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院的手術(shù)室外頭,陳心蘋雙眼紅腫的坐在椅子上,雙手緊緊的握著。
“別擔(dān)心,小翔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币娝绱藫(dān)憂,陳天南于心下忍,出聲安慰道。
“哥……怎么辦?要是小翔有事,我也不要活了……”陳心蘋的淚水又流了下來。
“別胡思亂想,護士剛才出來時不也說了,小翔應(yīng)該不會有生命危險!
“但他已經(jīng)進手術(shù)室兩個小時了……”陳心蘋的小手不住的顫抖,“而且他從那么高的地方摔下來,萬一有什么后遺癥,我……”
“別自己嚇自己。”陳天南仍安撫著她,“小孩的復(fù)元能力比大人來得強,你要對小翔有信心!
“哥,我好怕……我真的好怕!标愋奶O閉上淚眼,無力的倒在他肩上,喃喃低泣道:“小翔是我的命根子,他是我的一切,這么多年來,我只為了他而活著,我不能沒有他……”
“心蘋……”
“哥,你不知道,雖然我不止一次痛心小翔為什么長得這么像他爸爸,可是,我依然愛他,他總是那么的貼心,懂事得讓我心疼……”
“小翔確實很早熟!标愄炷厦蚱鹆舜,“該死!在我看到易仲寰的第一眼時,就該想到他是孩子的爸,但那時我根本不知道你們之間的事,加上我事情多,心情又差,怎么也沒有把這個魔鬼和小翔聯(lián)想在一起!
“其實我這些日子的恐懼也大半來自他的出現(xiàn)……我怕他認出孩子,更怕他會把恨意發(fā)泄在小翔身上,沒想到他雖然沒有直接針對孩子報復(fù),但小翔還是出事了……”陳心蘋哽咽一聲,再也無法說一個字。
“別說了。我剛才會跟易仲寰說什么報應(yīng),全是因為被那家伙氣得語無倫次才會胡言亂語,小翔的事不過是意外,你別想太多了!
“不,因為他的殘忍,我也曾不止一次詛咒他會有報應(yīng),但怎么會是小翔!我不要這種事發(fā)生,不要……老天爺真不公平,它應(yīng)該報應(yīng)在我身上,怎么可以找上小翔!”陳心蘋痛哭失聲。
“心蘋……”陳天南聲音哽咽,“別這樣,真正的罪魁禍?zhǔn)资且字馘,那個該死的混賬,不是你,也不是小翔。你放心吧,你苦了這么多年,老天爺不會忍心奪走你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
“哥……”
“別哭了,現(xiàn)在你要好好保重自己,要是你也倒下,誰來照顧小翔?”他深吸了口氣,“我去打電話給幾個認識的醫(yī)生,也許他們能針對小翔的情況給我們一些建議。”
陳天南又安慰了她幾句后才嘆息著離開。
手術(shù)室外一片寂靜,陳心蘋無聲的啜泣著,直到一道高大的黑影出現(xiàn)她身前。
她抬起紅腫的雙眼,見到眼前站著的竟是俊臉繃凜的易仲寰,她雙唇一顫,哽咽出聲,“你還來做什么?你走,你走!”
想起兒子是間接因他而受傷,陳心蘋就難以釋懷。
她站起身掄著拳頭,虛軟的打在他的胸膛上,泣訴道:“你這個沒心沒肝沒肺的惡魔,我們陳家被你害得這么慘,我的兒子……他現(xiàn)在躺在手術(shù)室里飽受折磨!你到底滿意了沒有?”
“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不必這么激動!币字馘鹃_口,聲音聽來似乎比平常還要冷靜,但那緊抿的嘴角卻透露了此刻他的心情極為復(fù)雜。
“我能不激動嗎?”對他的愛恨情仇糾葛難解,陳心蘋抓著他的前襟哭喊道:“他是我的兒子,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為了他,我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可是……他如今卻在生死邊緣掙扎!”
“我可以了解你的心情!
“你了解?”陳心蘋帶淚慘笑了起來,“你這個人一向有仇必報,鐵石心旸,你只知道復(fù)仇,永遠也不可能體會為人父母的心情!我剛剛才從老師及其它同學(xué)的口中知道,原來小翔在學(xué)校是受盡了屈辱!”
