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姊吸了幾口煙,喝了幾口烈酒,嚴(yán)厲的表情才稍稍舒緩!感『ν砀艺f這事,我就有了想法!顾殖罩猩斐鍪持福眈R上意會過來,奔出去將她的名牌包提來,汪姊一個眼神,示意助理打開包包,「你們仔細看看我弄的企劃,這才是解決危機的正確方法。」眾人如領(lǐng)圣旨,圍在一起,拜讀汪姊大作,邊看邊發(fā)出各種贊嘆聲。
「嗄?」
「唉?」
「哦?」
「。俊
大家贊嘆不已,光是看企劃書就被迷住了,熱血沸騰,充滿斗志。怪不得人家是制作人,他們只是小跟班啊,鄭仁凱的舅舅,是「珍奇藝社」的經(jīng)營者,常讓鄭仁凱兼保鏢,保護社員送價值不菲的古董或藝品,然而,感興趣,那些東西對他來說,還不如一雙好鞋買來珍藏,或踏在腳下行走更實際。
可是,人是這么奇怪,有時,對過去不感興趣的事物,忽然產(chǎn)生強大的好奇,起因是,他喜歡上什么人了。
汪姊從里邊拎出一疊文件扔在桌上。
快學(xué)起來,快快學(xué)!
鄭仁凱自己對那些動輒上萬的藝品不
當(dāng)鄭仁凱開始注意戴巖靜,視野也有了變化,剛開始,是一直受到她那件熊外套影響,而處處熊影帽幢;后來,又很瞎地買了跟她一樣的戒指大小的隨身迷你「放大鏡」,學(xué)她也東驗西驗,喝咖啡時拿它瞅咖啡奶泡,看報紙時忽然興起也拿它驗桌上的木紋,連「寂迷」家的那株老梧桐樹的樹皮,或草皮間的石頭,他都能裝模作樣地貌似專家狂驗一番,借以體會著戴巖靜眼中的世界。
這,帶給鄭仁凱嶄新體驗,原來,微小不足道的事物,透過放大鏡,是截然不同的美麗風(fēng)景。
就好像在過去,因為戴巖靜平凡低調(diào),他從不認(rèn)真看待她,當(dāng)他認(rèn)真起來,全心全意地觀察起她,才發(fā)現(xiàn)越瞅她,越著迷,每想到在燒肉店時,她以老學(xué)究的口吻,說著諸葛亮丑妻的事,他就會笑出來。
除了放大鏡,他還開始注意跟古物鑒定相關(guān)的事物,發(fā)現(xiàn)那是一門極深奧的學(xué)問,需要很多的專業(yè)訓(xùn)練及自修,他從好奇戴巖靜,到開始崇拜戴巖靜,這么個長相普通的女人,戴著老土眼鏡背后的一雙眼睛,卻不簡單。
當(dāng)然,他也開始準(zhǔn)時收看,號稱全臺首次現(xiàn)場直播的「幸福鑒定團」節(jié)目,節(jié)目中聘請的專業(yè)鑒定師黃圣雅,她優(yōu)雅美麗,氣質(zhì)高貴,跟不修邊幅的戴巖靜,是截然不同的型。
這才叫鑒定師嘛,瞧瞧人家講究的打扮和高雅的談吐,他看了幾集,身為男人,一開始也被黃圣雅仙女般的氣質(zhì)煞到,可是,看久了,覺得黃圣雅美則美矣,談吐合宜到有點乏味,不像戴巖靜有一種樸素的真實感,深深吸引他。
不過呢,今晚,他收看節(jié)目時,被嚇得目瞪口呆,僵在座位。
一開始時,節(jié)目流程很正常。
一樣是委托人帶鑒定品出面,陳述鑒定品歷史背景,佐以煽情的仿舊照片,拍出古物與委托人的情感,最后,經(jīng)黃圣雅老師評監(jiān),宣布真?zhèn),自然,在宣布前一定會切入廣告時間,然后在節(jié)目最后兩分鐘,宣布答案,這是最高潮的時刻,委托人或哭或笑,很煽情的狗血亂灑。
前面這些步驟跟過去一樣,只是進行得稍快。
接著,在黃圣雅老師宣布本次鑒定的清朝書法是!品時,音樂突然轉(zhuǎn)變,主持人突然插嘴問一一「黃老師,你確定是歷品?」然后,主持人問觀眾:「大家還記得曾經(jīng)拿明朝圣祖儀畫作,來請求鑒定的賴婆婆嗎?那件被老師評為贗品的畫作,后來發(fā)生什么事?需要拍賣那幅畫救急的賴婆婆,后來的命運又怎么了?」觀眾對于主持人突兀的詢問,感到困惑。
