圣上的親弟弟,而這封信函居然會在這名暴徒手上,這件事非同小可,尤其信上還命令路上百宮要好好款待帶信之人。
“這是我?guī)煾刚埬俏淮笕藥臀覍懙!?br />
“你師父又是誰?”
“我?guī)煾甘菢s西禪師,我是和他從日本國一起渡海過來的!
“那令師目前何在?”沈清澤又問。
益慶回答,“我?guī)煾溉嗽诰┏牵恢裁磿r候才會到這里!
這該如何是好?沈清澤暗自沉吟思索。
陸展祺沒想到眼前這名異國男子居然和六王爺有關系,想起自己剛才對他無禮的態(tài)度,加上他與侄女的關系似乎又非比尋常,他不禁害怕起曰后是否會遭到報復。
為了保全自己,他壯起膽子附在沈清澤耳邊說道;“可是大人……他會不會是假的?”
“假的?”
“定!我聽說前一陣子在宮道上出現(xiàn)一名異邦來的歹徒,不僅四處打家劫舍,甚至還搶奪路人財物、殺人棄尸,您說他會下會是搶了這封信函之后,冒充原先的主人到處騙吃騙喝?”
沈清澤一聽陸展祺的建議,隨即明白他的計謀。若眼前的這名男子真是信函所指之人,那他和陸展祺所做的勾當或許就會被拆穿,因此他馬上下令要李幕將他擒拿入獄。
“益慶公子!”陸勻香見到團團圍起的官差逐漸向益慶逼近,不禁驚叫出聲。
聽見她焦急的呼喚,他打消了抵抗的想法,轉而乖順地讓官兵將他捉起,因為如果他真的反抗了,那豈不就牽連到她了嗎?
陸勻香就這么眼睜睜地看著益慶消失在官府門里,她的內心苦澀萬分,眼淚隨即撲簌簌地掉了下來。
“勻香,不要再抵抗了,乖乖跟叔父回去吧。”解除危機的陸善祺,趾高氣揚地走到侄女面前勸說。
此時一旁圍觀的眾人,在李幕的命令下受到宮差驅逐,猶如潮水般轉眼消退無蹤。
“你放心,如果你答應嫁進沈府,那位益慶公子想必很快就會被放出來了:
他手里又多了一個籌碼。
事到如今,她還有選擇的余地嗎?在陸記茶莊眾人的陪同下,陸勻香萬念俱灰地搬回了善祺茶莊,等待半個月后的良辰吉曰和沈廣之舉行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