想起這些日子兒子在學(xué)校里所受的委屈,她心痛如絞。
“同學(xué)們知道我們陳家的事后,便不斷取笑小翔是個沒有父親的孩子,說我哥哥是個敗家子,甚至出言嘲笑我是個離過婚、沒人要的女人……”她一抹淚,繼續(xù)泣訴道:“要不是因為你的報復(fù),使我們陳家成了社交圈的笑柄,小翔根本不會為了捍衛(wèi)我們的名譽而和同學(xué)起沖突……”
說到此,陳心蘋哽咽不已,幾乎崩潰。
“小翔不是個沖動的孩子,他向來冷靜,就算心里有事,也總是怕我傷心,一個人默默的承受,為什么老天爺要懲罰這么一個貼心的孩子?它為什么不干脆找上我,我可以替他受苦!”
這一聲聲的泣訴足以讓聞?wù)吒文c寸斷。
易仲寰表面上看來似乎無動于衷,但是,那雙深幽的黑眸早已充滿不為人察覺的激動。
“我已經(jīng)問過醫(yī)護人員了,他的情況還不致有生命危險,你應(yīng)該冷靜下來,相信醫(yī)生會給他最好的治療!币字馘驹囍届o的開口。
“事到如今,你居然還能說出這么冷漠的話!”陳心蘋不敢置信的抬起頭,顫抖的指著手術(shù)室道:“你知道他是你的誰嗎?他是……他是……”
易仲寰的瞿眸不斷閃爍著光芒,抿著唇不發(fā)一語的等待著。
“小翔他是……”陳心蘋的情緒起伏不已。她能說嗎?她能告訴他這個隱藏了十年的秘密?
“還是說不出口?”易仲寰緊盯著她,緩緩的道:“要我替你把實情說出來嗎?”
“你……知道實情?”陳心蘋聲音發(fā)顫,倒退一步。不!他真的什么都知道了?
“我必須承認,知道這件事后帶給我的沖擊,絕對不亞于數(shù)個小時前我把真相全盤說出后對你們兄妹所造成的震撼!币字馘旧锨耙徊剑曇艟o繃的道:“他是我兒子!
這幾個字一說出口,他一直強自壓抑的情緒頓時澎湃起來,他的呼吸再也無法保持平穩(wěn),心情激動得令他難以克制。
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
是的,他有兒子!一個樣貌與他神似,個性雷同,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男孩,他易仲寰的孩子!而他,居然到現(xiàn)在才知道……
“你……你……真的知道了?”陳心蘋臉色蒼白,呼吸急促,雙手因恐懼不安而不斷顫抖,“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就在一個小時前!
易仲寰深吸口氣,刻意轉(zhuǎn)身面向手術(shù)室,不想讓人看見他的表情。
“陳天南意有所指的話讓我察覺事有蹊蹺,而你掉在地上的照片更加深了我心中的疑問。為了找出真相,我便打電話要人將孩子的事調(diào)查清楚。”
“你……”
“真相并不難得知,只要知道孩子的出生年月日,一切就明白了。”易仲寰依然背對著她,沙啞的道:“他是我的兒子,而你居然帶著我的兒子嫁給那個同性戀。”
陳心蘋驚慌的抬起眼看著他,“你知道志浩他是……你不是說你對他的一切不感興趣?難道你最后仍決定調(diào)查他,想找機會打擊他?”
“打擊他?”易仲寰不屑的扯著嘴角,“對我而言,八年前我不調(diào)查他,是因為她不過是你的前夫,既然你們都離婚了,我對他這個人的事確實一點興趣也沒有!
“可是……”
“我是在那天的宴會之后才開始派人調(diào)查方志浩的事,而就在剛才,我的人才連同孩子的事一并向我報告!币字馘疚丝跉,“怪不得你當(dāng)年迅速下嫁,而離婚之后,方家老頭居然同意讓你帶走孩子,原來他根本不是方志浩的兒子!
說到此,他渾身僵硬,聲音緊繃。
“該死!如果我能早在八年前就察覺其中的不對勁,事情的發(fā)展絕對不會如此,我必定會阻止你讓我的兒子姓方!
“你……你沒有資格這么說!”陳心蘋激動萬分,“心浩雖然不是小翔的親生父親;但他將小翔視如己出,小翔喊他一聲爸爸也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
“天經(jīng)地義的事?”易仲寰的聲音多了些許苦澀和憤怒。
“沒錯!小翔只有一個爸爸!标愋奶O痛苦的閉上了眼,“從我懷胎十月到生下小翔,在最寂寞、最痛苦的時候,我的身邊只有志浩陪伴,當(dāng)我想起你而淚流不止時,安慰我的也是志浩!