主持人對著鏡頭微笑。「這是本節(jié)目開播以來從未發(fā)生過的事,請讓我們看一段模擬真實事件的影片一一」圣祖儀?怪怪,鄭仁凱覺得好像聽過這個名字。
再看到影片,他大受震撼,呆在沙發(fā)。
擬真影片演得很夸張,配上的口白更夸張。
影片進行中,配音員說道:「就在老婆婆萬念俱灰,搬家時,丟掉畫作,送給收破爛的老阿公,這時候,忽然有一名激動哥出現(xiàn),他拼命追拼命追狂追收破爛的車,車上載走那件厲品一一就算激動哥中途跌倒三次,他還是死命的追一一」影片中的激動哥果真撲街三次,還撲得很丑一一但他立刻爬起來繼續(xù)。
鄭仁凱雙手握拳,本來不激動,看了很激動,這……這感覺似曾相識。
影片中,繼續(xù)說:「終于,激動哥撲上三輪車,抱住畫,朝拾荒的老阿公喊,停車!」影片暫停,回到現(xiàn)場,主持人詢問黃圣雅:「老師,這是根據(jù)婆婆的轉(zhuǎn)述拍攝的,您知道為什么這個男人要拼命追被你判定不值錢的畫作嗎?」黃圣雅糊涂了,不安的看看來賓又看看主持人,揺揺頭。
主持人詢問觀眾:「看到這里,你們猜到了嗎?」影片再次切入,換成一男一女在跟老婆婆說話。
配音人說道:「一位戴著眼鏡的神秘妹,偕同精壯結(jié)實的激動哥,告訴傷心的老婆婆……」影片中,眼鏡妹握住老婆婆的手!高@個畫一一是真的!估掀牌疟砬樘貙,驚駭激動,淌下豆大淚珠!肝揖椭,我老公不會騙我……啊……」老婆婆嚎啕大哭。
畫面回到現(xiàn)場,主持人對著鏡頭說:「以上,是當(dāng)事人轉(zhuǎn)述拍攝的事發(fā)經(jīng)過,當(dāng)我們發(fā)現(xiàn)誤判,立刻找了第三方鑒定專家,透過匿名人士給賴婆婆的鑒定報告重新評監(jiān)后,這幅畫竟是價值八百萬的真品!現(xiàn)在我們發(fā)出這張專家簽名作證的『鑒定書』,同時,為了彌補錯誤,我們代為詢問到對畫作有興趣的買家,讓賴婆婆得到賣畫的收入,一家人度過破產(chǎn)危機,遺憾的是,老婆婆原來的住處已被法拍,本節(jié)目致上最大的歉意,感謝賴婆婆不追究!褂^眾一陣驚嘆。
主持人問黃圣雅:「黃老師……你對整件事有什么看法?」鏡頭特寫,聚焦在黃圣雅慘白的臉色,她僵在現(xiàn)場,花容失色,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鏡頭又帶到現(xiàn)場觀眾,他們驚訝地竊竊私語。
鄭仁凱跳起來,搞什么!原來是那天的經(jīng)過,他氣憤地指看電視咆哮:「我哪有跌倒三次?我哪里激動了?」拿起手機,打給戴巖靜,電話一接通,他激動吼叫:「你快開電視看『幸福鑒定團』,你知道發(fā)生什么事嗎?」
「我正在看……」戴巖靜口氣僵硬,她也受到很大驚嚇。
「喂!那個激動哥是在演我嗎?為什么那天的事會搬到節(jié)目?是在干什么?那個畫到底怎么回事?」
「我……我也是剛剛才看到……我先打個電話。」戴巖靜掛電話。
她比鄭仁凱受到更大驚嚇,她糾正圣雅的錯誤,但是,沒想到制作單位搞到這么大,還演成模擬?她單純的以為發(fā)生錯誤的制作單位應(yīng)該會很低調(diào),打個幾行字更正錯誤,頂多買報紙廣告道歉認(rèn)錯,沒想到弄得這么高調(diào)!
不要說誤判贗品的黃圣雅很難堪大出丑,連糾正鑒定錯誤的戴巖靜都感到膽寒了。
戴巖靜立刻打給賴婆婆!肝也皇前萃心f不要讓我曝光?」忍不住氣憤地叫起來。
「!我也是剛剛看電視才知道!官嚻牌趴跉夂軣o辜!肝艺娴臎]說你是誰,我只有老實的把那天的經(jīng)過跟他們說,然后把你的鑒定意見交給他們,啊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被演出來,啊我也不想讓黃老師那么沒面子,啊我又不想紅,啊我還拒絕再上節(jié)目,真是對不起,!