她抹去淚水,繼續(xù)道:“你知道嗎?當(dāng)小翔一天天長大,看著他那張與你相似的臉,我痛苦不堪,幾乎崩潰,是志浩陪著我走了過來,若是沒有他,我和小翔活不到今天,而你,你盡過一天做父親的責(zé)任嗎?”
說著,她凄然的笑了起來。
“你不但沒有盡過一天做父親的責(zé)任,甚至被仇恨蒙蔽了理智,一心只想在功成名就后回來摧毀我們,你根本不配做小翔的爸爸!”
“住口!”易仲寰緊握著雙拳轉(zhuǎn)過身,黝眸中閃動著精光,語氣中有無法控制的激動,“要不是你欺瞞了我整整十年,我又怎么會讓我易家的骨肉流落在外而不聞不問?”
“那你要我怎么做?當(dāng)年我們……那天過后不到一個月,你就平空消失了,就算后來我想告訴你懷孕的事,也找不到人,不是嗎?”陳心蘋閉上了眼,再痛苦的睜開,“好,就算你那時仍在工地,也知道我懷孕了,你告訴我,你會怎么做?”
易仲寰臉色鐵青,抿著唇?jīng)]有說話。
“無法回答是不是?”陳心蘋凄然的笑著搖頭道:“你一定會再次羞辱我,用盡全身力氣嘲笑我,并且殘忍的逼我把孩子拿掉,對不對?”
易仲寰的胸膛劇烈的起伏,語氣嚴厲,“不管那時我會做出什么決定,你都沒有資格瞞著我把兒子藏了十年之久,因為兒子是我的!”
“不!兒子是我的,他是我一個人的!”陳心蘋驀地朝他泣喊,“他姓方,他的爸爸是志浩,不是你這個冷血無情、滿腦子仇恨的男人!”
“該死!”易仲寰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咬牙激動的道:“他是我的兒子,不管怎么樣,我總有一天要他認祖歸宗!”
“認祖歸宗?”陳心蘋雙瞳帶淚,慘然的笑了起來,“你難道忘了,我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之女,小翔是我生的,他也是你恨之欲其死的仇人之一,你要他認祖歸宗?你對得起易家的祖先嗎?”
“這是兩碼子事,不能混為一談!
“現(xiàn)在又成了兩碼子事?是你決定要將上一代的仇恨延續(xù)到下一代的身上,你忘了嗎?你現(xiàn)在想把事情撇得一干二凈,來得及嗎?”
陳心蘋甩開他的鉗制,走到手術(shù)室門口,痛心的透過一方玻璃看著那似乎沒有盡頭的白色長廊。
她喃喃地道:“我的兒子還在受苦呀!身為母親,我不能想象他在跌下樓梯的那一刻,到底有多痛!我想代他受苦,但我無能為力,只能任由冰冷的手術(shù)刀劃破他的身體……”
“你說夠了沒有?”易仲寰低吼出聲。
“你怕聽我說這些?為什么?因為你也不能忍受孩子正在受折磨?”陳心蘋激動轉(zhuǎn)過身道:“你沒有資格心痛!這么多年來,是我咬著牙苦撐,默默的帶大他,是我在他生病的時候徹夜守候著他,他只認得我這個媽,而不是你這個突然出現(xiàn)就想要他認祖歸宗的父親!”
“閉嘴!”易仲寰瞪著厲眸,嚴正的宣示道:“他的身體里流的是我易家的血,他擁有我易家人堅韌不服輸?shù)膫性,我絕不可能眼睜睜看著我的兒子喊別人爸爸!
“你奪不走他的,他是我的,于情于理于法,你沒有一樣站得住腳!”
“也許你想試試看?”易仲寰雙眸中射出精光,緊抿著唇道:“他會姓易的,我向你保證,不管用什么方法,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我都會把我的兒子要回來!
“你……”陳心蘋臉色蒼白,倒退了數(shù)步,跌坐在椅子。她知道他說的是真的,他必會用盡一切資源把她的兒子搶走……
“我不會讓你如愿的……不會。”陳心蘋抬起毫無血色的臉,但眼神異常堅定,“除非我死,否則誰都不可能把兒子從我身邊奪走。”
氣氛緊繃,兩人四目緊鎖著對方。這一刻,易仲寰似乎看到陳心蘋不為人知的一面。
她并不軟弱,從來不。在她看似脆弱的外表下,潛藏著的是面對挫折打擊以來一貫的堅持與忍耐,所以十年前她才會決定生下孩子,十年后又為了捍衛(wèi)陳家的名聲而和他周旋、談判。
是誰改變了當(dāng)初那個不解世事的清純小女孩?是誰逼得她必須以倔強及堅韌的態(tài)度獨自承擔(dān)生命中所有的折磨?是誰在她原本彩色的生命里畫上了一道難以抹滅的污點?