真的很對不起啦一一他們干么這樣啦?!」
賴婆婆尷尬又抱歉地哭起來。
這時,戴巖靜的室內(nèi)電話驟響,她掛上手機,接聽電話,彼端是爸媽興奮的「快看電視,黃圣雅糗大了,哈哈哈!箣寢尶簥^地嚷嚷。
爸搶走電話說:「阿靜,那個去糾正的眼鏡妹不是你吧?!」
「不是我,當(dāng)然不是我!」趕快否認(rèn),手卻發(fā)抖。
「我想也是,你那么怕事……不管怎樣,看到丫頭出糗,你媽很樂,她要你明天有空的話回家一趟,你媽說要開慶祝會,慶祝老天有眼……我覺得我們不該幸災(zāi)樂禍,不過……想到我們以前對黃圣雅那么好,她后來成功了,連過來拜訪一下我們都沒有,這也許是她的報應(yīng),人要感恩,要一一」
「爸,我明天還要上班,我想睡了!勾鲙r靜好虛弱。
「奇怪,你不覺得高興嗎?」
「我好累,我想睡!勾鲙r靜故意連打好幾個呵欠。
掛上電話后,戴巖靜捧住腦袋,抓狂吼一聲,倒沙發(fā),發(fā)泄的又踢又叫。很快,換妹妹戴守禮打來了。
「姊!不是說好要轉(zhuǎn)賣那幅畫,你拿去還老婆婆了?你不是要分我錢,你搞什么?」
「這不是重點好嗎?」
「我問你,她賣了畫有沒有包紅包給我們?你不要自己A走喔,要算我一份!」
「這不是重點啦!」
「錢沒拿到還不是重點,那什么才是重點!」
「守禮……」戴巖靜忽然哭了。
「干么?干么哭?!」
「我會不會被認(rèn)出來?」
「厚,你擔(dān)心這個?」
「制作單位為什么要搞這么大?萬一我身分曝光怎么辦?」一生低調(diào)毀于一旦,人要造孽果然容易。
「很好啊,讓黃圣雅知道你比她厲害,哈哈哈!
「你還笑,你不覺得這很恐怖嗎?我完了。」雖然人不是她直接殺的,但……搞到這樣也差不多了!「制作單位這樣處理黃圣雅的事,以后誰還相信她的鑒定結(jié)果?」
「反正她就要跟企業(yè)小開結(jié)婚了,還需要什么事業(yè)?你老妹的事業(yè)才被你毀了,笨蛋,也不知道乘機撈一筆,唉,蠢啊,早知道應(yīng)該交給我來處理,我自己去追那幅畫,對了,那個激動哥是誰?」
「這不是重點!」戴巖靜咆叫。
戴守禮很冷靜地說:「我知道什么是重點,怎么樣?報仇的滋味很爽吧?終于出氣了吧,呵呵呵,黃圣雅剛剛那個表情超好笑的,那個叫目瞪口呆?還是呆什么的……噢我想起來,呆若木雞,天啊,好貼切的形容喔,哈哈哈哈哈哈哈,太爽了,太好笑了……姊也覺得很爽吧?」爽嗎?戴巖靜爽嗎?
不,戴巖靜感到很恐怖。
火是她點的,沒想到,火勢不是她能控制的。
是,她承認(rèn)有一部分是想證明自己比黃圣雅強,那份好勝心作祟,起因于吳志遠,那一種曖昧的敵意,在看到吳志遠被甩了以后,他因為黃圣雅失魂落魄行尸走肉,而旺盛燃燒起來的敵意跟好勝心……可是……
戴巖靜沒想到事情不是她想的那么單純。
當(dāng)黃圣雅無預(yù)警地對鏡頭驚慌失措,那樣無助慌亂的窘態(tài),令電視前的戴巖靜毛骨悚然,感到自己可惡可鄙是個劊子手。
這一晚,除了黃圣雅身心俱疲,戴巖靜也備受煎熬一夜未眠,她從未刻意去傷害過任何人,她從沒有抱著敵意損人顏面,這是第一次,她發(fā)現(xiàn)嬴的滋味很錯,并不純?nèi)皇强鞓返,她的心,并沒有因為讓黃圣雅難堪而得到安慰,反而因事情過度渲染,失去平靜。
然而,更恐怖的還在后頭,這把火,已經(jīng)失控了。