在他們再次相遇之后,她瞿眸中那抹總是拭不去的哀愁與痛楚是為何而來?
難道,他真的錯待了她?報復(fù)陳家不正是這么多年來支撐著他往前走的動力?為什么復(fù)了仇之后,他的心情反而更加抑郁、痛苦?
如果報仇雪恨的結(jié)果,竟是讓他的兒子在手術(shù)臺上和死神搏斗,那么,這樣的代價到底值不值得?
也許段皓宇說得對,冤冤相報何時了,如果他不能放下往日的仇恨,只怕下一次他將會付出更慘痛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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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咪,你累了嗎?”
病房里,小翔雖然頭裹紗布躺在病床上,但雙瞳依然炯炯有神,似乎身上的傷痛對他而言一點也不算什么。
陳心蘋坐在床邊,由于已經(jīng)守著兒子數(shù)天,她一直沒有好好合過眼,臉上難掩疲累之色,但為了怕兒子擔(dān)心,她還是強打起精神道:“不,媽咪不累!
“但舅舅說你為了照顧我,已經(jīng)好幾天沒有睡覺了!毙∠栌行┌脨赖牡溃骸皩Σ黄,媽咪,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和同學(xué)打架,讓媽咪擔(dān)心。媽咪,你真的沒有生我的氣?”
“當(dāng)然沒有!标愋奶O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你是媽咪最重要的寶貝,媽咪知道你也是忍無可忍了才會出手,不會怪你的!
小翔皺著眉頭,咬著唇道:“其實那天我本來也想算了的,反正他們總是這樣取笑我,再多幾次也無所謂,但是,誰教他們罵你,我實在氣不過才會出手的!
“媽咪知道,媽咪知道你受了不少委屈……”陳心蘋的心不禁抽痛。
“媽咪……”
“什么事?”
“有件事我可以問嗎?”小翔猶豫著。
“什么事你就問吧!标愋奶O輕柔的摸著他的臉頰。
“嗯。媽咪……我們真的有仇人嗎?”小翔的神情顯得十分認真。
陳心蘋的心突地震了一下,深吸口氣道:“不管有沒有,這都是大人的事,你只要安心把傷養(yǎng)好就行了!
“但是舅舅說……”
“舅舅最近心情不好,所以才會這么說!标愋奶O不忍兒子這么小就得承擔(dān)大人的恩怨情仇!翱傊,你還太小,有些事等你長大后自然就會明白了,不必急著在這個時候知道!
“嗯,媽咪,我懂了。”小翔當(dāng)然并不完全懂,但他知道媽咪不開心,會讓媽咪傷心難過的事,他是不會做的——盡量不做。
“好了,別胡思亂想。你休息一下,媽咪去護士那里問幾件事。”陳心蘋站起身,在兒子額頭上親了一下才走出病房。
病房里只剩下小翔一個人,他眨了眨大眼,正覺得無聊時,房門打開了。
進來的是一名男子,看起來很高大又很有威儀,一張臉冷肅又不茍言笑,但不知道為什么,小翔并不覺得害怕。
“叔叔,請問你是誰?”他有禮貌的開口問。
易仲寰沒有答話,只是踏著平穩(wěn)的步伐走到病床前。第一次和兒子如此接近,瞿黝冷靜的眸子也不禁閃出了一抹激動。
“叔叔,你是要找我媽咪還是舅舅?”小翔搖著頭,有條不紊的道:“舅舅等一下才會來看我,因為他有很多事要忙;媽咪去找護士阿姨,應(yīng)該馬上就回來了……叔叔,你聽到我的話了嗎?”
“我聽到了!币字馘旧钗鴼忾_口。
“如果你是來找媽咪的,可以先在那邊坐一下!毙∠枰苫蟮目粗字馘,“叔叔,你怎么了?為什么一直盯著我看?我頭上包著紗布很奇怪嗎?”
“不奇怪!币字馘酒届o的注視著小翔的臉,并在他頰邊淤腫的傷處短暫停留,心口陣陣抽痛,“你真的傷得很重,很痛吧?”
“痛是痛,不過,我比較擔(dān)心的還是媽咪!毙∠璋欀碱^,“自從我受傷后,媽咪每天都哭,早知道我就不要揮拳打那個同學(xué)了!
易仲寰輕抿著嘴角,“揮拳打人確實不應(yīng)該,不過,若是對方太過分,適時給予對方一點教訓(xùn)倒也不為過!
“真的?你真的這么認為?”小翔眨著大眼,似乎有些驚訝居然有人贊成他動手打人。
“當(dāng)然。不過,攻擊對方之前,首先要保護自己,讓對方有機會反擊而導(dǎo)致自己受傷,那可就大大的失策了!
“我才沒你說的那么弱呢!”小翔忍不住嘟起嘴反駁道:“那天我氣得打了他一拳后,他站也站不穩(wěn),我怕他真的跌下樓梯,才會拉他一把,沒想到反而換成我跌下樓梯了!
“是嗎?”易仲寰的瞿眸閃了一下,嘴角的弧度略微擴大,“想來我們大家都誤會你了!
“叔叔,你到底是誰?你是舅舅和媽咪的好朋友嗎?要不然你怎么會知道我在學(xué)校和同學(xué)打架的事?”小翔睜著大眼好奇的詢問。
“我和你媽咪……很熟,有關(guān)于你以及你媽咪的事,我都知道!闭f著,易仲寰在床沿坐下.
床鋪因他的重量而微微下凹,那高大的身軀近在咫尺,理應(yīng)會帶給小翔這個年紀(jì)的孩子不少壓力,但小翔依然不害怕,更好奇的直盯著他臉上冷硬的線條猛瞧。
“叔叔,你真的什么事都知道嗎?”
“嗯。”
“那……你一定也知道我們陳家有仇人的事啰?”
易仲寰的眼角抽搐了一下,“是你媽咪說的?”
小翔抿了抿唇,“是舅舅說的.舅舅最近每天都告訴我,要我好好的發(fā)奮努力,說陳家日后能不能東山再起都得靠我一個人了,可是媽咪卻不許我想太多,說很多事等我長大后自然就會知道了!
“你自己呢?你怎么想這件事?”
“我?”小翔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才道:“如果我們真的有仇人,那我當(dāng)然要保護媽咪不被壞人欺負,然后再想辦法把壞人打倒!
“是嗎?”
“當(dāng)然,就像我出手打那個一天到晚嘲笑我的同學(xué)一樣,總是要讓這種壞蛋受點教訓(xùn)的。”
“但你最后還是出手救了你同學(xué),不是嗎?”
“這個嘛……”小翔聳了聳肩,無所謂的道:“我總不能看著他跌下樓梯啊,萬一他有事,他的媽咪一定很傷心,起碼我比他強壯呀。媽咪說的,做人總要給人留一條后路,不能把事情做絕了。”
易仲寰的眼神再次閃爍了一下。沒想到他的兒子處理事情比起他這個父親成熟、理智太多了,即使再恨對方,這孩子都還能給對方留一條活路,而他呢?
想到自己對陳家的趕盡殺絕,對陳心蘋近乎殘酷的無情作為,易仲寰心中澎湃,幾乎無法自持。
陳心蘋說得對,凡事確實該退一步才會海闊天空,以往的他把自己局限在仇恨的框架中,總以為只有復(fù)仇才能讓他走出昔日陰霾,豈知這不過是將自己更往地獄的深淵推去罷了。
活了三十四年,他這時才真正了解什么叫得饒人處且饒人。
他伸出大掌摸著小翔的臉,低聲道:“說得好,你媽咪教得對。仇恨卻實會蒙蔽一個人的心智,讓人看不清是非黑白……”
“叔叔?你在發(fā)呆嗎?”小翔伸出小手,第一次大膽的碰了碰易仲寰。
“沒有,我只是在想點事情!眱鹤拥男∈帜挠|動了易仲寰的心弦,他拉起小翔的手,放在自己厚實的掌心中。
“是嗎?我爹地想事情時,眉頭不會皺得這么嚇人耶!毙∠鑿娬{(diào)的點著頭。
易仲寰的心口沒來由的抽痛了一下,大掌將他的小手緊緊抱覆住,“你爹地對你很好?”
“當(dāng)然啰!雖然他和媽咪離婚了,但是他還是常常來看我,我很喜歡爹地的。叔叔,你也認識我爹地嗎?”
“嗯!币字馘镜穆曇糁袔е唤z苦澀。
“我爹地是個好人沒錯吧?可是……”小翔歪著頭研究易仲寰,“叔叔,我爹地見到我都是笑咪咪的,你是他的朋友,為什么你看起來好像很兇的樣子呢?”
“那么,你怕我嗎?”易仲寰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過小翔臉上。
“不怕!”小翔咧著嘴笑了,“因為你的樣子雖然很兇,但我覺你一定是個好人,因為我爹地和媽咪的朋友當(dāng)然不會是壞人呀。”
病房門口傳來東西掉落的聲音。陳心蘋蒼白著臉站在原地,手上拎著的湯水灑了一地。
“媽咪……”
小翔才開口,陳心蘋就急步上前,一把揮開易仲寰拉著小翔的手,將兒子搶抱在懷里。
“你……你來這里做什么?”陳心蘋呼吸紊亂,擁著小翔,她就像一頭只想護衛(wèi)孩子的母獅。
易仲寰平靜的站起身來,“看孩子!
“你沒有資格看他!走,你走!”她氣息不穩(wěn)的道。
她的表現(xiàn)讓易仲寰心口莫名抽痛,對她而言,他除了是傷害他們母子的人之外,什么也不是。
這幾天他之所以沒有來找陳心蘋母子,除了想給她一些空間外,最重要的是他必須讓自己徹底的冷靜一下,好好的思考自己和他們母子的未來。
不管如何,過去所造成的傷害已經(jīng)無可挽回,但未來仍在他可以控制的范圍內(nèi)。還不算晚,只要他下定決心,一切都還來得及。
“你不必這么激動,我不會在這個時候帶走孩子!
“你……你果然居心不良!”陳心蘋咬著唇,緊抱著兒子的手怎么也不愿放開,顫聲道:“有我在,你休想動小翔一根寒毛……我永遠也不會讓你帶走他的!”
小翔不了解情況,有些喘不過氣的他略微掙扎著,“媽咪?”
“小翔!”陳心蘋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弄痛了身上有傷的兒子,緊張的放開手喘息道:“對不起,媽咪太用力了,你有沒有哪里痛?”
“沒有!毙∠钃u著頭,“媽咪,你怎么了?這個叔叔很好耶,剛才還和我聊天。為什么你說他會把我?guī)ё?他要帶我去哪里呢??br />
“不準(zhǔn)胡說!你哪里也不會去!”
“媽咪?”
“媽咪會保護你,你會永遠待在媽咪身邊!我不會讓他再傷害我們陳家人,更沒有人能拆散我們母子……”失去兒子的恐懼深深籠罩著陳心蘋,她幾乎語無倫次,不知所云。
“媽咪,原來就是這個叔叔害我們家破產(chǎn)的?”小翔總算聽出了端倪,他不滿的看著易仲寰,小臉嚴正,語氣中有著責(zé)備,“叔叔,原來你就是舅舅說的那個壞蛋!就是你一直欺負我媽咪,害我媽咪每天哭,對不對?”
易仲寰垂下閃動的瞿眸。被自己的兒子當(dāng)面指控,就算堅強如他,也不免心情起伏。
“為什么你要這么壞?我舅舅和媽咪都是好人,尤其是媽咪,她很溫柔,也很偉大,你是個大男人,怎么可以欺負女人?真是太不應(yīng)該了!”
生怕易仲寰會遷怒在兒子身上,陳心蘋心慌的搖著頭阻止道:“小翔,別說了,和這種人說不通的……”
“為什么說不通?”小翔皺眉道:“媽咪,你不是常常教我做人要講道理?叔叔他都是個大人了,難道他不明白講道理的重要?”
“小翔……”
“叔叔,我雖然是小孩子,可是我會長大的,如果你真的欺負我媽咪,我是一定不會答應(yīng)的,因為我是媽咪的兒子,我有責(zé)任保護媽咪!毙∠韬敛煌丝s的看著易仲寰。
和自己的兒子對望,這一刻,易仲寰感到一股驕傲伴著復(fù)雜的情緒油然而生。
太像了!看著小翔,他仿佛看到當(dāng)年誓言復(fù)仇的自己,不同的是,兒子在陳心蘋的教導(dǎo)下,不僅比他明白事理,更懂得謙遜和體諒的美德。
他是如此幸運,居然擁有一個這么懂事的兒子,但另一方面,他心中也有些五味雜陳,因為,兒子責(zé)備的對象居然是他。
若不是他執(zhí)意報復(fù),他又怎會嘗到今日這樣的苦果?
“你放心吧,你媽咪很安全,我不會傷害她!币字馘揪従徧鹧劭粗愋奶O,聲音沙啞而力求冷靜,“我想,我們應(yīng)該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